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老太太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一缓,皱眉看着黄氏道:“你们也不是新婚的小两口了,孩子都快到娶媳妇的年纪,你们两口子怎么还都这般不稳重,让晚辈们看了都笑话。”
黄氏是当真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邵世聪原本也是打算瞒着她自己解决的,但是要动银子的时候,就免不了要惊动黄氏。儿子拿着银子走后,黄氏就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和惶恐不安的情绪中,把满屋子的丫头婆子折腾的苦不堪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邵崇毓回来的时候,她压根儿都没听他解释,上去就是连挠带抓,一下子就把本来就疲惫不堪又满肚子火的邵崇毓惹毛了,结果最后连累了一夜的邵世聪也没能幸免于难,拉架的时候让邵崇毓打了几下,又被黄氏不当心地挠了两把。
夫妻俩自然是不欢而散,邵崇毓直接去了郭姨娘屋里,黄氏又气又冤,根本没给儿子说话的机会,坐着轿子就跑来跟邵老太太哭诉,却不想事情却是这样的。
“老祖宗……”黄氏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罢了,你回去吧!”邵老太太看着黄氏红肿着眼睛,头发还披散在身后的样子,抬手按住额角,又顺势挥了挥。
钟庆春此时还站在邵老太太身后,看着黄氏告退了出去,她才开口道:“老祖宗可是昨晚没睡好?我帮您揉揉吧!”
邵老太太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身子靠在罗汉床上。
钟庆春先用手指缓慢地随着一定节奏,在邵老太太的额头和两侧太阳穴的位置摩擦,力度十分适中,同时还关注着邵老太太的神色,见她表情渐渐变得柔和,这才慢慢地用中指的指腹按压着头上的几个穴位,从轻柔的按压开始,随着邵老太太呼吸的节奏,慢慢地加大力度,按压片刻又用指腹在原位画圈,然后再重复了一遍,最后手法轻柔地帮老太太揉捏放松肩颈部的僵硬……
邵老太太知道钟庆春是在讨好自己,也没理由驳她的面子,只不过没想到她这样又按又揉的,当真觉得松乏不少,竟然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两柱香后,钟庆春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见老太太阖着眼睛、呼吸平稳轻缓,觉得可能是睡着了,伸手扯过罗汉床那边叠着的单被,轻轻给她搭上了腿脚,然后冲紫菀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先回去了。
钟庆春走后,邵老太太慢慢睁开眼睛,等紫菀送人回来,才开口问:“出去后说什么了?”
“回老太太的话,大奶奶也没说什么旁的,只跟奴婢说,老祖宗若是觉得这样揉捏了舒坦,便让奴婢找几个人过去学,学会以后好生伺候老太太。”紫菀老老实实地答道。
“她倒是有孝心。”邵老太太也不知是真心还是讽刺地说了句,歇了片刻又问,“昨个儿世彦带她出去了?”
“是,出去了两趟。”紫菀十分精确详尽地交代,“晚膳前大爷和大奶奶坐马车出去的,两个时辰后回来,三爷去找了大爷,随后大爷又带着大奶奶跟三爷一道出去了,这次到半夜了才回来,奴婢听说,还是爷抱着大奶奶进门儿的呢!”
邵老太太闻言愣了片刻,抬头看着紫菀,眼神却又像是他透过她看向远处的不知道什么地方,脸上露出些许伤感和怀念的神色。
许久才回过神儿来继续问道:“宫里送来的两个丫头如今怎样了?”
“都在夏嬷嬷手下学规矩,如今连正房的门儿都摸不着呢!”紫菀说到这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飞快地勾起,明知道自己低着头不会被人看到,却还是很快恢复成平静的样子。
“让川穹多盯着点儿,但是没事儿别过来回禀,也少跟你们接触,好生听主子的话。”邵老太太吩咐道。
“是。”紫菀应诺后又小心翼翼地问,“艾叶姐姐最近都没找过奴婢,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那丫头年纪大了,心也跟着野了,想给自己做主了。”邵老太太冷哼一声。
“老太太,宁府的大夫人与少爷来访,大太太偏没在府上,只得来请您的示下。”外头进来个婆子禀道。
“这还用巴巴儿地来问,自然是赶紧请进来。”邵老太太见来了客人,回内室换了衣裳,重新整理了发髻,换了插戴这才出来。
不多时,宁夫人就领着宁旭斌进来,给邵老太太见礼后各自落座。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没想到还搅扰了老太太。只不过我这个混账儿子,半点儿不成器,我今个儿是带着他来给他大哥和二哥赔罪的。”宁夫人老家是川蜀,生得一副南方女子的温婉可人的模样,虽说已经三十多岁,可保养得极好,一颦一笑的还有股子川妹子特有的风情。脾气也同川妹子一般火辣辣的,说话更是如蹦豆儿似的飞快。
“大家都是亲戚,什么赔罪不赔罪的,他年纪小,世彦和世成本就该让着他的,哪里有跟他惹起还让他登门赔罪的道理。”邵老太太不知道这是哪一出,不过还是顺着宁夫人往下说,想要套些话出来。
“我原本还不知道这件事,昨晚见他慌慌张张地回家,就觉得起疑,这一问可不得了,这猴儿崽子……”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脑子没个榛子大,一点儿机灵劲儿都没有,外面说刮风他就下雨。”
“他年纪还小,正是贪玩儿的时候,过两年自然就好了。”邵老太太笑着说,“世成小时候还不是一样顽劣不堪,如今也能帮着他爹做差事了。”
“若是他闯个祸、闹个事儿,他们哥们儿一时闹一时好的,我倒是也不急着拉他来赔罪了,只是这回他是错大发了!”宁夫人说着又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斥道,“你还不当着老太太的面儿,一五一十地说。”
宁旭斌哭丧着脸,上前跪下道:“老太太,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听外面那些个人胡说八道,错怪了邵大哥。”
邵老太太越听越是迷糊,先一叠声地叫丫头把人扶起来,然后招呼道自己身边问:“你这话把我这老婆子都说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大哥虽然性子冷了些,说话也严厉些,却不是那起小心眼儿的人,用不着担心。”
“前两日世成哥被人打了,外头那起子浑人居然到处说是邵大哥找人下的手,我听说了脑子一热,听说邵大哥去了酒楼,就跑去闹事儿,踢了门还砸了屏风,惊了邵大哥和大嫂……回去我爹我娘知道了就把我骂了一顿,我爹还气得动了家法……”宁旭斌说到后面几乎要抽噎了,那日他慌里慌张地跑回去,心里生怕邵世彦会报复,魂不守舍地进门,没想到爹娘竟然都在,一时间掩饰不住,就竹筒倒豆子地都交代了。
结果把宁大人气得不行,他在酒楼这种人多口杂的地方如此这般,那用不了明日,街上肯定就要传出来各种各样,邵府兄弟阋墙的谣言,到最后谁一问起,定然都道是宁府的公子说的,那时候可就百口莫辩了。
于是宁大人顾不得夫人心疼,请了家法出来狠抽了几棍子,然后今日上午就赶紧让夫人带着儿子上门请罪,不管外面如何,至少先不能影响了跟亲家的关系。
这几句话说下来,邵老太太听得眉梢直跳,和着这几日,家里老大不知收敛地领着女人去酒楼,老二被人打了在家养伤,还闹出个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传闻,到最后自己还是通过外人得知,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刚才被钟庆春揉舒坦了的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已经狠狠地骂过他了,但是赔罪却也是一定要的,世成和旭斌是打小儿一起长起来的,我到是也不太担心,只是旭斌冲撞了他大哥和刚过门的嫂子,这却是不能糊弄过去的。”宁夫人话里带话地说,二太太宁氏是她亲小姑,自家人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主要也就是怕邵世彦以此为由挑起事端。
邵老太太闻言只得道:“紫菀,你去看看世彦在家没,若是没在就叫大奶奶过来。”
钟庆春回房刚稳当住,正琢磨着下晌有空见见几个掌柜,看看今年各个铺面的计划和打算,没想到这边刚翻开账本,紫菀就过来传话儿说老太太让她过去。
“紫菀姐姐坐一下,我换了衣裳咱们一起过去。”钟庆春笑着招呼道,“却不知道老祖宗叫我去有什么事儿?”
“宁府的太太领着公子来给奶奶赔不是呢!”紫菀也不隐瞒地说。
钟庆春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想到怕是因为昨晚的事儿,不由得抿嘴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姐姐不提我都忘了,早就听说宁府的公子跟咱家二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成想昨晚头一回见,倒闹得那样好笑。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还值得登门来赔不是,我哪里承受得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