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司君行强迫待在这里休息了好几天,每天他都变着花样弄些好吃的饭菜,让林苏扬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终于等他同意可以走了时,林苏扬才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在屋子里闷下去了。司君行赶着去山林准备些新鲜果子,她就在屋里收拾细软。整理妥当后,见时候尚早,便出了门去向主人家道谢。
热情好客的妇人见林苏扬过来,忙从厨房端了一碗汤出来说:“夫人真是好福气,寻到那样一个体贴的相公,哪像我家那汉子,喏,今儿个一早出门招呼也不打一声,唉,要他平时多关心自家娘子简直就是妄想。”
林苏扬听了只是微笑。那妇人把手里的汤端到她手上又说道:“夫人,说真的,难得看到有你家相公这样的好人啊,这不,他出去前还请我给你炖了鸡汤说让你多喝些好赶路。倒也是,怀孕的人可得多补补才行……”
“哐当”一声,林苏扬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吓得妇人惊叫了一声。
“你……说什么?怀孕?什么怀孕?”林苏扬的脸瞬间惨白,她睁大了眼睛颤声问道:“告诉我,谁怀孕了?”
妇人吓得不清,可看林苏扬的样子似乎还不知自己的事情,于是回答道:“难道夫人不知?那日你家相公抱着你跑到我家说你病了,求我们帮帮忙,我那汉子忙赶了山路跑去请了附近村里的老大夫。大夫说你已有近一月多的身孕,因为没有吃好才气血不足晕倒,你家相公紧张得不行,这些天日日出门寻些野味回来给你补身子,莫非你相公没告诉你?”
听完妇人的话,林苏扬如坠冰窟,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问,还……
妇人见她脸色吓人,结结巴巴地问道:“夫……夫人,你、你怎么了?”莫非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看他们夫妻俩挺恩爱的啊?瞧这夫人的神色不对,可别让她做什么傻事。妇人决定立刻去把那相公叫回来,好在她家后面不远就有果林,那相公怕是去了那里罢。打定主意,妇人一边盯着兀自发呆的林苏扬,一边悄悄走出门,转身往后山跑去。
司君行攀在树枝上一个一个挑选红透的缠沙果,听大夫说怀孕的人最喜吃酸的,这种果子正好甜而带酸,她应该喜欢吃吧。数数兜儿里的果子,三十来个,还不够,多摘些备用。
正当他把这一片的果子都快摘完了时就看见借住那家的农妇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心里一紧,只听得那农妇大声喊道:“快,快回去看看,你家夫人不对劲啊。”
“怎么不对劲?”他猛拉住她急问道。
“我、我告诉她,她怀、怀孕了……”话还没说完,司君行手里的果子“哗啦”全倒在了地上,他看也不看,匆忙地赶回去。
冲进院子,发现门都开着只是人不在,他每个房间都找了个遍也不见林苏扬的影子,又冲出门外,撞倒了正跑进来的农妇,不顾她的叫喊发了疯似的往外面跑。昨晚下过一场小雨,路上还有不少泥泞,这也恰好让司君行看清楚了地上的脚印,脚印的方向不是通往山外的小道,而是另一边的……悬崖!
这一发现让他顿时六神无主,人虽然跑着身体却不像自己的,看着一路上遍开得灿烂的花,心里冰冷得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她,找到她。
林苏扬恍恍惚惚站在了悬崖边缘,望着远处的山峦,清墨留烟,很美啊,美得像画里的一样,伸出手虚空抓了抓,摊开来,什么也没有。
老天真是会捉弄人,明明有这样好的景色,为什么还是阴沉着要下雨呢?林苏扬笑了笑,看着脚下雾袅不见底的云端,好想踩在上面,飘飘荡荡,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慢慢伸出了脚,正想走进仙境一般的世界却被人一把拖了回去。
司君行从后面把她紧紧抱住,颤抖着说:“不要,不要去。”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大声喊道:“听见了吗,我叫你不要去!”
林苏扬失了焦距的眼渐渐回神,看着从来都笑着的司君行此刻近乎疯狂的表情,嘴里喃喃地说道:“是你?你来干什么,走开,我不要见你,你给我走开。”她挣扎着要退开,司君行却把她抓得更紧,她争不过,张口一下咬住了他的手臂。
咬得深了,殷红的血浸透衣衫滴到了地上,像开出的花,妖冶绝伤。
司君行一动不动,任由她咬,任由她打,却是轻声说道:“你答应过我的,要陪我一辈子,为什么你总是喜欢食言,以前是,现在也是,难道我只是你愿意的时候就来,不愿意的时候就离开的玩偶吗?”
满嘴的血腥味让林苏扬又开始干吐起来,她抬起头,看着他惨笑:“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怀了别人的孩子,一个我痛恨的人的孩子,我不想要他,可是我更不忍心杀了他,一个生命啊,我不想杀他,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她哭,满脸的泪落在司君行的身上,很湿,好像天上下的雨。
司君行把她抱在了怀里:“生下他吧,我来照顾他。我会把他当做我的孩子一样照顾。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浪迹天涯,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一起,永远不分开。”
林苏扬放声哭泣,不停摇头:“不行的,不行的,如果让他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他一定不会放我走,一定不会……”
“不,”司君行打断她,“孩子是我的,你听清楚,孩子是我的,知道吗,不管那个人是谁,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和我的孩子也没有任何关系!”像在见证他的誓言,一道响雷凭空砸下,倾盆大雨随之落了下来。
渐渐的,林苏扬松了抵在司君行胸前的手,司君行以为她想通了也放松了抓着她的力道,不料她突然猛地使力把他推了个趔趄,然后往后不停地退,最后站在了悬崖边,司君行一看马上就要过去拉她,林苏扬却大叫道:“别过来。”司君行停住,悲苦地望着她:“你不相信我吗?”
林苏扬摇摇头说:“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太相信你,相信你可以不顾自己来照顾我,相信你可以不顾别人带着我远走天涯,相信你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可是,我不想,你知道吗,我不想。我已不是清白身,还带着另一个人的孩子,即便你不在意,可我在意!”
见司君行又向前走了一步,她立刻又说:“别过来,如果你再向前我就跳下去。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司君行果真停住了脚步,只是看着她的眼里,除了悲伤还是悲伤,他说:“我不想听,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你知道吗,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把你放在了心里,怎么忘也忘不掉,我一次一次追逐你的身影哪怕你从来就当我不存在。林苏扬,你何其狠心,我为了你答应瀚宇风把魔教拱手送上,为了你和正道作战以致失明,为了你,我放弃了我的一切,可你要知道,我从来就不求你的报答,不求你的同情。为什么,为什么你每次给了我希望又给我绝望?林苏扬,难道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我每次都要满怀幻想地等着你,等着你把我抛弃然后又来寻找,等着你愿意的时候接近你,不愿意的时候离开你。你要跳是吗?好,你跳吧,没有你,我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了意义。”
林苏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整个人都被他眼中深深的绝望给震撼了,眼前突地划过一道白光,一把不知从哪里来的鱼肠短剑瞬间就没入了司君行的胸膛,接着就见他缓缓倒了下去。
“不……”林苏扬大叫一声,朝他奔了过去。很快,烫人的血和着天上的雨水在司君行身边汇成一条小溪或渗入地里,或流向远处。林苏扬扑过去,抽出挺立的剑,双手紧紧捂住他的伤口,“你不要这样,我不跳了,好不好,你快起来啊!”
刺眼的红依旧汩汩地从指缝里冒出来,豆大的雨点冲开了她手背上的红,却又被另一股淹没。司君行的脸白得如同一张纸,他抬手摸着林苏扬,“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我不会亲眼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所以我要比你先死,这样,我总算是做了一件自己做主的事了。”
林苏扬哭着,不知是泪还是水,流进嘴里,咸咸的,好难受。
“现在……我……终于……可以说……那三个字……”司君行猛力地咳嗽,胸口的伤被强力扯得裂开,血流得更加厉害。
天上的雷更响了,雨也是如倾泻的河水冲了下来,只听阵阵雷雨声中,隐隐回荡着三个字:我爱你。
漫山遍野,还在等着春日盛开的花骨朵儿刹那间绽放,五颜六色,光华异彩,淋淋的雨湿润着,冲刷着,遍地摇曳,满天花落,铺的一层花色地毯,淌过血红的溪,绝美,绝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