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杨进宝等人都被安排在了祈丰年他们住的那个院子,至于游春,他在京都不少的宅院,虽然有心想留下,可没人开口,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了,留下也不能私下见到九月,便和杨进宝等人约好了明天来接他们,就回去了。
祈喜当然是和九月一起,等到祈喜洗漱完后,姐妹俩挤了一床,互叙别后种种。
九月还没有开口问,祈喜就不好意思的对九月道歉了:“九妹,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九月反倒不好说她了,只好叹气,“你有你的想法,有你要走的路,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她这样一说,祈喜反而更加不安,侧身躺着看着她,眼眶红红的:“我以为他真的……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有别的人,公爹又得了那样的病,我就想着……替他敬孝也好。”
“你到水家几天了?”九月又叹了口气,祈喜的路,她总不能强迫人家选吧,“他们对你还好吗?”
“挺好的。”祈喜连连点头,生怕九月不信似的,“公爹什么都不让我做,婆婆也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换了一个人?是在你封了县主之后吧?”九月不信的撇嘴,“要真的好,你为什么会瘦成这样?”
“夜里睡不着……就这样了。”祈喜笑了笑,结果却挤出了眼泪,“我不在乎什么县主,只要他活着就好。”
“别傻了。”九月无奈的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你没看错人,水宏立了功,皇上要赏赐他,他却什么也要,只为你求了一道旨意,以后,你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分出来单过了,他还被赐了田地,只要你们夫妻齐心,日子不会差到哪去的。”
“他真傻。”祈喜听了又是一番水漫金山。
“你不傻?”九月受不了了,双手合什对着祈喜说道,“八姐啊,拜托你别哭了好不好,怎么才这么久不见,你就变成爱哭鬼了。”
“我是高兴。”祈喜被她逗笑,伸手抹了抹泪,关心的问道,“我们在路上听说你要留在什么宫里?”
“福女宫,现在还不知道呢。”九月不在意的说道,“反正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管他什么宫。”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呢,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万一遇到什么事怎么办?是人总有个病了的时候,你要是病了,身边也没个人照顾……”祈喜伸手拉着九月的手,说道,“九妹,你可不能答应留下哦,我们家虽然皇宫好,可是,一家人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好吗?”
“我没应呢。”九月笑了,没有说这留不留并不是她能决定的,她怕祈喜担心,当下安抚了一番,又问起了祈老头。
“三姐带着孩子们到家里去住了,三婶她们也说了会天天过去,不会有事的,爷爷现在也好多了,说话清楚多了。”祈喜絮絮叨叨的说起家里的情况,说着说着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九月失笑,伸手替她拉好被子,也闭上眼睛休憩。
杨进宝等人的到来,让九月等人的行程变得有些紧张起来,离二十只有三天,他们必须在这几天把祈福巷的都交接完毕。
游春带着杨进宝等人去见齐天和三爷,把事情交待了下去,又派人去收拾京凌街的宅院收拾,好让杨进宝等人快些住进去。
九月则陪着祈喜在王府里游赏,又让人去催了王掌柜过来,给祈喜重新量了尺寸,原先祈喜不在,是按着她的尺寸来量的,这会儿祈喜瘦了这么多,居然比她还要纤细了。
郭老没有提事祈喜去见皇帝的事,九月落得轻松,也不去问,她巴不得皇帝把他们一家都给忘记了。
然,皇帝是不可能忘记她的,这一天,宫里来了人,召福女进宫觐见。
九月无奈,只好换了祭太庙时穿过的那一身,她不知道为什么她非要穿白衣?这并不是她喜欢的颜色,不过,顾秀茹做了,她也不问,这会儿更是没有多事的去打听。
“带上祈喜吧,向皇帝问个安。”郭老笑着叮嘱九月。
“啊?我也要去?”祈喜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见皇帝?就是见皇上了?那、那……
“王爷,圣上只召见福德郡主一人。”来传话的太监和郭老很熟,当下轻声提示道。
“哦?可知是为了何事?”郭老眸色一紧,问道。
“自然是为了福女一事。”太监笑呵呵的,倒不像是什么要坏事。
郭老看了他几眼,点了点头,吩咐老管家看赏。
那太监倒是不客气,坦坦然的接了赏,领着九月出门,门外,居然还有皇帝派来的车。
九月多少有些忐忑,这一次去,是福是祸?难道皇帝已经有了决定,就把她这样送进去了?
一路胡思乱想,很快的,车子便停了下来,九月又换了软轿,直接抬往御书房。
看到御书房三字,九月才算稍稍安心了些,那太监让九月候着,自己进去回禀,没一会儿,里面出来两位武将,经过时对九月客气的拱了拱手就走了。
九月这才跟着进去,里面只有皇帝一人,她定了定心,上前行礼。
皇帝便放下手里的笔,笑着对她说道:“起来吧,你也不用拘束,就当是做外甥女的和舅舅说话,可好?”
“谢皇上。”九月道谢起身,心里嘀咕道:好才叫怪了,皇帝舅舅,肯定先是皇帝,最后才是舅舅啊。
“都说了叫舅舅。”皇帝站了起来,冲九月示了示意,一边往窗边的椅子走去,“来这边说话。”
“舅舅。”九月从善如流,既然让她不要拘束,那就自然些吧,她直接坐在了皇帝对面。
“好。”皇帝被她这一声舅舅取悦,他并不是没有外甥,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外甥将她这样能在他面前随意,这让他也觉得轻松,多少年的皇帝做下来,他也累了,所以,就更珍惜和小皇叔相处时的那份自在,就好像,他不是皇帝,在小皇叔面前,他就是他,一个和小皇叔年纪略小些的侄子,也是好友。
“舅舅找九月来,可是有话要说?”九月直接问道。
“确实有些话想问问你。”皇帝笑了,“你想不想留在宫里?”
“不想。”九月摇头,半点儿掩饰都没有。
“你就不能婉转点儿?”皇帝笑出声来。
“是您让我不要拘束的,又要不拘束又要婉转,还真有点儿难度。”九月眨了眨眼睛,“或许,舅舅您想听什么,直接告诉我?”
“你什么不愿意留在宫里?宫里不好吗?”皇帝摆了摆手,笑着继续问道。
“皇宫再好,也不是我的家。”九月在心里谨慎的措着词,“我离家那么多年,只跟着外婆住在落云山上,最渴望的就是能和一家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舅舅也是家人。”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说道。
“舅舅是家人,可是,舅舅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您是大康百姓的。”九月摇头,“九月很贪心,想得到家人更多的关爱,您给不了我。”
“我可以给你无上的荣耀。”皇帝笑笑,语气却有些沉了下来。
“舅舅,您是想劝我留下来入主福女宫吗?”九月叹了口气,“难道舅舅也觉得,小小的宫殿真的可以留下福泽护佑大康吗?”
“为何不可以?”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九月,他想听听这个小小村姑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说服他。
“若,仅仅是建一座宫殿就能护佑江山永固,那么,您又何必养那么多军士?养那么多官呢?”九月想了想,决定赌一赌,赌皇帝的仁厚,郭老平时也没少和她说这皇帝如何如何仁厚,也说了皇帝不喜欢在他面前畏缩的人,“您只消养我一个就好了,哪儿出了什么事,我往那祭天坛上一登,一场祈福舞就能解决,您信吗?”
“你这丫头,这是在调侃舅舅吗?”皇帝果然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的说道。
“不敢。”九月没有松懈,继续说道,“舅舅,我也没看过多少圣贤书,不过,我知道一句话,民富则国富,您与其让我守着冷冰冰的宫殿,何不如放我回去呢?我可以和游春一起做生意,生意大了,您的税赋不就多了?税赋一多,您不是能多养兵士多备马匹粮草了么?兵强马壮的,谁还敢小觑我们大康?您说是不是?这样的福女,总比只会跳祈福舞的福女强吧?”
“你这丫头,好好的一句民富则国富被你解释成这样。”皇帝哈哈大笑。
“那我解释的对不对?”九月追问。
“嗯,也有点儿道理。”皇帝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笑道,“你舅母昨儿还在念叨你呢,你去看看她吧。”
她舅母?九月只一愣,便听明白了,他说的是皇后。
当下起身行礼,退了出来,当然,她不可能一个人去找皇后,仍是方才那个太监引着她过去。
皇后倒也没说什么,只勉励了她几句,问了一下她的近况,什么也没说就打发了她。
九月只觉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能早些离开宫里,她也高兴,当下原路返回,直到出了宫门,她才算长长的松了口气,这宫里,真不是谁都能进的,大冷的天进去转一圈,愣是把她的后背都吓湿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