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博文自到那义庄赁了房子住下,那儿的管事昨晚见过他,也知道他的身份,倒是不敢太过轻慢。
没两日,这儿又多出一家弟兄两个,扶着口棺材过来,说是寄灵,也在这儿租了房子住下,便是乔仲达派出的人了。彼此心里明白,只装作陌生人而已。
晏府。
晏博斋在当晚就接到下人的打探回来的消息,“二爷进京时曾遇到一伙人,其中还有官差。后来小的跟着去衙门打听了下,原来是一户姓方的人家,十几年前儿子被杀了,去寻尸骨的。后来他们回了乔家的庄园,没多久,二爷就自己一人出来,去了义庄租了房子住下,说是为老太爷和老夫人守孝。”
姓方?晏博斋皱眉思索良久,吩咐下去,“去查查那户方姓人家到底是什么案子,又怎么跟他们扯上关系的!”
“是!”那人领命下去,旁边有个心腹小厮觑着左右无人,上来私语,“老爷,送殡那日,奶娘说夫人曾经抱着小少爷请了一位也带孩子的夫人进内室换尿布。可那位夫人却是和乔二公子一同来的,好象和二爷也是一伙的!”
什么?晏博斋的脸色徒然一沉,大踏步就往卧室而去。
朱氏忙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专心给儿子治病。幸喜章清亭那个土方子极是有效,她和儿子喝了之后,感觉都微微的发出汗来,舒服不少。心中正自惦念着,不知晏博文收到她的信,可有些什么反应,却见相公满面怒容的冲了进来。
“相公……”朱氏正想上前请安,却被晏博斋一把从炕上揪了下来,嘿嘿冷笑,“你好!很好啊!”
朱氏吓坏了,“相公,你这是何出此言?你弄痛我了,快放开我!”
晏博斋反而把她的手腕抓得更紧,现出青紫的痕迹,厉声喝问,“你还给我装糊涂!说!那天你跟乔仲达带来的女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朱氏一时语塞,怎么此事这么快就传到他的耳朵里了?不过为了打消丈夫的疑心,她实话实说了,“我是请那位夫人帮忙劝劝二爷的,毕竟你们是亲兄弟……”
“什么亲兄弟?”晏博斋气得脸色铁青,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没有兄弟!这个家,只有我,我一个人!那个人已经被逐出家门了,他再也回不来,回不来了!”
“可是相公!”朱氏觉得这话说得不对,大胆进言,“二爷是您唯一的兄弟啊!您若是不认他,就是公公婆婆在天有灵……”
“不要你来提醒我!”晏博斋狠狠的把她用力往地下一掼,朱氏立即重重的摔了下去。顿时疼得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眼泪都下来了。
可这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却丝毫得不到人的怜惜,晏博斋反而指着她鼻子怒斥,“你最好记得,你是我的女人,就得听我的话!不要仗着你的娘家,就妄想干涉我!老老实实在家当好你的夫人,可比什么都强!我既然有这个本事娶你,也能让你过得生不如死!”
他发完了脾气,怒气冲冲的就要往外走,旁边贴身丫鬟见状这才敢上前来扶朱氏。
可冷不丁晏博斋停下了脚步,将那丫头拦住,捏着她的下巴,见生得白白净净,颇有几分姿色,当下冷笑,“今晚上,就由你来侍候爷!”
朱氏见他拦住那丫头时就猜着三分了,此时听他果真说出这样的话,心头更是难受,那泪珠儿似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滚滚而落!
年幼的儿子似是感知到娘亲的心意,早已从睡梦中吓醒过来,见爹如此的凶神恶煞,可怜的小家伙吓得哭都不敢哭出声来,此时见爹走了,方敢从床上爬起,呜咽着要找娘亲。
可一岁的孩子,路都走不稳,一个不慎就从床上滚下来,摔到床前踏脚上,咚地一声巨响,当下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
朱氏还以为晏博斋能停下,过来抱孩子一把,可他却恍若未闻,仍是拉着那丫鬟走了。
朱氏简直痛不欲生!丈夫如此薄情寡义,让她还有什么想头?抱着儿子直直的哭了一夜,说不出的心灰意冷。
年关日渐近了,举国上下的百姓们都在为制造一片喜庆繁荣的景象作着努力。
小小的扎兰堡也不例外,有能力的家家户户都准备了鸡鸭鱼肉,剪窗花,贴对联,忙得不亦乐乎。可唯有一家,明明住的也不是太差的房子,但偌大的院子里却是冷冷清清。往年挂满了鱼肉的檐角,这会子却仍是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赵王氏抬头瞟一眼那特意修的方便晾东西的长檐,幽幽叹了口气。
自从小儿子家回来之后,她就闹起了病。总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不得劲,怏怏的成天都无精打采。不是在哪儿歪着,就在哪儿靠着,人眼看着就多出不少皱纹和白发。
起初赵老实还真以为她病了,几次三番要请大夫给她医治,又全给她堵了回来。手上正没钱呢,请了大夫来,哪什么付诊金?
时候一长,赵老实见最是性喜卖弄的老伴居然什么年也不办,心下渐渐悟出点道理来。暗想着大儿子走的时候,那么慎重的把房契交他手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心下是拿定了主意,说什么也不会把那些东西交出来!
家里存的黄豆高梁等粮食早给赵成栋那马厩尽数拖去吃光了,只剩下些磨好的面粉给老两口嚼用。都是过惯苦日子的人,只要有口吃的就行了,就是一日三餐的白面馒头,赵老实已经觉得很知足了。他也不多言语。就尽着自己家地里的一点小菜,和几只鸡蛋度日。
赵王氏初时还想着把家里的鸡拿去卖了换几个钱的,可赵老实手脚快了一步,全送张发财那儿去了。
赵王氏很是郁闷,人家现在又有店又有儿子那份子钱,干嘛还上赶着去给他们送礼?可到底这回是自己理亏,她也不敢太声张,只是嘀咕两句也就罢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赵成材分家之时,捐了两块地作族产,所以今年的族祭这一份子赵族长倒是给他们家免了,算是没逼得赵王氏露出马脚。
可自己关起门来混日子暂且倒也不难,可马上新年就要到了,总有些亲友得上门来走动走动。远的不说,就是自家闺女也得上门来拜年,到时总得给阿慈一个小红包吧?可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遮掩得住呢?
唉!赵王氏这些天可真真是愁死了!
这日正在屋中翻箱倒柜,想寻寻还没有放忘记的钱,可累了半天,一个铜子儿也没找着!颓然的坐下摆弄着空荡荡的钱匣子,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做的不过是无用功而已。家里的钱从来都是她收着,有几文再没人比她更清楚的了。哪里能放忘了?
无意中视线从铜镜上划过,赵王氏忧愁的眼睛里忽地被什么照亮了一下。自个儿头上那亮闪闪的是什么?
银子!
章清亭给她打的银首饰!这不还好端端的戴上头上么?
可刚要拔下来,赵王氏的手就顿住了。统共就这么一套头面,天天都戴着的,若是当了,她还要不要出去见人的?
心下不禁嗔怪,你说那杀猪女,就不能对她大方点?多给她打几套?可……
赵王氏扪心自问,那丫头也算不错的了!瞧这么些闺女儿子,有没有一人能想着,或是有本事给她打件银首饰?没有!还只有那个媳妇,惦记着给她打了一套。
瞧着镜子里的首饰,赵王氏不可避免的就想起了在小儿子家借钱的遭遇。柳芳就不必说了,那杨小桃全副的金头面,可花了她的老棺材本了!可上门去借十两银子,居然硬是给她听了那些混帐话!这些没良心的!
赵王氏想着那日她们的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好好的儿子,全给你们教坏了!
做母亲的心啊,总是不能接受自己孩子的一点缺陷,尤其还是那个她特别偏爱的孩子。就是不好,也是别人的不好,而不是自己儿子的。
正在这儿生着闷气,忽听门外传来动静,“赵叔!老赵叔你在家么?”
呃,这声音怎么听起来挺耳熟的?赵王氏连忙整整衣襟出来瞧看。
却见赵老实已经先迎了出去开门,“来啦来啦!哟!银宝,元宝!你们怎么来了?”
大冬天的,张银宝和张元宝小哥俩仍是累得小脸通红,拿根扁担抬了一只超大的竹筐晃晃悠悠的进来,那竹筐把扁担都沉甸甸的压弯成个月芽儿,想是分量不轻。
“这是爹让给您们送来的!上头这些是您上回送来的鸡做的风鸡,我们留了一半,这一半爹说还给您。拿着请客待人,都要用到的。”
“下头是我们自家腌好的鱼肉,那边一包是用玉兰姐姐配的卤料做的卤菜,牛肉猪肉什么都有,切了热热就能吃了。都给您们尝尝!哦,这儿还有半爿羊和一只狍子,这是二姐夫家送来的。今年哥和阿礼哥都不在,爹也没去打猎,所以比往年短了些,您别嫌弃!”
赵王氏躲在后头听得分明,原来是来送礼的!可他们怎么会这么好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