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瑄见沈夫人发怒,不敢再多说,只得缩着脖子,道:“娘你要是骂儿子两句心里就能舒坦了,那儿子就跪在这让您骂……”
没等说完,就被沈夫人一个枕头丢过来,吓的闭住嘴,再也不敢说话了。
沈夫人气道:“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知道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你都多大了,我瞧着等你爹出了孝,也得给你议门亲事了。”
沈青瑄一苦脸,道:“娘,儿子错了,您可千万别给儿子说亲。您也说了,儿子就是个混仗,没的耽误人家姑娘的终生,咱何苦呢?”
沈夫人愤怒的瞪着他。
沈青瑄只得再次闭嘴。说什么错什么,自家老娘原本脾气就不好,如今家遭变故,更是连先前的忍让宽容都不肯。
他又一向不如大哥懂事体贴。
沈青瑄耷拉了脑袋,竟有些伤感起来。他也是为着这个家好,是看着大哥过分疲累,才想替他担点责任的。
是自己能力不够,还是因为不得娘亲欢心?再或者,是娘性子偏执,如今越发变本加厉了?
他猛的沉静下来,又是一脸哀伤之色,倒勾动了沈夫人的伤心事,也觉得自己说话过分了,可总是拉不下脸来跟儿子道歉,便撵他:“我知道你在家待着也是烦闷无聊,不必陪我在这说话,想做什么只管去,哪怕你去外面呼朋唤友呢,只要不作恶,都由得你。”
沈青瑄郑重其事的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就是出府,也是有正经事做。有句话,儿子想了再想,还是跟娘说一声。如今太子殿下行事如此不磊落,依儿子想,此人不可与之相交。我知道爹从前是一心要保卫太子的,可如今这种形势下,只怕大哥就算勉为其难,心中也会有芥蒂,与其这么委委屈屈的,倒不如另择了明路。”
沈夫人神情大震,呆怔的盯着沈青瑄,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想斥责他不许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是她也知道沈青瑄说的字字实情,若她们不是母子,他也不会说的这么坦荡。这个儿子或许性情奔放,侠肝义胆,做事冲动任性,但他却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
沈青瑄神情从容镇定,眼神坚毅沉着,看的沈夫人又是伤心又是欣慰,半晌才道:“娘老了,以后府里的事,由你大哥和你做主。你大哥千难万难,你这做兄弟的,可要多帮衬帮衬才是。”
沈青瑄道:“这个自然,等有了机会,我会跟大哥说,只是娘虽然不过问政事,但这件事,涉及到的可是沈家一族的兴衰荣辱,娘总该心里有个底。”
沈夫人嗯了一声,道:“我晓得。”
等沈青瑄的人出了院子,她才沉重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家和万事兴……”头疼的厉害,再也坐不住,身子一歪,就靠在了倚枕上,一时万般思绪,都涌上了心头。
且说沈青澜出了内院,松直一边急匆匆的跟在他后头,一边道:“是太子殿下送了请贴过来,急请爷去太子府一聚,小的不敢推托,只得前来禀报。”
沈青澜就觉得气血翻涌,胸口一阵一阵的揪的慌。
他恨太子李扬的无耻,更恨楚亦可的贪慕虚荣。但是又能如何?且不说身份尊卑有别,同在京城居住,总有见面的时候,难不成他还为此就记恨李扬一辈子,遇见了便唾面斥责,老死不相往来吗?
他不是愚蠢到家的人,就算无数次在心底替楚亦可开脱,甚至无数次的克制不住的想要去太子李扬的府上亲自当面质问楚亦可,为什么要给他这样的羞辱,可他终究明白,如果不是楚亦可愿意,楚鸿程还不至于做到把亲生女儿卖掉的地步。
这件事,早晚有个了局。不是他,便是李扬。他自认迈不出这一步,因为地位使然,他没法逼问着太子李扬给自己一个交待。除了隐忍,他甚至连一点愤怒和委屈都不能表现出来。
现下李扬迈出了第一步,沈青澜却只觉得屈辱。诚然历史上不乏昏君,强夺臣妻,也有许多臣子不敢开口说不,还要强忍着痛满面含笑的接受君上的种种奖励。
他一向鄙薄这些懦弱的文人,谁想到,原来他也有这样的一天。
他没法劝服自己楚亦可与他尚未成亲,便可以有无数变化的可能,他只觉得,这是一顶沉重的压在他头上的帽子,压得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堂堂正正的做人了。
沈青澜的两颊抽动,强硬的咬着牙关,才克制住了血液里奔腾着的冲动。嘴里一片咸腥,他猛的停住步子,咳了一声,吐出了一嘴的血。
松直吓的低呼一声,道:“国公爷,您这是——小的去请大夫。”
沈青澜只是无耐的笑了笑道:“不妨,难道你也这般瞧我不起?”
松直慌忙摇头:“小人不敢,小人——”他终究什么都没说下去。如今的大爷不再是昔日的大爷,从前的他一向温文可亲,何曾这么敏感自尊过?又何曾这么在意过旁人的眼光和看法?
曾经的大爷是个阳光灿烂的少年,春风得意,少年得志,几乎占尽天下的风光,可如今,却背负着这么深的仇恨,尽管他极力的在压抑在克制在隐忍,还是让他不复从前的单纯和阳光。
沈青澜只愣怔了片刻,竟似想起了什么一样,道:“我去换衣服,你去备马。”
松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沈青澜回了自己的院子。
芳浓和脂冷迎上来,殷勤的替他打热水倒茶。沈青澜面色微冷,并不言语。芳浓朝着脂冷使了个眼色,脂冷漠然的点了点头。
芳浓替沈青澜投了个热手巾,递过去道:“爷这么匆忙回来换衣服,可是要出去?”
沈青澜嗯了一声,并不回应要去哪儿。
芳浓见撬不开沈青澜的嘴,也不相强,只含笑道:“知道爷一直都忙,婢子不敢随便打扰,只是有一件事,非得劳烦爷了。”
沈青澜问:“什么事?”
芳浓道:“听说过几天便是郡主的生辰,奴婢和脂冷两个做了些小物件,想着若是爷什么时候送礼物的时候,替奴婢们顺手捎过去……”
沈青澜没什么表情,脂冷正替他倒了盏茶送到他手里,听得芳浓说话,冷不丁手一抖,就把手里的茶碗摔了出去。
当啷一声脆响,茶水都泼溅出来,茶叶末都洒了一地。
芳浓和脂冷吓了一跳。
脂冷心寒如冰,不知道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他的心思,便要拿自己做筏。这么多年,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丫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敢说事无具细,从不出错,可到底也没有这样被沈青澜下过脸。
她后退一步,委屈的哽着声音跪下,请罪道:“大爷恕罪,都是奴婢蠢笨,一时手滑……”跟主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对也是对,错也是对。
芳浓忙道:“大爷别跟脂冷生气,她也是一天从早做到晚的累着了,一时不小心也是有的……”
沈青澜冷睨了她一眼,道:“做人就该守着本份,连自己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不好,何必还杵在这?”
这话就有些重了。若是丫头们做错了,自有府里的管事妈妈带下去或打或罚。可若是沈青澜开口,那就是要打发出去了。
若是错的离谱尚可,但是就这么一点小错,还是莫须有的,那脂冷也太冤枉了。芳浓手一颤,系着沈青澜腰上带子的手就是一哆嗦。
这不是杀鸡儆猴吗?沈青澜为什么生气?话里话外都是在嫌自己多事,就因为自己向楚亦凡示好了?还是说他嫌自己不守本份,不该这么早就讨好未来的主母?
芳浓也跟着跪下去,哀求道:“爷,奴婢们知道错了,念在奴婢们是初犯的份上,就请爷高抬贵手一回……”
沈青澜看一眼跪在地上,却冷着脸执拗的不肯认错的脂冷,越发生气,道:“都出去吧,以后不必在这里服侍。”
芳浓哭出来:“爷这是要撵奴婢们走吗?奴婢们可是做错了什么,还请爷明示,奴婢是宁可受罚,也决计不肯离开这的,这不是叫奴婢们没有脸再活下去吗?”
沈青澜越发的恼怒。怎么一个两个都跟自己做对呢?他说的话,她们听不懂么?他不过说她们两句,她们便要死要活的,这是威胁谁呢?
沈青澜一拂袖子道:“叫你们出去,你们不肯,非要出府是不是?来人——”
松直早就候在门外了,听沈青澜叫,便应声进来。垂手侍立一旁,眼观鼻,鼻问心,一眼不敢多看。沈青澜一指芳浓和脂冷两人:“带她们去见太太,就说我这里庙小,养不起这两尊大佛,随太太怎么处置吧。”
芳浓还想再辩,脂冷却已然沉默的站起了身。松直做请的姿势,可神态却不容置疑,大有芳浓若不走,他便要上手强架她出门了。
沈夫人看着跪在自己眼前,哭的眼睛肿若桃花的芳浓和脂冷,什么话都没说,只无耐的叹了口气。家和,家和,从前只当是寻常事,如今才发现竟成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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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周折腾的我,竟在外面晃悠了,最要命的是腰疼,这辈子这就完了?没法久坐,也没法躺着,怎么着都疼。码字很慢,大家表急,尽量会双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