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血雾飞溅,如卉的身子委顿在地,柳氏发出刺耳的尖叫,又用手使劲儿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紧紧地盯着如卉的尸体,心里却十分疑惑,她本以为今天是钟庆春要有什么动作,谁知道如卉这个丫头竟然在自己眼前畏罪自杀,这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之中。
柳氏并不是一个长袖善舞、很有心机的人,这样的性格也直接导致她在钟家的地位和现状,所以以她的思维根本想不通眼前情形的背后有多少算计和利益勾结,她只能通过最简单的思维去判断谁对谁错,而如卉的表现,让她最后把这一切都归结为,钟庆春发现了如卉要动手脚,所以利用自己和哈巴狗化解了这一次的危机。
虽然看着已经僵硬在地的哈巴狗有些心疼,但是她又为没有人被害感到由衷的开心,回身握住齐氏的手道:“可真是吓死人了,这丫头居然这样居心叵测,若不是咱们都吃饱了饭,谁也没动这点心,怕早就被害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钟庆春没想到如卉会做出这样惨烈的举动,一时间也有些呆住,但是柳氏开口说话顿时唤醒了她,回头看着齐氏有些苍白的脸色,她着实有些怪自己没有考虑周到,若是因为惊吓使齐氏有什么闪失,那到时候……她不敢再想下去,牙齿重重地咬着嘴唇,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脸色更是铁青得可怕。
青芙以为钟庆春是被如卉气到,忙过来劝道:“大姑娘,莫要为了这不争气的小蹄子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而且还得让太太担心。”
钟庆春僵硬地抿了抿唇,血腥味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她轻咳一声道:“赶紧扶太太回屋,叫大夫来请脉。”随后扭头对柳氏道,“三婶儿,难得请您过来一趟,却遇到这样的事儿,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她说着目光转向了地上的小狗,叹气道:“这小狗三婶儿和三妹妹都很喜欢吧?可怜它一条性命,就这么白白的葬送了。”
柳氏忙道:“再怎么喜欢也不过是个畜生,也多亏了它,才发现那糕点里有毒,不然若真是让咱们吃了下去,那可就是好几条人命的事儿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多陪陪你娘,我先回去了,免得给你们添乱。”她说到这儿犹豫片刻又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打发人去找我,虽说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陪你娘说说话什么的,我还是很乐意的。”
“谢谢三婶儿。”钟庆春伸手覆在柳氏的手背上,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又在柳氏觉得局促之前收回了手。虽然柳氏的确如她所说的,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在钟家如今的情势下,钟庆春很清楚地知道,除了刘氏和二房的人会跟自己不死不休,其余都该是自己积极争取的筹码,包括那个一直躲在暗处不肯参与后宅家务事的钟老爷子。
但是比起钟老爷子,显然柳氏更容易接近和控制,也更容易拉拢,她不需要柳氏能为自己做什么,只要她对齐氏有善意,而不会被二房的人利用,就已经足够了。
客套地送走了柳氏之后,钟庆春飞快地对青芙吩咐道:“去库房寻一套上好的文房用品给宏辉送去,比照我今年做的春裳,按照三妹妹的尺寸做一份送去。”说到这儿微微停顿,又补充道,“包两份滋补的药材,给刑姨奶奶和三婶儿送去,让奶哥哥再买一条哈巴狗给三婶儿,说让她好生养着玩儿吧!”
青芙走后,钟庆春这才回房去看齐氏,早就请来家里住着的王大夫已经在诊脉了,看着大夫严肃的表情,她紧张地问:“怎么样?”
王大夫起身儿看到是钟庆春,忙露出个温和的笑意,虽说到钟府的日子很短,但是从下人的态度里,他早就明白真正的掌权者是谁,所以很恰当地用态度安抚着钟庆春的情绪,用比较轻快的语气说:“太太的身体一切都好,并没有因为惊吓有什么不妥,如今太太的身孕还不满三月,还是不要用药尾号,这几日我会早中晚三次来请平安脉,若是有什么不妥再用药不迟。”
钟庆春闻言点点头,她也明白是药三分毒,尤其是在怀孕的时候,能不吃尽量不吃,语气诚恳地说:“都仰仗王大夫最近为家母调养得好,还有劳您多费心。”
王大夫客气着告辞出去,钟庆春这才缓缓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齐氏,心里被悔意、担心、自责……等等许多情绪充满着,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默默地坐到床边,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力道和心情,伸手握住齐氏苍白消瘦的指尖。
“娘……”钟庆春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自己也无法控制的颤抖。
齐氏努力伸手把钟庆春搂到自己怀里,摸着她的长发安慰道:“好孩子,没事儿了,娘这不是好好儿的嘛!”停顿了片刻,她又道,“娘以前太傻了,总以为只要咱们安分守己,也不会碍了别人的眼,谁知道……”她的声音中带了哽咽,搂着钟庆春肩头的手下意识地用力,“娘没用,差点儿害了你,一想到你今天差点儿吃了那碟有毒的点心,娘就觉得打心里害怕……”
钟庆春伏在齐氏的怀里,能清楚地感受到她颤抖的身子和用力的手,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齐氏这么强烈的情绪变化,也许自己这个计划还是有些效果的,钟庆春下意识地这样想着,但是一想到差点儿让齐氏出了危险,她又觉得无法原谅自己的大意。
不知不觉中,这个只相处了一年多的母亲,在自己心里占据的地位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原本的预想,也许是身体血脉相连的天性所致,也许是这一年多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影响,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她对齐氏的感情和态度,早已经不再是当初计划中的那样,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定的娘家那么简单,她更希望除了给自己创造一个能够掌控的未来之外,还能让齐氏和她腹中的孩子过得幸福快乐。
也许责任和负担,都是会这样在不经意间压在人的肩头,钟庆春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毕竟保护安全和保证幸福这之间的差距,不是一两句话能够简单概括的,但是伏在齐氏的怀里,钟庆春觉得自己并不后悔将这个担子也压在自己的肩头。
两个人相互安抚了对方的情绪,钟庆春一直陪到齐氏睡着,这才给她掖好被角出来。
青芙一直在外间等着,见到她出来忙起身儿迎上来道:“姑娘。”
钟庆春点点头,她知道如卉的死还有许多后续的事情要处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想到这儿,她又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对青芙吩咐道:“明个儿套车去圣恩寺,娘今个儿被吓到了,我想去上柱香。”
青芙压下心里的讶异,点头应诺后又说:“这件事,要不要去跟夫人说一下?毕竟……”她想说毕竟死了个丫头,而且是刘氏派来的奸细,不过看着钟庆春的脸色,还是把后面一句话吞了回去。
钟庆春自然知道青芙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不动声色地说:“不过是个丫头,这是咱们大房自己的事儿,又不是个家生子,哪里用得着去劳烦祖母。”
青芙把这话在心里思索了片刻才会意过来,刘氏一直刻意隐瞒着如卉的身世,而除了钟庆春、自己和如卉三个人,自家也没人知道她是奸细,而且当天还有柳氏在场作证,如卉的表现分明是要害主子不成畏罪自杀,所以不管怎么说,钟庆春的处理没有任何问题,如果现在上赶着去跟刘氏说什么,反倒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倒不如以静制动,谅刘氏也不敢把如卉的身份揭出来闹,因为那样被套进来的只能是她自己。
“还是姑娘想得周到。”青芙细细地前后推敲过,赞服地点点头。
钟庆春却也有些赞许地看了青芙一眼,笑着说:“我们的青芙姑娘也长大了。”
青芙被她说的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平时一贯是嘴快过脑,钟庆春这会儿是说自己终于知道动脑子了,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姑娘,您又取笑奴婢。”然后又笑着说,“采蓉姐姐教了奴婢很多,让奴婢懂得许多事情。”说道这儿她回想着采蓉十分严肃地对她说,如果你想能够一直在姑娘身边,做姑娘最信任倚重的人,就要学会揣摩姑娘的心意,站在姑娘的立场去想事情,不然若是被姑娘落下的太远,那么年幼时积累的情谊,会很容易随着时间消磨不见。
这句话青芙一直记在心里,但是从没有这样真切地理解和体会它的正确性,今天第一次尝试这样去做,钟庆春嘴角满意的微笑和眼神中的赞许,,这与平时在钟庆春的交代下做事的感觉完全不同,让她体会到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满足和喜悦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