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拿着文卷在那里仔细看着,杨金水、韩振、林受用坐在下首,神情有些紧张。
“人拿住了吗?”
“回殿下的话,拿住了,为首的是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瘸腿道士。还有几个小喽啰,其中有两个人有些瓜葛。一个是原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嫡子,甄宝玉。另一个是苏州阊门外十里街仁清巷甄府老爷甄士隐,像是府里香菱姑娘的生父。”杨金水恭敬地答道。
“那就没错了。那和尚和道士招了没有?”
“回殿下的话,才一天便都招了,说是一个叫警幻仙子的指使的,他们都隶属太虚门。”
“那这个太虚门的来历摸清楚了吗?”
“回殿下的话,那和尚和道士是太虚门的执旗使,属于核心要害人物,知道内幕。据他们说,前周文宗年间,他有位公主叫云莲公主,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份神武帝的手抄遗笔,好像是一本章回话本,叫什么《石头记》。”
“那话本是听说是神武帝闲来无聊时信手写的,专说什么情呀爱的,云莲公主却是看痴迷了,入了魔怔,然后成立了什么太虚门,立誓要把《石头记》在人间演化出来。这个太虚门传了几百年,越来越神秘,到后来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了,那本《石头记》也成了太虚门最神秘的宝册。那和尚和道士只知道门主是世代一脉相传的警幻仙子,门内颇有些手段。”
“据那和尚和道士说,这朝太祖皇帝初立时,准备大封勋爵,好像是当时的警幻仙子施展手段,最后封了四王八公十二侯,就连四王和八公的名字都是按照那本《石头记》来的。然后到了隆庆初年,和尚和道士奉命下山,说是太虚门数百年的夙愿就要成真。可未曾想王爷插了手,直接扰乱了天机,使得他们的布局悉数作废。那警幻仙子几乎要气疯了,算来算去,就趁着新旧朝交替之际,气运尚续之时,最后一搏。”
前辈,你好好地点科技树就好了,没事写什么《石头记》?文科生穿越的吧?
听着杨金水的话,刘玄眉头紧皱,低着头想了一会,又问道:“赵娘子噩梦之事,查出眉目了吗?”
“回殿下,查出蛛丝马迹来了。赵娘子睡前爱看书,有人在最上面放了一本书,跟赵娘子做梦的情景颇像。在赵娘子的屋里,找到了仙幻迷香的残留香气。小的顺藤摸瓜,抓到了一个娘子身边的丫鬟,一个外屋管事婆子。书是她们放的,香是她们点的。在娘子昏睡时,还按照剧本引着娘子说话。”林受用恭敬地答道。
“原来是这套把戏,心理暗示再加些迷幻香药。看来这帮神棍痴货还有些门道。”
“殿下,小的也帮着查了那些贼人的底,发现确实有诡异神叨之处,该不会真的跟什么神仙有关吧?”韩振小心地问道。
“神仙?他们有仙术,老子有科学。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们邪术厉害,还是老子的火枪大炮厉害。太虚门的山门摸清楚了吗?”
“回殿下的话,摸清楚了,就在真定州以西,与河东交界的黑山上,有一座太虚观,就是她们的总坛。”
“调一团火枪兵上去,给我用枪炮轰平了。要是她们能挡住火器的威力,我立即拜她们做国师。”刘玄毫不迟疑地说道。
“府上的那些内应,全部处理了,悄无声息的。这种事,上理法院和裁判所就是个笑话。”刘玄转头对林受用和韩振说道。
“小的明白了。”两人连忙应道。
“再把府里来回地筛两遍,我以为我府上比贾府要密实多了,想不到还是有人钻了进来。庆幸啊,幸好只是这神神叨叨的太虚门遣来的探子。如果是其他人埋下的细作,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是属下失职。”三人冷汗都冒出来,连忙站起身来请罪。
“也怪不得你们,你们都只顾盯着大象老虎、狼和狐狸,却不像被一只老鼠给钻了进来。此事要引以为鉴,不管如何,只要出现纰漏就是大事。”
“属下记住了。”
“嗯,还有这太虚门,只要有牵涉的,都处理掉,记住了,还是那个调子,悄无声息。”
“遵令。”
“好了,你们下去吧。”
刘玄处理要事,从签押房里出来,到清远堂换了身衣服,在宝钗和赵怜卿那里坐了一会,然后来到了栖云阁。
史湘云正在抄录整理文书,看到刘玄走了进来,便放下笔,引他坐下,还叫人端来了热奶。
一边看着刘玄细口地喝着热奶,史湘云一边说着发生在薛府里,关于妙玉的事。
真的很奇怪,宋细娘跟史湘云最是投缘,两人无话不说,感情比薛宝钗、薛宝琴还要亲密几分。妙玉的事应该是宋细娘给史湘云说的。
“细娘这事做的有些偏激了。的确,辅臣很早就出去投军去了,家里只剩细娘和太太,屋里屋外,完全靠细娘一人撑了起来,所以生性独立好强的细娘确实最看不起依附过活的妙玉,在她眼里,妙玉就跟以吸人血食为生的寄生虫一般。”
刘玄放下杯盏,摇着头笑道:“只是各有各人的过法。宋细娘一根齐眉棍,十几个泼皮都近不得身,当然有能力去独立。妙玉出身官宦人家,从小娇养,出家只是保命无奈之举。后来家道中落,她手无缚鸡之力,只得攀附在权贵世家府上。而且我耳闻过她的言行所为,也不大喜欢她的做作,好像全世间就她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但这是她的生活之道,你不能站在你的立场上去指责她。”
“从另外一方面,细娘如果换个身份,如此偏激倒也无可厚非,但她是薛府大少奶奶,将来会是薛府的主母。所以她不能太偏激,在能干、持家有方之外,包容更重要。”
“就像王妃娘子那般?”史湘云眨着眼睛问道。
刘玄笑了笑,没有正面答话,而是继续说道:“伟大的君王和伟大的国家也一样,能包容,包容不同的意见和思想,不同的文化和价值。但有一点,包容是海纳百川一般的浑然一体,绝不是泾渭分明地凑合在一起,要是那样还不如各自分开。”
史湘云撑着下巴静静地听着,“四郎就是有这个念头,才要把泰西希腊、大食天方的书籍都收集编译过来,以为借鉴是吗?”
“真是。冯紫英翻译的那些书,抄本你也拿了一份,看过了吗?”
“看过了,眼目一新,确实有可取之处。不过我也看到一些东西,比如那些泰西人,动不动就说别人不同意见是异端邪说,恨不得将其连肉体带灵魂一同消灭,比我朝最顽固的老学究还要恐怖。”
“哦,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他们景教前些年还在疯狂地烧人,绿教也动不动拿石头砸人,都是难容于不同教义之人。不像我们天朝,一家子有的信道,有的信佛,甚至道佛都信,都相安无事。娘子可看出他们这么爱走极端的原委了吗?”
“妾身看了那些书,仔细琢磨了下,又对比我朝情况,觉得可能是泰西人信的教都只有一个神吧。景教,绿教都是如此,除了拜各自的一神,其余的都是邪端。反观我朝,道佛两教不仅神仙众多,更是互相窜来窜去的,人间相安无事,天界也相安无事。信仰包容了,为人处事也就包容了。”
“娘子此言极有见地!”刘玄击节叫好道,“确实有一定道理。泰西人自己景教内部都分好几派,互相之间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更不用说跟信其他教的人相处了。好像不跟他们同一个信仰、同一个思维就都是魔鬼。太过专横和自傲了。”
“幸好我就是专治各种不服的,未来几十年,除了开疆拓土,给我朝百姓开启民智,指引方向外,我倒是会好好打打他们的气焰,让他们认清现实,不要再有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了。”
刘玄笑呵呵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