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楚亦凡嘶喊着,想要挥去身上的重负,可是手臂绵软,四肢无力,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张俊脸一寸寸逼近自己。
楚亦凡啊一声大叫,猛的从床榻上坐起身,汗流浃背,额头上都是汗。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领,茫然四顾。屋里只有她自己,并没有李昂的身影。
她还不太相信,掀开被子看了又看,直到再次确认衣服完好无损,并没有破裂的痕迹,身子也没有种种不适,才颓然的虚脱下去。
海蔚轻手轻脚的进来,道:“奶奶您醒了?想是做恶梦了吧?这有一碗安神汤,您喝了定定神。”
楚亦凡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虚弱的问:“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王爷是什么时候走的?”
海蔚道:“刚过五更,您睡了有两个时辰了,王爷昨儿晚上二更过后走的。”
楚亦凡心跳的怦怦的,她竟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安王是什么时候走的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浑身都在打颤,她又惊又惧,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只恨不得能够痛快的大哭一场。
海蔚见她脸色灰败,惨白如雪,神色凄凄的道:“您昨儿个晕倒了,王爷连夜替您叫的太医,王妃娘娘更是半夜就爬起来叫人给您熬药熬汤……您身子不好,何必这么自苦,还是好好歇着吧,王爷和娘娘那么疼郡主,是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挑剔和指摘的。”
楚亦凡想笑,却只是凄然的落下泪来,她捂住脸,道:“你出去。”
她想一个人静静。
从来没这么失态过,也从来没这么失控过,楚亦凡赤脚下地,怦一声关上门,挨着门板跌坐在地上,她将头深深的垂下,一直抵到膝盖上,双肩耸动,无声的哭起来。
海蔚坐在外间发呆,皱着个小脸,满腹心事。奶奶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变的这样脆弱和憔悴。她一时倒不敢把自己刚得到的消息告诉奶奶知晓了。
可是不告诉,又能瞒得了多久?
正这会听见脚步声,却见是安王与胡氏连袂而来。海蔚忙起身行礼,安王一摆手,示意她退到一边,胡氏便看了一眼里屋,低声问海蔚:“凡娘怎么样了?”
海蔚能看得出胡氏眼底下一片青黑,显然是没睡几个时辰便又直奔了这里,一时只觉得满心感激,不由自主的庆幸自家大奶奶真是好福气,有这样的嫂子,跟亲娘相差无几。海蔚咳了一声,压下心中的激荡,平静的回道:“郡主还是睡的不安稳,不过才睡了两个时辰,就又从恶梦里惊醒了,药也不肯吃,汤也不肯喝,便打发奴婢出来……”
胡氏叹了口气,看向安王:“不然,沈家大爷的事,还是暂时瞒一瞒吧。”
安王不置可否的道:“你自己看着办。”
胡氏便感激的朝他笑笑,道:“妾身不敢自专,总要问过王爷才是。”
安王神色淡淡的道:“她既无事,你便在这里陪她吧,本王——”
不等他说完,胡氏便一扯他的袖子,嗔道:“既然来了,总得打个照面再走,你这王兄当的也太省心了些。”
安王微微有些不耐烦的道:“你们女人在一起,不是哭就是笑,没的闹腾,我待在这做什么?”话虽这么说,到底给胡氏面子,没再执意要走。
胡氏从海蔚手中接过汤碗,道:“我来吧,你也累了一夜,下去好生歇息,有事我再叫你。”
海蔚应一声,退到院外的耳房。
胡氏走到门前,用手一推,门虽未锁,却是从里挡上的,她便关切的道:“凡娘,是我,你把门开开。”
等的时间不长,门便开了,楚亦凡双眼红肿,低垂着头在一边草草行了个礼。
胡氏一摸她的手,冰凉,便道:“你这孩子,这大冷天,怎么下地也不披件夹袄,瞧你这手冻得……”再看时,她脸颊也是冻的青紫,不由的又气又心疼:“快去床上拿被子捂好了。”
楚亦凡任她牵着,并不挣扎,温顺的被她按到床上,替她裹好了被子。
胡氏坐到一边,道:“你这是怎么了?就是担心沈家大爷,也不该这个样子?还在跟你王兄置气?要怪也是怪我,我一听说京中风向不对,就怕你会出点什么事,所以才叫常嬷嬷接你回来。再者府里孩子们的确乏人照料,我又分身不得,沈大爷出京公干,你一个人待着也是待着……”
到最后索性取笑楚亦凡:“也难怪,这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也不怪你牵肠挂肚。唉——”她叹着气,抚着楚亦凡柔顺的长发,道:“习惯了就好了,有本事有出息的男人,哪能总在家里围着我们女人转?总是小别胜新婚,等沈家大爷回来接你,再一慰相思吧。”
楚亦凡如同被针刺了一样,猛的抬头,眼眸里闪过一抹慌张,转瞬便沉寂下去,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笑脸,道:“王嫂竟拿我打趣。我不过是受了风寒,又休息不好,故此精神倦怠罢了……”
李昂就坐在楚亦凡的对面,尽管她不愿意去理会他投射到她身上的视线,可是被他这样明目张胆的打量,就如同赤身被人旁观,羞窘难堪,偏偏又作声不得,只得竭力全力的掩饰,佯装毫不在乎,毫不在意。
胡氏笑道:“好,好,你才新婚,面皮薄着呢,我不打趣你。”她的眉宇间掠过一抹忧愁,也只是替楚亦凡掖了掖被角,道:“好生养着吧,我知道你乏,没精神理会我们,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做?”
楚亦凡便仰头笑道:“我想吃木耳炒鸡蛋、清蒸鲈鱼、红烧排骨……”
胡氏连连点头:“我这就吩咐人去做。”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径自往门外走。没招呼安王,竟似把他全然忘记了。楚亦凡的笑意收敛,视线缓缓的沉下去,心也跟着沉下去,她无力的闭上了眼。
就如同堕进永无止境的无底洞,耳边尽是凄厉的风声,身子在飘飘摇摇的晕眩之中,似乎永远也到不了洞底。
李昂并不出声,只是很有耐心的,沉静的一口一口抿着他的茶。
楚亦凡怕了他。他一动不动,不发一语的坐在这,就好似一头野兽,饶有趣味的打量、审视、伺服,寻找着机会从哪对她下嘴。
他可以一爪子拍在她的天灵盖上,一击致命,也可以一爪子剖开她的胸膛,将她撕裂的血肉模糊,她更可以放轻爪子,将她翻过来掉过去的蹂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只能这么生生受着。
楚亦凡想通了、想透了,想清楚了、想明白了。她和沈青澜本来就不是良配,在夫妻琴瑟和鸣这条路上,她们还有太多的艰难要克服,还有太长的路要走。他们之间隔着的并不只是一个楚亦可,还有太多他对她的成见。
他和她都不是主动向前跨越一步的人。
他比她更要隐忍和自制。在某些事情的取舍上,他一向比她更理性更大义更顾大局。与其早晚被他主动甩掉,不如她做那个主动的人,宁可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也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也许李昂说的对,不是沈青澜的床技太高,是她自己的底限太低。如果不是沈青澜,哪怕是随便一个别的男人,哪怕比沈青澜还要龌龊不堪,她也一样能够过的平顺、自如。
是她的底限太低,也是她的要求太低,有那么一点点平定她就满足了。
她自私她自利、自我为中心又自以为是,她不想活的太辛苦,她也不想为了这虚无飘渺的感情付出太多。
况且,本来离开沈青澜就是她的初衷,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错过?
李昂轻轻放下茶碗,瞥一眼伪装累了的楚亦凡,毫不客气的道:“演技不错,本王都差点要被你骗过了。”
楚亦凡不理他。
李昂也不着恼,道:“沈青澜初战失利,下落不明,生死不卜……”他轻飘飘的抛出这颗重弹,指望着能将平静的楚亦凡炸的波涛汹涌,却不想楚亦凡连哼一声都欠奉,连眼皮都不抬,像是听见的只是陌生人的消息。
李昂笑了笑,道:“太子向父皇举荐沈青澜出兵,带走本王的禁卫十之七八,又暗中陷害太妃,将本王困死在宫中。如今沈青澜失利,他便鼓动朝臣弹压本王,想治本王的罪……真真是笑话,他越查的深,越是查的狠,越是能将他的根子挖的越绝……”
楚亦凡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她在心里懵懵懂懂的想:那是你们之间的政治决斗,和我说有什么用,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她不关心。
被子忽然被扯开,一股冷风灌进来,楚亦凡打了个激灵,睁开眼,李昂就坐在她的身边,他的眼里闪烁着异样明亮的火焰,伸手去抚楚亦凡凉凉的脸颊,道:“看,多好的机会,你想要什么,上天就给你安排什么出路,怎么样,楚亦凡,本王昨晚的提议你想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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