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老太太,前儿我去内阁述职,有前辈同僚给我透了气,两浙学政的差事完了可能会调我去江西任左参议。”
“啊,不是说要调你回京吗?”
“回老太太,京里没得合适的空缺,而且这一两年内阁六部有些动荡,儿子愚钝,不好参合进去。前辈和好友们便指点我,不如再外放地方。一来可以再积攒资历功绩,二来避避风头也好。”
“嗯,此话有些道理。只是这次外放,可有什么章程?”
“回老太太的话,儿子这次去江西任左参议,不比其它实缺,反正上有藩台,下有臬台、漕司等衙门,想必务虚的多,于是儿子就想着带宝玉去任职,一是历练下他,二是有个帮手。”
“宝玉成了亲,是该历练一二。至于帮手,义哥儿不再做你的幕僚了?”
“回老太太的话。张义侄婿这次春闱又未中,绝了会试的念头,继续走官吏仕途。他跟刘四郎关系莫逆,这次自然会先去援征行辕效用,分润些军功,比什么都强。”
说到这里,贾政有些气苦,他也想着参与到援征中去。可从内阁到枢密院,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人。这等军务大事,下面多几个划水的无所谓。但上面确实需要做实事的担着责任,不需要摆几个泥菩萨供着,便好言婉拒了。
于是想着把宝贝儿子宝玉塞进去,先捐个监生资格,然后去军前效用,分润些军功,也好保个八九品官阶,得个实授。反正他对贾宝玉考科举已经绝望了,还不如走走这条路子。
贾政是看明白,这侯爵以下的爵位看上去荣贵,实际上没个鸟用。要是没有实授官职在身,反而容易成为官争牺牲品,更是御史们喜闻乐见的目标。在朝中真正能够延绵不倒的只有军将世家和真正的诗书世家。
一个靠打仗,一个靠读书,从前朝到本朝,都少不了他们。远的不说了,从前周北伐复土算起,将近两百年了,勋爵世家不知换了多少茬,可刘家、卢家、韩家、杨家、顾家、富家等都还在。顶多蛰伏一两代,或是换了女婿顶上,继续在朝中呼风唤雨。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被贾母和王夫人全盘否定。贾宝玉是她们的眼珠子,心肝尖尖,怎么舍得放到军前效用?这是决不允许的事情。
贾政只能退求其次,想着把儿子带在身边好好历练下,多少把他身上那顽劣懒疲之气去掉,有几分长进就好。而且江西是文学鼎盛的地方,出了烟溪先生、末轩公等诸多大儒,把贾宝玉提拎过去,面授耳染一番也好。
在杭州时,贾政可是亲眼看到,原本比贾宝玉还要不堪的薛蟠而今有模有样的。上有妹夫罩着,下有大舅子提携着,自己也知道长进,这回准备跟着大舅子一并去援征,只要去那边历经几仗,回来少不了一个七品实授。
想起来贾政就郁闷,这等顽劣不堪的薛蟠都能成才,自己璞玉一般的儿子却还这般混账。听说前些日子,感伤几位姐姐妹妹都走了,跟着媳妇林黛玉在园子里葬花,还唱了一曲《葬花吟》。
旁人恭维说是风雅之事,贾政却差点气死。有这个精力和时间,还不如去多读几本经书。
贾政肚子的心思,贾母和王夫人却是不知。听了贾政刚才的话,也是有些头痛。她们都知道贾政的性子,要不是明国维全力帮衬,就凭政老爷和那两个清客,如何能把两浙学政事宜和去年的秋闱办下来?
人家要奔前程去了,你总不好拦着吧。人家还是刘四郎推荐过来的,论情论理,你都不能耽误人家。可是没有帮手,政老爷去江西干什么?继续当泥菩萨?
“去江西赴任怎么个章程?二老爷有什么打算?”贾母对这些事情不懂了,也帮不上什么,只好问道。
“回老太太的话,儿子外放地方的事情,一两月定不下来的。听说下月刘四郎要回京来领受圣旨和王命旗牌,到时候儿子去向刘贤侄请教一二也好。”
“这样也好。这些日子,你先在家里好好歇着。外放两浙一年多,确实辛苦你了。”贾母点头道。
过了几天,贾蓉带来一张图过来,向贾政禀告。
“二老爷,这是束山先生实地勘探过,画出的园子图纸。请你过目。”
贾政虽然在工部干过多年,可那看得懂这个。匆匆看了几眼,只觉得画得不错,有山有水,布局巧妙,进第有序。
“预算下来要多少银子?”
“回二老爷的话,修缮花不了多少银子,都是原有的园子,大部分修整一番便是,推倒重修的不多。预计十五万两足够。只是其它开支要耗费许多。假山玩石要去太湖一带采办,木材竹子要去湖广一带采办,还有其它各种,连运费开支算下来要三十二万两银子。”
顿了一下,贾蓉继续说道,“此外,老太太的意思,新园子里最好修一处庵堂,请一位有德行的尼姑来为府上祈福。还希望能够在江南买十几个小姑娘回来,请人教导成女伶,搭个戏班,到时德贵妃省亲,或其它大事庆典时,也不用从外面请人。这些算下来,怕是也要五六万两银子。”
贾政觉得花银子有些多,但里面牵涉到德贵妃省亲,还有老太太的喜好,不好驳回,便只得点头道:“那就辛苦蓉哥儿继续办吧。”
回到宁国府后院,关上门,贾蓉置办了一桌酒菜,叫妻妾陪伴,好好喝了一番。胡氏看他这么高兴,忍不住问道:“大爷,今儿你是怎么了?这么高兴?”
“轮着本大爷要发财啊。”贾蓉趁着酒兴把事情简单一说,笑着说道:“这一项工程下来,本大爷少不得有十几万两银子落在荷包里。”
“大爷,这么大的好事,西府的琏二爷怎么不去主持,还主动推到大爷的头上了?妾身听说,那两位不是轻善的主,尤其是琏二婶子。”
贾蓉愣了一下,不由陷入了沉思。是啊,这么好的捞钱门路,琏二叔怎么就推给自己了,自己这些日子一直只顾着开心,没来得及想这事。如今细细一想,确实很蹊跷。
回到房里,一个火热的身子扑了上来,贾蓉跟她亲热了一番后,躺在床上又忍不住想起这件事,便跟尤氏说了。
尤氏想了想说道:“想必琏哥儿看不上这十几万两银子。”
“十几万两银子他还看不上?”贾蓉惊住了。
“各人有各人的挣钱门路,十几万两银子琏哥儿说不得一年就赚到了。现在他更看重前途,趁着援征的大好机会,分润份军功,得个实授。听说西府大老爷在德光城病重了,到时他袭了爵位,又有实授官职,理所当然地分出去自立门户。到那时,他们两口子不比现在过得快活?”
贾蓉一听,说得非常在理,忍不住在尤氏胸脯上摸了一把,笑着说道:“你可真是我的女诸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