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凡独自一人吃的午饭。
前头松直亲自来回的话,说是:“大爷有要事在身,叫小的跟大奶奶说一声,午饭就别等他了。”
沈青澜不用日日去朝堂之上当值,人身上有很大的自由,但他是男人,外头不知道有多少应酬和公事。问清他没有应酬,楚亦凡也就没再追问。
她叫松直坐了,跟他慢慢的叙话。
松直是沈青澜身边的管事,打小就跟在沈青澜身边,这么多年了,情分不比寻常。楚亦凡自是知道他的重要,而松直也有心要跟这位大奶奶处好关系,两好并一好。
当下楚亦凡便叫泓蓝拿了一个荷包递过去,道:“你长年跟着大爷在外边跑,想必没少替爷操心,以后还得劳烦你多留点神……”
这便不言而喻的意思了。
松直心照不宣,也就没客气,扬了扬鼓涨的荷包,道:“小的做什么都是份内之事,倒劳奶奶惦记。”
楚亦凡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别看你家大爷手里有钱,可你也必定没少往他身上搭。都是有家有业的,你那点月钱哪经得起你这么遭?以后缺了少了,你只管到我跟前来报帐,我替你家大爷补上……”
松直倒是真心实意的充满了感激:“还是大奶奶体贴小人。实话说,大爷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平时出门,十回倒有八回忘记带钱,小人确实没少贴补,不过大爷都是过后叫小人去帐房如数支取了的。”
楚亦凡心道:什么不拘小节的人,沈青澜不过是傲气罢了。他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正的娇姓惯养、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家公子,他能知道柴米贵?他能知道油盐价高几何?他能记得买东西要付钱?
在他看来,凡是经济小民都是贱民,只有他和他这一阶层的人才最高贵,他才不屑于和阿堵物打交道,更是不屑于和升斗小民们打交道,除非不得已,否则他情愿把所有红尘中事都交由下人打理吧。
楚亦凡便笑道:“既如此,从前的帐我可就不管了,我只管以后……”
松直憨厚一笑,道:“奶奶不必惦记了,我孤身一个,吃饱了全家不饿,有点月例就够花了,何必再多?”
这话就值得玩味了。按说沈青澜最倚重的就是松直了,他年纪和沈青澜差不了一两岁,没道理沈青澜不想着给他成家。
就算沈青澜再不问俗事,可这点人情世故他不会不懂。
松直不跟他家大爷说,特地等着他成了亲才跑到大奶奶这佯装委屈一般的诉苦,大概就是有别的意思了。
楚亦凡觉得好笑,只不动声色的道:“原来你还没成家呢?那可就是大爷的不是了,再不关心你,可这终身大事总得过问过问,不知道你可有看中的姑娘没有?若是有,回头我提醒大爷一声,也好尽早给你把婚事办了。”
松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大爷要关心的都是国家大事,小人这点子事,实在不敢让大爷分心。我这人憨头憨脑的,可不敢耽误了人家好姑娘……”说到最后,只喃喃的道:“但凭奶奶做主——”
楚亦凡略一沉思,道:“也好,这件事我记下了,你自己也上点心,若你当真没有中意的,少不得就由我替你做主了……”
一时说过话,松直便告退出去,楚亦凡便吩咐泓蓝送他。
泓蓝是这四个丫头里年纪最大,也最漂亮的一个,但是性子泼辣,很有自己的主见。楚亦凡见松直一直低着头,出了门却偷偷瞧了一眼泓蓝,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欣喜,随即却又低下头,仍如初来时一样的本份诚实。
楚亦凡不由的暗笑。这小子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轻轻的往后一靠,心道:这松直看上去老实,却是个蔫坏有主意的。倒也不是说不好,人总要精明些,总比蠢笨的人活的滋润。
她自己的人生、婚姻等等诸事都不能做主,这让楚亦凡深恨,因此如果有可能,她愿意在她手里的人这些人都能够尽最大可能如她们自己的意。
天碧是个话少的,性子又温柔,海蔚还小,湖青则向楚亦凡告状:“奴婢瞧着这松直装着一副老实样,可其实鬼鬼祟祟的,奶奶可千万要提防着些,别尽信他的话。”
楚亦凡有心逗她,便问道:“你是怎么瞧出来的?”
湖青便有些愤愤然的道:“他装模做样,看着实诚,可是一出门眼睛就叽哩骨碌的乱转,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楚亦凡道:“人都生着一双眼睛,瞧见稀奇人、稀罕物,自然要多看几眼方为人之常情,就好比你们,虽也见过国公爷,可还没像现在这般可以近距离的好生瞧一瞧,你们不也私下里要多瞅他几眼的么?”
湖青道:“那怎么一样?国公爷是奴婢们要服侍的人啊,就算是看,奴婢们也是正大光明的看,而且心地坦荡,绝对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海蔚则笑道:“尊卑有别,你倒敢说正大光明这四个字?不信你正大光明瞧一回大爷试试?”
湖青有些不服:“试试就试试,他又不能吃了我……死丫头,哪都有你。”
眼看着两人当着楚亦凡的面就笑成一团,天碧便放下针线,道:“奴婢去瞧瞧午饭,也该到时候了。”
海蔚一伸舌头,道:“别闹了,没的耽误了奶奶用饭。”
湖青也只得悻悻的收手,自去帮着海蔚传午饭。
楚亦凡却叫住湖青:“你去把芳浓和脂冷叫过来。”
湖青喛了一声往外就走,泓蓝进门,秀眉往上一挑,道:“奶奶这是做什么?还真把她二人当成姨娘了不成?太太又没发话,您这又是何苦、何必?”
楚亦凡轻轻摆手,示意她小点声,道:“太太也是一番好意,毕竟她二人在国公爷跟前服侍的久了,深谙国公爷的喜好和爱恶,也省得我多方婉转的去打听了。”
楚亦凡没想着跟谁过不去。既然嫁过来了,是他的妻子,那就做好为人妻的本份。他喜欢什么,她便提供什么,他厌恶什么,她自然就不会让他看到。他虽不回来用饭,但她多少也该表示表示,现如今正好从芳浓和脂冷身上着手。
泓蓝一边摆着碗筷,一边道:“就是和旁人打听也好,万一她二人蹬鼻子上脸,真拿自己当盘菜了呢?”
比如刚才的松直。他一直跟着大爷,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虽然看上去松直老实、憨厚,可是能在大爷跟前混,有几个是粗笨愚蠢的?
只不过现在还不熟,他就是想投靠也没有门路,日后勤走动,还撬不开他的嘴不成?
楚亦凡只微微一笑:“人家本来也是一盘菜,你待要怎的?当初可是你自己把这机会推掉的。”
泓蓝脸一红,道:“好端端的,奶奶怎么打趣起奴婢来了?您既这么说,那您爱怎么做就怎么么做好了,奴婢也不过跟着白操心罢了。”
芳浓和脂冷进来给楚亦凡行礼,楚亦凡并不拿乔,只温声道:“国公爷中午有事,不回来用饭,你二人瞧着他平时爱吃的菜,或是挑几样或是再做几样,给国公爷送过去吧。”
芳浓欢喜的应了,奉承道:“还是奶奶体贴,奴婢这就去。”
脂冷却没应声,只道:“给大爷送饭,有芳浓一个人就够了,奴婢就留在这,替奶奶布菜便好。”
楚亦凡也不强求。人各有志,谁爱争宠谁就去好了。不过她吃饭并不需要多少人在跟前,只等午饭一摆好,就打发泓蓝:“你们的饭菜摆到一处,自去吃吧,等我用完了再叫你们。这会天冷,饭菜略放放就冷了。”
泓蓝道:“冷了就再热,还能差这么一会儿?”
楚亦凡撵她们:“叫你去就去,冷了再热,那饭菜就成了回锅菜,味道就差了许多,难道你竟乐意吃冷饭?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泓蓝她们四个习惯了楚亦凡的平易近人,平时她用饭也不叫人在跟前服侍,甚至同一桌吃饭的时候都有。但因为有脂冷,泓蓝不想让她无法无天,越过楚亦凡头上去,便道:“虽说奶奶不要人打扰,可奴婢们一个不留也是不行的,不若叫她们先去,等吃完了再来换我。”
脂冷立刻道:“还是奴婢留下来服侍奶奶吧,妹妹们只管先去吃饭。”
她于名分上是妾,妾侍服侍主母用饭乃是天经地义。脂冷只以为这是楚亦凡故意要考验她和芳浓,因此才处处忍让,并不出风头、抢功,也不敢偷懒怠惰,就怕自己会留给楚亦凡一个争宠的名声。
泓蓝本就有此意。她们几个是大丫头,迟早是要被放出去各自配人的,就是嫁到这府里,将来也是管事妈妈,出入自由。就是这会稍微懈怠些,也不会出格,但脂冷和芳浓不成,她们是要待在这院里一辈子的,不给她们下马威,她们只会当自家姑娘是个好欺负的,因此泓蓝不等楚亦凡说话便道:“那就有劳脂冷姐姐了。”
说完轻巧利落的将手巾、茶盏、汤匙交给脂冷,自带着湖青等人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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