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步,楚亦凡又站住了,回身问沈青澜:“为什么?为什么不要孩子?如果不要孩子,你又为什么要答应老国公娶妻成亲?”
如果不想做某件事,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拒绝,为什么要给人留希望?对于沈夫人是,对于芳浓和脂冷还是。
这让楚亦凡觉得自己是他的帮凶,助纣为虐,给了她们希望,又扼杀了她们的希望,这是残忍的。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站在沈夫人的敌对面,是站在芳浓和脂冷的对立面的。她们不过是可怜的女人,无依无靠,只能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现在,就连这点卑微可怜的希望都成了奢侈。
楚亦凡的语气里并没有愤怨,只有疑惑和不解。
沈青澜却误会了,只当楚亦凡是因为得不到她想要的,所以才会如此恨怒。这可不是他的错,他不能事事都按照自己的心思来,但总有些事,是能在他控制范围内的。
因此他不屑解释。
楚亦凡的眼神里忽然就多了点凌厉,自问自答道:“是为了楚亦可吗?”她忽然变得如此锋利,让沈青澜很不舒服,他开口道:“别胡说。”
提到楚亦可,他就觉得心口某一处酸涩痛楚的厉害。三年前的耻辱又回来了,还有无尽的悔恨。
凭什么她可以云淡风轻的一言带过?凭什么她这么轻松的站在仁义首先的至高点向他发难?
凭什么她可以不劳而获,得到什么都这般容易?
她懂什么?
“我没有胡说。你是觉得我冒犯了太子妃娘娘的尊严,还是说在你心里,我不配说这三个字?”楚亦凡目光咄咄,身形修长,又是站着的,一时间竟让沈青澜有一种不得不仰视的感觉。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受,也就缓缓的站起来,俯视着楚亦凡,尽量压抑着道:“总之,不关你的事,你少在背后议论人。”
楚亦凡冷笑一声:“议论人还算好的,总之我不会什么都不问清楚就给人定罪。”
她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诋毁他啊。沈青澜吸了口气,道:“我再说最后一次,现下我们是夫妻,你别再胡思乱想……”
他还知道他是谁的丈夫?楚亦凡觉得可笑:“胡思乱想的不是我。如果国公爷不想叫不该胡思乱想的人胡思乱想,最好把话说清楚,把事情做的更明白些。”
他不该去跟沈夫人和芳浓、脂冷两个人好好解释一番吗?
沈青澜怒极反笑,几步就走了过来,他的影子投射到楚亦凡的身上,无形中增添了几分逼迫的压力。他锁定疑惑的楚亦凡,失笑道:“倒是我疏忽了,原来是你迫不及待的想要生个孩子。”
“你,你胡说,我没有。”楚亦凡只恨他颠倒黑白、冤枉人的功力又进了一层,明明说的是芳浓、脂冷,怎么又回到她身上了?
盯着楚亦凡微红的脸颊,沈青澜很不厚道的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心里想什么,嘴上就会说什么,可我怎么瞧着你压根就是在口是心非?还是说女人都爱说着不要,其实心里特别想要?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考虑……”
你神经病。
楚亦凡克制半天才把这句话咽回去,道:“你不用考虑了。”
这话脱口而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被他气的本性暴露。懊恼不已,却见他一脸似笑非笑,满是嘲弄胆小鬼的眼神,同时又毫不掩饰他很有可能会这样做的表情,楚亦凡不由得心口骇跳,却不想做出懦弱的姿态来,强迫自己站的稳稳当当的,道:“我言尽于此,你爱听不听,总之他日事发,你想好说辞,别连累了家人。”
沈青澜只是轻轻的笑了笑,道:“生我者父母,就算死了,我身上也刻着沈家,受我连累,只能说是家门不幸,倒是你,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
他笑的悲凉而又无耐。
伴君如伴虎,几世忠良又如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上一刻繁花似锦,下一刻就诛灭九族的事一点都不少,荣盛衰竭,不过在圣上一念之间。
他身为沈家人,流着沈家的血,背负着沈家的责任,是一辈子都不得逃脱的,他担的心甘情愿,没有一点抱怨。
可她不一样。只怕她嫁他,是不情不愿的,所以她怕被他连累,恨不得一早就解脱再无干系。
她哪里是替他担心?她不过是怕她自己没了后路。
楚亦凡气道:“不连累到妾身,那是最好,妾身别无所求,在此先谢过国公爷了。”他那是什么表情?好像她就是一个嫌贫爱富、贪生怕死、水性杨花、遇事就逃避的女人一样。
他要是不招惹楚亦可,哪怕就是站错队,得罪了太子或是李昂,她也认。
可现在呢?为了一个楚亦可,他都做了什么?跟自己的亲娘争吵,断了两个妾室的后路,把她这个妻子当成仇人,这种众叛亲离的境地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他还一副受尽委屈、被人抛弃的可怜样。
楚亦凡要走,却被沈青澜按住了肩,似情人般的呢喃耳语:“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呢,那夜,你为什么会同意?你除了身不由己,可有一点心甘情愿?”
楚亦凡的耳根处被沈青澜的气息吹得痒痒的,她觉得心跳的有些急促,莫名的有些慌乱,脑子有点缺氧,最重要的是那天晚上的痛感又回来了,还夹杂了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击,直让她心口处紧紧的拧在一起,又是酸又是麻,像是不属于她了。
她无意识的要挥开他的手,百般无效之后,便想往后退。可沈青澜的大手像是两把钳子,牢牢的把她固定在当地,半步也挪不得。
挣扎无效之后的反弹就是她被迫离沈青澜又近了些。
楚亦凡慌乱的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沈青澜发现了,只要楚亦凡在急怒、慌乱、焦虑的情况下,她的称呼便会换成你你我我,这是不是也正说明她现在说的全是心里话?
他有一种得意,还有一点期待,腾出一只手,紧扣着楚亦凡的后脑勺,逼得她靠拢在他胸前,用视线肆意的在她红唇上逡巡。
楚亦凡的脑子轰的一声,火焰在她的脸上炸开,绚烂而滚烫,使得她根本无法睁开眼睛。她只能凭借本能,感受着沈青澜紧扣着她后脑的手骨节分明,格外有力,能闻得到属于他的男人的气息,还有,似乎他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已经感触到了他柔软而微凉的唇。
脑子里激灵一下,楚亦凡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推开沈青澜,微微喘息着道:“我明白了。”
沈青澜的额头几乎抵住了楚亦凡的额头,他能清晰的看到楚亦凡那细密而卷曲的睫毛。她在微微颤抖,她几乎哆嗦成了一团,他差一点就吻上了她的唇。
可她竟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沈青澜被迫退后一步,压下心底的失望,含笑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楚亦凡理了理思绪,平静的道:“我之所以会同意,是因为你的一句话打动了我,你说你不想让人看我们夫妻的笑话,所以,我是心甘情愿的。”
楚亦凡落荒而逃。
直到回了栖霞院,她的心里还跟揣个小兔子一样扑腾着,脸上烫的紧,也不知道红不红。一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她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真是太没骨气了。
不就是个生得还算好看的男人,她就会被他迷的失了心魂?呸,楚亦凡你也太没出息了,好看的男人有的是,看安王李昂将近十年,不也没这么失态过?
楚亦凡捧着自己的脸,懊悔不已。她绝对不原谅自己,她也绝对不会原谅沈青澜,不然也太没节**。他那么一个没有道德下限,目中无人,乐于享受齐人之福,却又装清纯装矫情的伪君子……
楚亦凡终于从这种懊悔的情绪里自拔出来,便吩咐下去:停了芳浓和脂冷的汤药。
她自欺欺人的想,横竖她跟他提过了,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后院归她管,所以她就做主了,怎么着吧。
芳浓和脂冷来谢恩,可脸上殊无喜色,说出来的话也显得漫不经心,一点都不诚恳。楚亦凡很不高兴。
好吧,这个圣母是她自己愿意做的,她也一向没把她们真当成宠物、玩物看待,也没有真将姨娘、丫头当成下人待,但她做了好事,总得有人领情吧?现在这是怎么个局面?她是为了她们好,怎么她们倒如丧考妣,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呢?
楚亦凡心下愤愤,却是跟谁都没法抱怨。跟沈夫人?她只会嫌事情解决的不够彻底,最好她直接给抱个孩子过来,沈夫人才会高兴。跟沈青澜?他不嘲笑她活该就不错了。跟胡氏?只怕胡氏比她先崩溃。跟泓蓝?她们压根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更别说自己的行为了。
唉~
楚亦凡不断的叹气,微微扯着自己的头发,心情很不好。天还阴着,这雨要下不下,真是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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