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澜才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从前除了楚亦可,也的确没有几个女子能中他的意,因此巫女有情,襄王无意,他倒无需刻意,很难得的一直守身如玉。
既已成了亲,他对楚亦可又早就死了心,就算每每想起,疼痛多于懊悔,但既已无缘,现今的太子妃也绝对不是他能肖想的,他也没过多纠结着不放。
因此一旦沾得男女情事,他便食髓知味,很有些意犹不足的意味。
他没打算委屈了自己。
现放着名正言顺的妻子,他干吗要压抑自己?因此他毫不掩饰他的想望。
对楚亦凡,他的思绪是很复杂的。要说他从前对楚亦凡只是不屑,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也深知,没有一点点的本事和魅力,楚亦凡不会赢得那么多人的喜欢和真心。
自从多年前楚亦凡公开声称“就算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她也不会多看沈家男人一眼”,就激起了他的不愤。
况且楚亦凡变本加厉,公然宣称她不喜欢他,就更让他觉得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挑衅。面上再不屑,可心底也有要跟楚亦凡一比高下的意思。
于是不屑之中又夹杂了一点不甘。
他这么优秀,怎么就不值得她喜欢了?
从第一夜她半推半就与他成就了孰伦之礼,他便找到了新的追求。他发现只有在那个时刻,才可以剥开楚亦凡的伪装,让她露出真实面目来。能够看到她本身的柔软、脆弱、风情、妩媚,让他有些自得。
他喜欢掌控的感觉,更喜欢看楚亦凡在他手心里绽放如夜来香般的妖娆。
年轻的身体不免要被她的美丽所吸引,因此他便放下诸多心防,一心一意的沉浸在她的无意识的诱惑之中,一心一意的要先满足自己的欲念。
况且沈青澜是压抑惯了的,不说在外人面前,就是在父母兄弟之前,他都很少感情外露,可是跟楚亦凡在一起,除了有一种发泄之后的畅快,还有一种极致放纵下的快乐,让他既觉得新奇,又觉得刺激,他忍不住要去触探究竟自己的底限在哪里。
到底还有多少快乐?到底这快乐能不能被他俘获?到底那如登云巅的感觉是不是真实的?又能握住多久呢?
他不得不承认,其实楚亦凡和他是同一类人,她永远都不可能像楚亦可那般活的恣意和肆意,就如同他时常觉得沈青瑄幼稚,可他永远没法像沈青瑄那样大咧咧的和人交心,不和吃过多少次亏都不长记性,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全身心的投入到浓烈的生活中去。
楚亦凡很懂得自制和适可而止,就如同他,很懂得自制和压抑。
在外人面前,她乖巧可爱、温婉柔顺。在外人面前,他博学多才、文雅俊秀。可谁也不知道她私底下有多脆弱和自怜。
她没有亲生娘亲的庇佑,这让她没有安全感,使得她永远都是小心翼翼的,尽可能用自己身体的最小部位去试探这个世界的冰凉。
她会一点点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力量将与她接触的这部分世界渥的温热。
他虽有父母疼宠,可他知道他未来要担起重任,这让他从很小就用严格的要求来对待自己。他很早就懂得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人心莫测,因此他从来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没有特别多的喜好,就是不想被人抓住他的弱点,给他致命的一击。
他永远都是用漠然面对冰冷,从冰冷中看透世情,抓住他想的,争取他想要的。
他或许不太懂得什么是情,但他有他自己的敏感,知道什么对他是最合适的,比如,他现在很清醒,楚亦凡绝对是最适合他的妻子。
比楚亦可还要合适。
楚亦可是一朵柔弱而娇艳的菟丝,她会伸出又细又长的藤条,将他层层密布的缠绕起来。面对着她的娇艳可人,或许还会觉得心动,可他看了这么多年,再娇艳,那也只是一张没有生命力的人皮,缠的紧了,只会让他窒息,甚至会把他生生拽进漩涡之下,将他一起溺毙。
楚亦可天生就是缠在男人身上,让男人为之沉浮的尤物。
楚亦可是长辈们给他内定的妻子人选,而他也习惯了接受。毕竟,他付不起感情,那么,接受一份轻而易举的感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很轻松。
只是当这份感情明明已经唾手可得的时候,却忽然失了手,他最直接的第一种情绪就是愤怒。
那是对他的挑衅,是对他的背叛,同时也是对沈家的挑衅和背叛。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他转念就忘,那才不堪称之为男人。
楚亦凡觉得背后发冷,一扭头,果然就见沈青澜托着茶碗,盯着她在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剑眉微微蹙起,在眉心处拧了一个疙瘩。
她不想多招惹他,只装做不经意的挪开了视线,坐在一旁低下头做针线。坐了片刻,不见他有动静,抬眼看时,见他眉目端凝,又是一副云淡风轻、心如止水的状态,好像刚才那一瞬间不过是她的幻觉。
楚亦凡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不愿意去揣摩他在想什么,但架不住他的视线不离她的左右,着实让她有一种如芒刺在背的灼烧感。
她放下针线,抬头正大光明的看他。沈青澜怔了一瞬,问:“什么事?”
楚亦凡尽量平静的道:“我累了,你要是还想看书,就把这灯挪过去吧。”
沈青澜放下书,道:“收了吧,我也累了。”
楚亦凡便招呼人进来收拾。知道无处可躲,再捱捱蹭蹭,也只得熄了灯上床。沈青澜睡在外侧,微阖着眼,气息均匀,也不知道他是真睡着了还是在假寐。楚亦凡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绕过他,爬到床里。
轻吁了一口气,她躺倒下去,轻无声息的理了理枕头,又拉住被子盖住自己。黑暗里忽然伸出一只手,她差点没尖叫起来,按住沈青澜不安份的的手,道:“你不是累了吗?”其实她更想说:“我更累,能不能别折腾了?”
沈青澜的手果然就只伏在她的肋下,没有轻举妄动,他的声音却传过来:“安王就没和你交待过什么?”
楚亦凡僵了下,问:“交待什么?”
沈青澜呵笑一声道:“他和太子不和,又不是秘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极力主张把你嫁过来。”
楚亦凡沉默了一瞬,道:“没有。”
沈青澜不傻,相反还很有政治头脑,他自然猜得透安王乐见这门亲事其成的原因所在。其实安王根本不必要交待什么,养一条狗十多年,狗也会变得无比忠诚,更何况是一个人?如果她胆敢背叛安王,唾沫星子也能淹死她。
她不想掺和到政治斗争里去,但她没资格叫沈青澜也不去掺和。他本就在政治权力的漩涡中心,想躲也躲不了。
楚亦凡在心底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在黑暗里问:“你是怎么打算的?太子和安王,你站在哪一边?”
沈青澜反问:“你希望我站在哪一边?”
楚亦凡张了张嘴,没说出来。她很想说,中立不好吗?但她也知道,没有谁会允许他这么无限度的拖延,他们之中早晚都得逼着他表态。若不论远近亲疏,只论人品,她其实还是更支持安王一点。
但沈家和太子关系一直密切,这早就不是个秘密。她若鼓动他支持安王,会不会有挑拨之嫌?说不定沈青澜能当时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奸细”。
在沈青澜的催促下,楚亦凡才模糊的答道:“不知道,我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家,哪里懂得朝堂上的事……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就别无所求了。”
沈青澜只轻笑一声,道:“只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
楚亦凡的心一沉,随即咬了咬牙道:“不会的……”有站队,就会有牺牲,她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多无力。
沈青澜忽然翻身压上来,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肯说?”
楚亦凡慌乱的避开他的气息,道:“你有你自己的考虑,我不能拿我的喜好去扰乱你的思绪。不管你选择站在谁那边,我,我都支持你。”不支持也不行,她已经和他绑在了一起,由不得她。
喜好?沈青澜几乎贴住了楚亦凡的耳垂,问:“那你喜欢谁,又厌恶谁?”
楚亦凡想躲,却躲不开,只得道:“我对太子和安王都了解不多,不敢妄议,非要我说,我只能说不喜欢太子。”
沈青澜没什么情绪的追问道:“为什么?”
楚亦凡被他的气息薰的身上滚烫,只得仓促的答道:“没有为什么,女人的话岂可尽信,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考证。”
沈青澜只执着的问:“我若信你呢?”
楚亦凡呆了一瞬,道:“我不喜欢他,是因为他娶了楚亦可。”
这是沈青澜的逆鳞,楚亦凡只等着他作色变脸,可等了半晌,也不见一点动静,不由的转过脸来打量他。夜色漆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道:“他要娶谁,那是他的权利,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