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看着祝文行,皱起眉头道:“你有什么事,一定要来当面禀报?”
祝文行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才凑上前来,小声道:“官人,小的打听到一消息”
杜中宵不耐烦地让他到原地站好,道:“有话慢慢说。”
祝文行尴尬地笑了笑,才道:“官人,小的听说,这两日知州相公要到县里来。而且没有知会任何人,是来微服私访的。”
杜中宵愣了一下,依据这些日子的消息看,夏竦貌似对永城的很多事情不相信,来微服私访是很可能的事情。不过由一个差役的嘴里说出来,反而不可信了。
见杜中宵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祝文行不自觉地又向前凑,小声道:“官人,小的白日里见了一位夏相公家的主管,他说的千真万确,相公要来永城。”
杜中宵道:“什么夏相公家主管?什么事情,你说清楚一些!”
祝文行敛容,把自己白天与夏贵相见的事情说了,垂手站在一边,小心注意着杜中宵的神色。这可是了不起的功劳,偶然得知上官的举动,报告给长官,岂能不得奖赏?
却不想杜中宵神色没什么变化,淡淡地道:“本县是知州相公管下,他什么时候要来,岂是别人可以随便插口的?你去打听这些消息已是不该,若是被知州知道,少不得惩罚。去账上领两贯赏钱,不要跟人乱说这些事情。夏相公家的主管干办,小心伺候。”
说完,便命人把祝文行带出去,不许他在自己面前说三说四。
夏竦突然要到永城县来,杜中宵并不感觉奇怪。自己今年夏税完得太快,政绩太过突出,不管是赏识还是不信,长官到县里亲自查看一番都是正常的。不过夏竦地位太高,身份特殊而已。
想了一会,杜中宵把柴信叫来,吩咐他准备与自己一起前去营田务。夏竦从亳州来,必然是要先过营田务的。不知道此事也便罢了,知道了还不去迎接,事后可是天大的罪过。
且说夏竦得了家奴蒙大海的奏报,愈加觉得永城的事情无法解释,最后决定,自己亲自到那个地方看一看。这与信不信杜中宵无关,自己治下出了这么反常的事情,总是要查个清楚。如果杜中宵弄虚作假自不必说,夏竦自有办法处置。如果是实打实的政绩,就值得夏竦重视了。
吩咐了通判刘几和签判赵,夏竦带着随从向永城县而来。过了县城不久,便就进入了永城县的辖境。随着夏竦的蒙大海叉手道:“相公,已进入营田务境内,是否知会杜知县前来迎接?”
夏竦道:“不必了,我们直支营田务衙门。人人都说这个杜中宵如何能干,我们且看一看,是否真是如此。营田务今年交了不少钱粮,那里一看,便知究竟。”
夏竦一行分外显眼,在路上走了没多久,便就有营田务的巡查乡兵前来查问。
只见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拦住道路,向夏竦叉手唱诺:“这位官人,此处是亳州营田务,在下今日当值,巡视地方,防备奸民。官人一行人员不少,不知从何处来,有何事要办?”
蒙大海对夏竦小声道:“相公,这是营田务的乡兵,想来是见我们人数众多,前来盘问。”
夏竦不耐烦地道:“告诉他们,知州前来巡视,不得碍事!”
蒙大海听命,拨马向前,对前面的人高声道:“本州知州相公,前来永城巡视!尔等既是巡视地方的乡兵,可随我们身后,防备盗贼!”
说完,把夏竦的印信向前面的人展示了一番,让他们把路让出来。
十三郎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随便找路上的一群人一问,便是知州。急忙吩咐手下让到路边,自己到蒙大海身边,小声道:“官人,知县官人听说知州相公要到本县,特意吩咐了小的等不可怠慢。却不想今日真地遇到了贵人。放心,有十三郎在,必然一路无事!”
蒙大海听了吃惊,急忙到夏竦身边,把十三郎的话说给夏竦听,道:“相公,却不想永城县已经知道了我们要来,特意派了人前来迎接。”
听了这话,夏竦大怒:“我此次来永城,是临时起意,走前才告诉州里官员。这个永城知县,如何早早就知道此事!擅自打听上司隐私,这还了得!来呀,速速去营田务衙门!”
一众随从的护卫得了夏竦吩咐,快马加鞭,向前而去。
十三郎一行都没有马,看着前边远去的夏竦一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发了一会呆,才道:“作怪,明明说好带着他们去衙门,怎么撇下我们就走了!”
夏竦在路上再不耽搁,当日中午就到了营田务衙门。一问,果然不错,杜中宵早早就已经到了这里迎接自己。冷笑一声,夏竦吩咐随从去知会杜中宵,出来迎接。
杜中宵听说夏竦到了衙门外,心中暗怪十三郎等人不靠谱,急忙带着乔保平一行迎了出来。
见礼毕,夏竦阴沉着脸,随着杜中宵理了营田务衙门。到了厅堂落座,沉声道:“杜知县,你是永城知县,怎么今日恰好到了营田务来?”
杜中宵拱手:“因听闻相公前来,下官特来此处等候。”
夏竦一怔,却没想到杜中宵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倒高看他一眼。打听了到了上官行踪,早早前来迎接没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倒是有点胆量。
看着杜中宵,夏竦眯起眼睛,沉声道:“我是临时起意到永城来,知县如何早早知晓?”
杜中宵怔了一下,看了看夏竦身边的人,才道:“相公是临时起意么?下官治下有个吏人,在码头见到相公家人,说是这两日要到本县来,是以卑职早早迎在这里。”
夏竦听了这话,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才道:“原来知县是从我家下人那里得知我的行踪”
杜中宵道:“那是自然!不然地话,我如何会得知相公要来本县。”
夏竦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万万没想到,自己认为极是隐秘地私访永城县,早已经被自己家的奴仆泄露出去。杜中宵等在这里,只怕还认为是自己故意泄露行踪,让他前来迎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