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赢婴府邸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咸阳城日落便宵禁,此时街上只有这一辆马车行进的哒哒声响,路上已经看不到人了。更鼓声隐约传来,马车里很是安静。
胡亥看向景岚,见她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兀自坐在那里,一句话不问不说,就像是没有一点好奇,也不在意他今天这么做的原因。
于是,胡亥率先开口说道:“有什么感想么?”
景岚其实正在思考,从今天睁眼开始,一件一件的事情,一一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细细思量,她不求自己能够从这些事情里面看出什么来,也没有太过奢望能够明白这些人如此做的背后有什么意义。只要让她想一想,做到心底有数也就是了。
倒是她实在该庆幸景岚留给她的这张脸皮太给力,竟能让胡亥忍不住先开了口。听到胡亥的问话,景岚便收回了心神,抬眼看向他,景岚对于皇权和胡亥最高统治者的认识,其实还只是流于表面的,而胡亥虽然与历史记载不同,但留在景岚心底最深的印象还是那个历史上的胡亥占了大多数。她即便是知道这个人是不同的,应该重新评价的,但重新认识的同时,又会忍不住去想,去比较。所以,要说畏惧或者恭敬上,只是流于表面了,内里,她只是当他一个平常人看待。
景岚坦然的看向胡亥,说道:“什么感想?哪方面的?”
胡亥与景岚对视,不一会儿竟然有种鼻梁痒痒的感觉,想要抬手去挠一挠,不过这种冲动冒出个头,便被他压下去了,他也不可能在景岚面前做出这种有些不庄重的举动,于是听到景岚的询问,便愣了愣,才说道:“关于赢婴,赢君,还有终黎熙。今天的事情,你不会一点感想都没有吧。便是故人相逢,却对面不相识的情形,你便心里没有一点感触吗?”
景岚扯起嘴角一笑,端是云淡风轻,仿佛胡亥所说的那些不过是无足轻重毫不相干的事情,全然不值当她去在意。景岚有感触,但要说有多深,却也真是没有。说出来大概无人相信,那不过是因为,谁也不知道,如今的景岚内里的是一个外来的灵魂。所以她是真的不在意,却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故作坚强。
想一想,很好理解,一个在男尊女卑的古代被休弃的女子,追杀,诈死,隐姓埋名,甚至到了只要被拆穿原本的身份就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地步,身上背负着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沉重非常却毫无头绪的秘密,这样一个女子,见到了前夫,前夫却不认识她,昔日的好友,也投靠到要杀她的人门下。会没有想法吗?再坚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胡亥是怎么想的呢,其中也是好奇了一些,因为景岚的表现,实在是太超乎常理之外了,经历了上面的事情,这样一个女子,怎么可能生活的那么悠闲呢?甚至在乔装改扮的情况下逃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却也能够生活的很好?想一想,他都有些妒忌,看不过眼,她怎么就能这样舒服?恨不得让人狠狠的毁了她的生活,看一看她的这份闲适能够维持到何时。
可如今,胡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总之他心底很复杂。他突然的将她推到幕前,面对一直找她的赢婴,面对休弃她,连累她被火烧死的前夫,面对投靠仇人门下的昔日好友,甚至于后来连他都没有预料到的暗杀,这一些,竟然还不足以让她变脸吗?
想了想,似乎除了偶尔露出些许不甘愿和无奈之外,他竟然没有从景岚的眼底看到一丝的仇恨。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她该不会没被火烧死,却被烟熏坏了脑子吧?怎么就能这样不正常呢?!
“陛下希望我有什么感触?”景岚也不想知道他这样问是有什么目的,猜来猜去的,烦都烦死了,有那个时间,她还不如到自己的空间里去泡个澡,看看书,就是种菜喂鸡都比在这里想这些弯弯绕绕的有意思:“陛下今日这番,应该不是突发奇想吧。你想让我感触什么,直说呗。”
胡亥看着景岚,眼睛慢慢深沉,浑身的气势也由收敛到勃发外放转变,身为上位者的威压,毫无保留的冲着景岚就去了。气势惊人!景岚给了个评语,如果是普通人肯定就要忍不住跪下了,就是不跪下,心底也肯定是胆战心惊的,这就是那所谓的王八之气了吧……倒也真是厉害!
如果不是她有空间护身,本身修炼的寒冰诀就是个霸道非常的,肯定也是抵不过的。只不过,这个如果只是如果,所以,在这样的气势下,景岚安然若泰。到让胡亥再次惊讶了一番。
胡亥眼底一片黝黑,更加深沉了。不能控制在掌握之间的,永远让人无法安心。“去年匈奴联合羌族进犯北疆边界,甚至于不出一月抵达到了雁门关外,朝廷不得不出兵。蒙毅,王离具是堪当大任的将军人选,而护军都尉,却是赢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派他去吗?”
景岚摇头,她没有经历过官场,甚至职场都因为空间的关系做了小老板而没有机会经历,对于这些,只从小说和电视上看到过,但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要让她看明白,确实太难了。
胡亥见景岚摇头,眼底全是疑惑,是真的不理解,便有些好笑的摇头,但一想她自小生长的环境,便觉得正常了,那样环境生活的人,怎么可能不单纯呢?怕也是这样,连怨恨这根筋她都少长了吧。
“我知道他必定要在军中动手,兵权太诱人了,甚至于匈奴和羌族联合饶边,都有他的影子。这么些年,他心底不服气我一直知道,不过看在那人的面上纵容一些,却不想他的心越来越大,我倒不在意那些小手段,他要是能把我拉下去,那个位子给他也行。成王败寇,各凭本事。可是他断然不该勾结外族。”
说到这里,景岚有些不想听下去了,这属于秘辛了,知道太多,她不会被灭口么?再诈死一次?她可没有兴趣了。于是在胡亥停歇的时候插嘴说道:“这些属于政事了吧,就算不是,也是陛下的家世。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景岚拒绝的很直接,摆明了不想知道,不想参与,到让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胡亥忍不住轻笑出声,刚才那种有些压抑诡异的气氛一下次冲淡了不少。景岚看着笑眯眯的胡亥,心底叹息,这些人,哭哭笑笑的变化莫测,实在比六月的天还像小孩子的脾气。
“你这么说倒是让孤不知道该不该接下去了。”胡亥笑够了,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她越是不想听,他还就越要说了。从他知道赢婴大张旗鼓的在找这么一个人开始,他不得不对这个人同样上心,当灌铭顺利的接近了她,传来一个一个的消息,他便对这个女子做了分析,结果且不论。当他知道赢婴那边准备行动了,便知道,这是他的机会,将这个赢婴如此在意的女子拉到他这边,不管赢婴是想要从这人身上得到什么,人在他手里,他便掌握了主动。可是对于景岚的忠诚,他并不完全相信。
因为她太过难以捉摸,让人总有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所以,他需要推一把,保证景岚不会有一天突然倒戈到赢婴那边去,于是,那些只是要抓人的队伍里,便混进去了要杀人的,也不用他派人去,只要将一个消息不经意的传给可以动手的人就行了。所以,说起来,赢婴吃的暗亏,还是吃在了他手下自己人身上。
“就算你不想知道。那我略过去这些,说一说关于你的。赢君现在的夫人,是御史大夫王蒙之女王嫣,如今卧病在床,主管诊治的便是终黎熙,终黎熙的先祖曾经是宫廷御医,医术了得,只是,这王嫣的病或许太过棘手了,到如今也只是拖着没有更坏,却也没有恢复。终黎熙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我无法判断,不过,关于王嫣的病,孤却是知道的,她不是病,而是中毒了!”
景岚眉头一跳:“中毒?”报应了吧……这是。
“对,中毒。这毒你猜得到是哪里来的么?”胡亥也不卖关子,接着说道:“这毒,是出自于刺。”
胡亥这么说是不是知道什么景岚不知道,但是景岚却明白了,这是被自己人给下了毒了呀。顿时心里有一种,知道你过的不好,我就开心了的感觉。
韩丁曾经说过,买他杀自己的人,身份特殊,是刺的主子有着关系,所以他插不上手。而景岚知道买凶杀她的是王嫣,等式出来了,王嫣是刺的人。而刺和赢婴之间的关系,只看他能够指使动那么多的人来对付自己,即便是花钱雇佣,刺肯这样不遗余力,也足以说明赢婴和刺的关系不一般了。
赢婴会不知道王嫣不是病了而是中了刺的毒吗?那么,这样不管不顾的拖着,是要放弃了?还真是冷清凉薄的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