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的午后,他终于抵达黔州,黔中道与江南道的结合部,濯马潭就处于苗族土家族聚集地郁山,位于深山老林边缘。
该地常年云雾缭绕,犹如仙境,濯马潭潭水清澈透明,湖面水平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树,一切美不胜收。
但与如此盛景颇不协调的就是,一群当地少数民族服饰的庄丁模样人,在暴力驱赶拥在濯马潭边取水的乡民们。
更不是有人被踹到水里,落水人拼命呼救声,只引来庄丁们的哄堂大笑之音。
清绮等人早已被放出来,此时看到这番场景,庞啼就有些愤怒了。
李之却是拦下了欲上前制止的庞啼,望向伏辰道:“你去找个人问问怎么回事,记得找那些汉人,本地话可不太容易听明白。”
伏辰走过去一会儿就返回来,“每月逢九是这里的农间集市,赶集的人经过这处濯马潭都会取上些水带回家。但最近两月来,当地最大财主麻五爷却开始控制乡民取水,一斤谷子换取一斗水,喏,就是那种五斤的木斗。”
他手指水潭边庄丁们手中的特制斗。
李之点点头,他知道这位麻五爷,当地濮人首领,与山上的褚半仙沆瀣一气,做尽了欺压良善、讹言惑众之事。
“把这些庄丁都丢到水里去吧,断去两腿!”
伏辰兴冲冲而去,李之这等看似泄愤的指使,还有一层原因,就是想着将山上的褚半仙引出来。
砰砰砰一阵乱响之后,湖面上漂浮着一片痛呼喊叫的庄丁身影,其中一名小头目居然还是位二级狩猎师,也被一个照面踹断了腿抛进湖里。
乡民们片刻愣神后,呼啦一阵奔走,竟是无人喝彩或是围观,均是远远逃离开,显然那位麻五爷还是很恶名昭著的。
庞啼拍手大叫不久,忽然凝神片刻,走过来说道:“正文哥哥,这水里似乎有灵性呢!”
李之笑着指向伏辰:“咱们的伏大师也觉察出来了,你看他在品尝斗子里的水!”
伏辰的确察觉出什么,他的特殊感知能力虽说较庞啼还相差甚远,但足以觉察出潭水水质与普通水不同。
一级宗师境界的阿明却一点没有感应,闻听二人交谈,很是好奇,指使撒舍尔前往带些回来。
没有异常情况,只要出门在外,阿明是不会离开阿菲法数丈之外的。
不多时,撒舍尔与伏辰一同返回,伏辰手里拎着那只木斗,里面还参与一些水渍。
见李之没有阻止,庞啼捧了一小口尝了下:“似是而非,有灵性也过于稀薄,有等于无!”
“你觉得呢?”李之问向伏辰。
伏辰回道:“我可感知不到灵性,就是隐隐觉得它与普通水质不同。”
清绮已是满脸兴奋:“正文,是不是这湖底有什么好东西?”
她的话引起几女的兴致,只见李之不断往家里拿宝贝,如何找寻到的她们还是极感兴趣的。
李之低声道:“我也谈不到水底,说明濯马潭极深,但越往下灵性越明显,或许真有什么好东西!”
随即他将山上濯马观与麻五爷之间的勾当讲出来,清绮道:“先把这些恶人解决了再说吧!”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有密密麻麻上百人赶来,前面几位居然还有一个一级大师,他身旁就是一副庞大身躯的麻五爷。
“那位就是麻五爷?没什么特殊的,也是普通人体质啊!”懿懿惊讶道。
阿明说道:“那人会不会就是褚半仙?”
李之摇头,“那人在濯马观内,是位三级大师!”
来人进到十几丈外停下,却是再也不敢靠前,因为李之一行人中,只有撒舍尔不通遮掩气息之法,同样显示着一级大师境界气息。
对方一级大师与那位麻五爷交流过,麻五爷高声道:“你几位外乡人,咦?还有异域人。为何打伤我壶关口庄丁?不然一个也别想着离开!”
伏辰哈哈大笑,“麻五爷?你身边那条狗都要你加倍小心了,没听进去?”
他回头看向李之,“李先生,还是打断两腿?”
李之点点头,“撒舍尔,你也去,不用留手!”
二人口中应一声,飞速略向来人。
麻五爷桀桀冷笑,一挥手,他身后站出一排庄丁,手里均端承着短弩,弩矢顶端乌黑,显然是剧毒之物。
那名一级大师却在一瞬间就撤开几步,不等麻五爷那只手挥下去,就转身向后疾奔。
在李之示意下,阿明高高跃出,几个起落就来到那群人头顶,会袍袖扫开袭来箭矢,越过众人,直奔那名一级大师而去。
伏辰二人也是杀到,撒舍尔首先来到麻五爷身前,一巴掌就将其胖脸抽塌,庞大身子也随着掌风带动,栽向人群。
伏辰身入人丛,一挥掌就是倒做一片,两脚尖在人身上踏过,已是肢断胸塌,哀嚎遍地。
庞啼、懿懿皆眉飞色舞的大呼小叫着,便是性子恬淡的瑜然与阿菲法,也是面显笑意。
唯有清绮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被李之笑着拦下来:“不等你赶过去就结束了,这座郁山深处有不少野兽,等办完事情,咱们一同去山里逛逛!”
果然几十息之后,来人里再无站立着,远处阿明也拎着那位一级大师走回来。
等他将那人抛在李之身前,撒舍尔也拖着麻五爷返回。
与一脸惊惧的一级大师不同,麻五爷尽管脸上铁青,居然毫无惧色:“外乡人,没打听打听你麻五爷身后依仗,就轻易出手,还是太过年轻了!”
李之乐道:“你是指褚半仙?三级大师在你眼里很强吗?是不是在山沟沟里呆傻了?”
麻五爷脸色微变,却依然无甚惧意:“竟是有备而来?哈哈哈,我这小山沟有什么宝贝,居然引来你等人物?”
“你也是位人物,比这位一级大师还要硬气些,我可以给你留具全尸!”
李之言罢,再也不理此人,而是看向那一级大师:“你说你连个肥猪都不如......”
话说一半,他这才想起身边有三位穆斯林,瞥眼扫过,见均是一副笑模样,这才接道:“你还不如这个狗屁的麻五爷,真丢了修炼者的脸面!你是褚半仙什么人?”
那人声音低弱地道:“回前辈,那是在下师兄!”
“哪一师门?”
“散修,师门早没有几十年。”
“喊两嗓子,招呼你师兄下山!”庞啼一旁厉声道,很有些狐假虎威的做作感。
李之乐道:“你看他喘口气都费劲,还有力气招呼人?放心吧,那个褚半仙过来了!”
褚半仙的确正匆匆赶来,此人一身藏青袍,头戴道观,半显道髻,手拿浮尘,身背一口宝剑,生得仙风道骨的一表人才状,但眼里邪性不整。
随同他而来的,竟然还有几位身着官袍驾马之人,为首者身着浅绿七品袍,银带九?,显然是为县太爷。
坐卧在地上的麻五爷,可没有远视能力,直到来者逐渐近前,他才发现,于是口中已在呼号:“褚神仙,快来救我!”
李之笑斥道:“方才还夸你硬气,看来还真是在这里呆傻了,万一我敌不过他,可就要拿你当挡箭牌了!”
麻五爷哼哼出两声冷笑,却也不再张口呼叫。
褚半仙来到,显然对此间出现的几位西域人有所惊异,片刻后才说道:“这位道友,不知......”
李之懒得与他废话:“你就是褚半仙?听说有几分道家法力,咱比划比划?”
“笃,大胆,敢与褚神仙这般讲话,还在朗天白日下聚众行凶,活得不耐烦了!小心我诛你......”
不容那位七品县令发威完毕,李之就缓缓取出尚方剑,“诛我满门是不是?你可识得它?”
尚方剑剑鞘上不仅有鲜明金黄色皇家标识,还有朱砂御字裹在金黄底衬色里,那人怎会不知。
略一转动脑筋,他就知道了李之的身份,瞬间扑通一声坠下马,双膝着地,频频叩首:“下官不知忠义王大驾莅临,罪该万死!”
褚半仙却是一样被惊到,仅是一个愣神间,李之已是瞬间飘至他身前,已是只手探出。
褚半仙身形急撤,却猛然间眼前已无李之身影,便徒然觉出身后有只手打在他肩头。
不及转头,他身子已动弹不得,“砰”地一声,自己的丹田处已是一阵剧痛,旋即觉察出漫身修为的流逝。
李之不理褚半仙骇极生疯般地嘶吼声,缓步走回到麻五爷身旁:“五爷,你的依仗已然废了,还有没有更强大的?这位没走过一个照面就完了!”
麻五爷脸上终于露出来惊惧色,显然相比之前的褚神仙,眼前这位身上仙气更浓一些。
这时他才转过身子来,望向跪倒一片的几位官员:“你们起来吧!速去请黔州府李刺史赶到濯马观,我只给你们两个时辰,晚到片刻,你们不会好过!”
黔州府李刺史就是李赫李凡殊,四王南江王的二子,兵部尚书李奇的大弟。
有之前庄丁留在现场的马车,将褚半仙,麻五爷,还有那位一级大师丢上去,跟随麻五爷回往壶关口驻地。
一路行来,不断有全副武装的庄丁赶来,均被伏辰、撒舍尔断去四肢丢弃。
因为是赶集日,路上更多乡民畏缩在不同远处,默默观望着,便是明知麻五爷及其属下已被制服,仍不见有人胆敢站出来呼应。
径直来到一处巨大庄园,打发掉院中看护,李之拎着麻五爷进入足有十几丈方圆的库房。
里面纹银成山,粮食无数,他交代给庞啼与清绮:“银子都收了,粮食不去管了,自有乡民们前来。”
嘴里说着,他走向一面墙壁处,拍出一掌轰开一道石门,一间密室就显现出来。
内里是成箱的金子与珠宝,一一收起,手里的麻五爷却一直没有丢下。
返身退出,向远处探头探脑的乡民们招手:“这处庄园是你们的了,里面的粮食取走之前,可有人敢对这三人出手?敢于出手之人才有资格进入,不然就只能看着别人把粮食拉走了!”
话音落下,他就把麻五爷重新丢到车上,引自己人远远退开观望。
他是在刻意激发起乡民们的火气,被欺压了这么多年,彻底消除他们的心中畏惧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