吴明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不过坦率的说,他并不仅仅是高兴于这一场胜利,更是为自己的知人善用而得意。刘安邦建议他用卫青和白不信,他接受了这个建议,结果,得到一场鼓舞人心的胜利。
他向站在身边的刘安邦看了一眼。刘安邦的脸上也洋溢着笑容,嘴里却只是说着“恭喜白参将和卫百夫长”之类的祝贺语,而没有一句露出这个建议是他所做的。
吴明暗暗决定,有机会要想办法奖励一下刘安邦。至少这个人很懂得如何配合自己的上司。
卫青自然不会知道这中间的曲折,但他也十分自豪。白不信首先把张三德献上,吴明十分高兴,就责成白不信负责审问张三德。接着是卫青把战利品献上,面对吴明和刘安邦的夸奖,他没有多说什么,待两人夸奖已毕,卫青说道:“禀吴将军、刘将军,末将有一计,可让金军不会再骚扰我们的粮道。”
“快说!”吴明大喜。
“此计十分简单:将运粮草的大车数量增加三到五倍,每辆车都做一个由木框形成的支架,要比运粮的大车小,外面用粮草袋遮盖,如无必要,就直接运粮既可,如有必须,将士卒藏在支架中,外面是粮草,一旦金军来袭,我们可以当场打金军的埋伏。运粮时或暗藏伏兵,或不藏伏兵,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金军不知道我们哪一次运粮是有伏兵的,哪一次又是没有伏兵的。”
吴明兴奋的一拍巴掌:“果然妙计!卫百夫长这一计,算是彻底解开了本帅的心结!”
“末将也有一个心结想请吴将军来解。”卫青立刻接话。
“但说无妨!”吴明此时对卫青可说是依若长城,如果不是考虑到二人的身份地位差距的话,说吴明对卫青感激不已也不算夸张。
卫青向粮车一指:“将军,这二十车粮,扣除了沙子、石头、树叶,再扣除百斤的粮袋装了不过七八十斤,再扣除那些陈米,实际能吃的不过十一二车而已!那十车草也是一样,听说前次所运草料,马夫一时疏忽没有把腐草择净,连将军您的马都吃拉肚子了!如此粮草,我军战斗力怎能提高?再这样下去,不必金军来打我们就已经无力作战了!”
四下里的欢声笑语一下子消失了,所有人都静悄悄的。倒是远处,士卒们兴高采烈的笑声传了过来。
吴明的脸阴了下来。
他没想到卫青会提到这件事。其实这是个人所共知的秘密,而且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的根子在兵部,不是任何一位将领,哪怕是吴明这样的高级别将领所能改变的。如果你一意孤行一定想改变它,最后一定是兵部一纸命令改变了你的职务。
吴明不是对此不感到愤怒,而是他也无能为力。但现在卫青既然当众提出了,他也不好装听不到。
他笑了笑,对卫青说道:“没什么,按你的计策,我们要把运粮草的车辆增加三到五倍,那么我们只要每次多运一些粮,多运几次,嘱咐伙房和马夫心细一些就可以了。”
卫青只好不出声了。其实吴明的这个办法倒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至少可以肯定,这个办法绝对会得到粮道官的支持,运粮需求越多,他就越有赚钱的机会,如果强行要求粮道官提高粮草质量,最后一定是无果而终。
“卫青,你今天大胜金军,抓了有价值的俘虏,而且又提出了解决金军骚扰我们粮道的好办法,果然是人才难得,本帅以后一定会再保举你升职的,你且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吴明心知卫青不满,却又没好办法,只好出言安慰。
卫青向吴明和刘安邦行了一礼,说了声“谢将军抬举”,郁郁的回帐去了。
吴明看着卫青的背影,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他不是不明白,水至清则无鱼。能够在官场上混得高官显贵的,如果不是皇亲国戚生而富贵,那么一定或多或少的都有些不干不净,否则他怎么可能升到高位?又怎么可能长期保持住高官厚禄?但现在顾尚书的所作所为,实在有些过份了,他所任命的这个粮道官安然安大人,也实在有点贪的太厉害了。
如果只是少贪一些,吴明也就装不知道了,但这等贪法,他也不能容忍。事实上,他已经两次上书给顾尚书,请求顾尚书对安然加以训诫了,最近一次上书就在十天之前。只是,象这种事情,他是不能说给别人听的,否则一旦传到顾尚书耳朵里,就成了他吴明踩着顾尚书表现自己的清正廉明刚直不阿了。
有些事,如果不说出来可能还有成功的希望,一旦说明了,反倒没希望成功了,这就是官场和战场不同之处。就比如现在这样的事情,顾尚书知道连吴明都忍不了了,可能会私下里告诫安然收一收手,以免把大家都逼急了不好收场,但如果吴明不是私下抱怨而是公开说出来,顾尚书总不能承认是自己让安然去贪腐的吧?那么他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不但不处罚安然,反而处罚吴明,以便让大家知道不是他顾怀仁任命了一个贪官,而是吴明栽赃。所以,虽然吴明已经写信给顾尚书,但面对卫青和一众将官的质问,他只能忍住。他心里知道这会让许多人对他不满,但他也只能装做不知道。因为如果不是他的手下对他不满而是顾尚书对他不满的话,他的这个官也就当到了头了。
事实上,吴明的心里也在暗暗着急,他也想知道,顾尚书会如何处理自己的抱怨?信件已经送走十天了,顾尚书也应当看得到了吧?
巧的很,顾尚书此刻正在处理这件事。
顾怀仁,字富白,少年有为,年纪轻轻就成为大学士。别的大学士每天都纠结于财政、吏治、皇权等等,皇帝面前这方面的奏章文书每天都有一尺高,但顾怀仁却没有去做这些研究。
如果你想出人投地,那就要做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所以顾怀仁既不写如何增加国税的办法,也不抨击地方官吏如何无能贪腐,更不去搀和哪位皇子可能是未来的皇帝,他只是一心一意的研究军事。
三年里,他只上了一道奏章。但就是这一道奏章,让他成为兵部大员。
此后他老老实实的干了十年兵部,十年里,他一点点的由小职员到副手,由副手到大权在握,他最终成为了大汉帝国屈指可数的几大要员之一。
他威风八面,虽然一生从未当过兵,甚至没有见过战场,没有下过部队,但他却是整个国家军队的领导者;他八面玲珑,在和他官职相仿的官吏中,没有谁对他十分不满,但也没有谁对他不敬畏三分。
然而另一方面,他就象一个贪婪的鳄鱼,在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字:钱。他不怕钱多,不怕手段黑,只怕手段黑时赚到的钱不够多。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吞下更多的银钱,从早上一睁眼到晚上睡着,他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在反复闪动:“赚钱!赚钱!赚钱!”
现在,他正在处理他的私信。这些私信他一向不由任何人经手,因为这里多为不可说出的秘密。
比如,第一封信就是粮道官安然送来的,信里没有内容,只有一张银票。十万两。
顾怀仁最爱读这种信,而且特别能读懂这种信。他立刻决定,明天就给安然发一个嘉奖令,奖励他勤勉奉公,保障了前线的粮草需求。这个奖励虽然是给安然的,但同时也证明了他顾怀仁的能力:这个粮道官是谁任命的?难道不是他顾怀仁慧眼识英雄吗?
接下来的信,他可就不那么爱读了。
先是一封定远将军吴明的信,说道他的爱子顾卫东将军在战场上有些违反军纪的行为,但究竟是什么样的行为却语焉不详。
他不喜欢这种信,因为这种信意味着,他有一些把柄被人抓住了。他很明白吴明为什么不说清楚是什么样的行为,因为如果说清楚了,万一这消息被他人知道,就会问他这个兵部尚书是怎么处理的。而他当然不能从重处理自己的儿子。
所以吴明不说清楚是什么样的行为,意思是第一,给他留下遮掩的空间,卖他个好,第二,也让他明白自己处罚顾卫东已经是十分的从轻了,不要再乱加干涉,同时也是个解释的意思,省得顾卫东来告状。
顾怀仁对吴明这种处心积虑给自己留下回旋余地的行为并不感激。他认为,如果吴明真的对自己忠心,就该干脆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无论顾卫东有什么违反军纪的行为,都不应当把这个信息传到他的耳朵里。现在这种行为,反而让他不满,好象他顾怀仁倒要对吴明感恩戴德一样。
而他儿子的来信让他更是对吴明不满。在信中,顾卫东说道吴将军不但把他关押起来,而且在放了自己后纵容下级军官对自己大打出手,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却也是含糊其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