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黄河，由濮阳城的西面拐弯北上，经大名府到冀州，然后在武邑城方向再度拐弯进入沧州，北上与巨马河（白沟）会合流入渤海。

　　黄河之大名府段，位于大名城的西北方向，也就是说，大名城和濮阳城都在黄河东岸，所以，大名城一旦失陷，濮阳也就成为阻止金军进入京畿的重要城镇。

　　现在，杨可世、刘光世带着西北军撤到濮阳，郭药师则带着金军随后追杀，而宗望的东帐军主力此刻则刚刚杀到黎阳，与虎烈军隔河对峙，与郭药师则同样隔着一条黄河。

　　“这是围杀郭药师的最好机会。”

　　李虎把杨可世的书信递给董小丑，然后摊开了案几上的地图，手指地图上的濮阳城，“杨可世撤得快，西北军毫不犹豫地弃守大名城，给了金军一个错误的讯息，认为我们兵力严重不足，无法抵御他们的攻击。郭药师极有可能贪功冒进，掉进我们的陷阱。”

　　董小丑仔细看了一下杨可世的书信。西北军十四日撤离大名城，十六日到达濮阳，而郭药师十七日就追到了濮阳，现在正在攻打小吴埽（sao）渡口。黎阳距离小吴埽渡口大约一百二十余里，金军主力一日之内就可到达濮阳，由濮阳方向渡河南下。

　　“时间还来得及吗？”董小丑担心地说道，“郭药师十四日拿下大名府并且马上南下攻击濮阳，宗望应该考虑到郭药师面临的危险，他可能会派一支马军先行支援，或者其主力到达黎阳后，马上派一支军队飞奔濮阳以为接应。”

　　李虎抬头望向岳飞，问道：“王贵、张宪可有消息？”

　　王贵、张宪守在黎阳，一旦金军杀到后则马上撤到渡口，拆毁浮桥。“他们正在向渡口撤离。”岳飞回道，“黄昏时分，他们就能拆毁浮桥，安全到达白马。”

　　“应该还来得及。”李虎笑道，“我军在两个方向同时后撤，完全出乎金军的预料，宗望在排兵布阵上难免有疏漏之处。”

　　“宗望摸不清我们到底还有多少人，这一路上畅通无阻，未免有些心虚，肯定要小心谨慎。”董小丑说道，“正因为小心谨慎，他才要以最快的速度杀奔濮阳，争取在郭药师的帮助下迅速渡过黄河。”

　　“那就看谁的速度快。”李虎说道，“如果让我快了一步，宗望暂时就过不了黄河。”

　　李虎下令，调虎卫军、虎烈第九军、还有虎烈第七、第十军、怨军和燕山军的马军，即刻赶赴濮阳，攻击郭药师。虎烈第九军是一支新组建的马军，主要由西夏擒生军的骑卒组成，战斗力强悍。

　　白马距离濮阳也就一百二十余里。李虎亲自统率这支由两万五千余骑组成的军队，风驰电挚，直杀濮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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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药师担心夜长梦多，指挥军队连夜攻击小吴埽渡口。

　　杨志率军坚守渡口，杨可世守城，刘光世屯兵于曹村埽，三支军队在方圆十里之内构建了一个锥形防御阵势，阻击金军。

　　黑夜里，杨可世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渡口方向的冲天火光，忽然想起了北伐。当年北伐的时候，郭药师率常胜军投奔大宋，当时就在刘延庆帐下效力，并和杨可世一起偷袭燕京。那一仗打败了，因为刘光世没有在预定时间内赶到燕京支援，杨可世和郭药师最后仅带着数百人逃了出来。当年并肩杀敌的袍泽，今日则成了生死仇敌，想起来让人颇为伤感。

　　“都统，大帅带着援军来了。”一个激动的声音忽然在杨可世耳边响起。

　　杨可世略感吃惊。他并没有向李虎求援，李虎却疾驰而来，难道白马那边出了状况？金军主力正在向濮阳杀来？

　　杨可世无暇多想，带着扈从匆忙出城。城外五里处，李虎、刘光世、岳飞等人正围在一起低声交谈。看到杨可世来了，李虎远远迎了上去。

　　“大帅，金军已经到了黎阳？”杨可世急切问道。

　　“对，所以我到了你这里，准备一口吃掉郭药师，砍掉宗望的一只胳膊。”李虎笑道，“我让你急速撤出大名府，就是想打乱金军的部署，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现在看来，我们运气好，还是把郭药师诱进了陷阱。”

　　“大帅没有把主力撤回河东？”杨可世惊喜地问道。郭药师这支军队有近十万人马，除了一部分留守大名府外，其主力基本上到了濮阳，足有四五万人马，若想围歼郭药师，杨可世认为至少要投入超过对方三倍以上的兵力。李虎手上既然有这么多军队，那说明他并没有把主力撤回河东。

　　“没有虎烈军主力，我们就无法击败郭药师？”李虎笑了起来，“如果郭药师和你的想法一样，那今夜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

　　杨可世笑容略僵，李虎没有军队还敢围杀郭药师？如果这一仗以西北军为主力展开攻击，那即使打赢了也是惨胜，河北战场上的西北军也就所剩无几了。

　　李虎从杨可世的表情上看出他心里非常不安，于是把攻击之策大概说了一下。

　　子夜时分，当金军筋疲力尽，准备休战的时候，杨可世、刘光世率军展开反攻，迫使郭药师继续作战，而李虎则指挥虎烈马军从金军的背后展开偷袭。

　　“这一仗即使不能全歼郭药师，也能重创常胜军。”李虎非常自信地说道，“我们把这支军队打回大名府，就能遏制金军的攻势，把他们阻挡在黄河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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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军的强悍和顽强让郭药师感觉头痛。

　　他曾在刘延庆帐下效力，宋军北伐给他留下的印象是这支军队根本没有战斗力，但滹沱河大战、葫芦河大战让他不得不承认，西北军实力强劲，但经过那两场血战之后，西北军损失惨重，士气受到了沉重打击，应该不堪一击了，而西北军弃守大名府正好印证了郭药师的看法，然而，出乎他的预料，到了濮阳这里，他再度遇到了强劲对手，昔年那个和他在燕京城里并肩作战的杨可世竟然反击了，牢牢守住了这个小小的渡口。

　　“郭帅，我们是不是暂时停止攻击，让将士们休息半夜，明天早上再攻？”张令徽走到郭药师的身边，小声建议道。

　　“副帅今日已经杀到黎阳，最迟明天就会派军队赶到这里，如果我们没有占据渡口，势必要耽误副帅的攻击计策。”郭药师望着远处杀声震天的战场，摇了摇头，“连夜攻击，不要停。这支军队连遭重击，没有士气，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我们疯狂攻击，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李虎会放弃黎阳？”张令徽有些不相信，“西北军弃守大名府，已经在黄河防线上撕开了一道缺口，他必须竭尽全力阻止我们南下的速度，才能腾出手来支援濮阳，否则要不了几天，他就要退守汴京了。”

　　“我怀疑李虎已经不在这里了。”郭药师转头望着张令徽，问道，“你认为他会帮助大宋人戍守汴京？当他知道宗翰带着西帐军攻打太原，他还有心思留在这里？”

　　张令徽笑了起来，连连点头。他也有同样的想法，如果换一个位置，他是李虎的话，他也会带着虎烈军主力返回河东，毕竟大同和太原才是李虎的根基之地，李虎没有必要为了大宋人而和金军打个两败俱伤。

　　“传令各军，陆续投入预备军，轮番攻击。”郭药师挥了挥手中马鞭，“不要给大宋人喘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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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时分，当杨志和他的部下们逐渐坚持不住的时候，杨可世率军出城，主动向金军发动了攻击。

　　接着，刘光世从曹村埽支援而来，直接进入了小吴埽战场，向金军展开反攻。

　　两万余生力军的投入，迅速扭转了战局。金军有些措手不及，攻击势头被西北人打了下去。

　　“大宋人不行了，坚持不住了。”郭药师兴奋不已，命令各军把预备军全部投上去，以兵力上的优势狠狠打击大宋人，摧毁大宋人的士气。很明显，大宋人把所有军队都投进战场，摆明了就是孤注一掷，最后一搏了，这也说明白马一线战局紧张，宗望统率的金军主力可能已经攻克黎阳，兵临黄河，直接威胁到大宋人的黄河防线了。

　　金军将士在长官们的激励下，奋起搏杀，攻势如潮。

　　杨可世有意欺骗金军，命令前线各部逐步后撤，摆出一副支持不住的架势，以诱使金人投入更多兵力。

　　郭药师认为大局已定，不要等到天亮，自己就可以攻占小吴埽渡口，甚至有可能拿下濮阳城。

　　“传令赵贺寿，带着马军向大宋人的侧翼展开攻击，撕破他们的战阵，给他们致命一击。”

　　常胜军的马军发动了，大约八千骑，分成左右两队，分别攻击西北军的左右两翼。

　　杨可世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把郭药师的马军诱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常胜军的噩梦了。

　　“点火，告诉大帅，即刻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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