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美女对你笑呢!”
“是啊,我看到了!”
“呵呵,哥们,你脸皮还真厚!你没听见那几个人谈的什么?你看咱们都这么熟了,我就不恭敬地问一句,你父母做什么的?”
“这个……”
耳钉男被新室友一顿揶揄,终于碰到了短板。他父母就是一个玻璃瓶场的普通工人,父亲下岗,在外面揽了三份活,起早贪黑一个月两千多点、她母亲在工厂里吃着低保,半下岗状态,因为离着东江三中比较近,开了一个小饭桌,每个月下来也就两千多点,而他呢,从大专毕业后,换了五份工作,都因为性格和脾气干不下去。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找女人,所以还算不错的外表经过一些奢侈品的陪衬,也骗了不少希望找个有钱男朋友的女生。但是,那都是昙花一现,好在他对感情的需求集中体现在下半shen,女人离开了他也不纠缠,反正需要时电话,各取所需。
此刻,被问及痛处,他咬了咬牙,目光冷了三分:“我跟你好像今天才认识吧,用得着交浅言深?伙计,正像你说的,某些癞蛤蟆自然追不到白天鹅……”
“得,好心劝你不要好高骛远,还被说成癞蛤蟆,行,行,行,我是癞蛤蟆,你是王子,成了吧?”
看到那女孩被簇拥向台阶上走去,青年哼了一声,不理耳钉男。在另一边,岑小小凭借渊博的文学知识,顺利得到了礼物——一枚胸章。
“给你吧,棉花糖!”
岑小小摊开手掌,想送给夏夜之。夏夜之看她认真的表情,也不好拒绝,于是收在口袋里。
他们这个团才陆陆续续上山。苏西古镇的寒山寺并非姑苏城外寒山寺,只不过同名罢了,说是寺庙,其实早已脱离了正统烧香进佛的范畴,相反因为各地游客比较多,逐渐成为了一个游玩的地方。
出了清澈甘冽的泉水,几人合抱的榕树等等自然风光外,其余就要数许愿池非常有名。
东江甚至周围的城市人,很多都是因为许愿池慕名来此。
时值五六月交替,高考前夕,来此许愿的家长络绎不绝,许愿池边上,围了一票子人,争先恐后地往里扔着一元硬币,好像那不是钱似的。
“这个就是苏西古镇最有名的许愿池了,很多人试过都挺灵验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换些硬币投掷,好了,现在是三点,等到五点一刻的时候,我们在这里集合下山,记住时间噢!”导游吩咐了一声,履行完任务,就和其他团几个导游聚到大槐树下,嗑瓜子品茶去了。
寒山寺前山后山也有不小面积,要想都逛完,两个小时只少不多。
十来个上了年纪的游客,都不会傻兮兮的拿着人民币换硬币,再往池子里的鱼嘴里扔,这东西把很大程度是个心理作用,要是扔进去还好,就怕是仍不进去,心里犯嘀咕。
此时,在池子南面一对夫妇扔完两百块钱的又换了一百块钱零钱,扔了十几个下去,见没有一个着边,女人有些急了,直接将剩下的硬币全倒进去,这下池中溅起了点点涟漪,什么都看不见,到底是进了还是没进谁都不知道。从这夫妇穿着看,不像是一掷千金无所谓的主,也就是工薪阶层的水平,瞬间三百块钱花了,却没点效果,女人急得坐在池边抹眼泪,嘴上一个劲埋怨老公没用,絮絮叨叨地抽泣着,担心孩子高考没戏了。而偏偏旁边那一对夫妇,就在这个时候将钱扔进了鱼嘴里。
“还是诚意不到啊!诚意到了自然就进了!”
丢下一句话,那个穿黑丝袜短裙从背影看疑似妙龄女的半老徐娘搀着她那个看得见肚子看不见脚的老公施施然离去。
女人气愤地在男人腰上捏了好几下,又戳着他的额头道:“没有的,去,再请鱼神,今天要是投不进去,你就给我住在这……”
男人唯唯诺诺,片刻之后,又拿了一百块钱回来,人上了点年岁,眼也不顶事,扔了还没十个,水池子里点点涟漪根本看不清鱼的嘴在哪里。
夏夜之站在池子旁,目送着被冰冰拐到钟楼那边的岑小小,掂了掂手中两个硬币。岑小小还是很大方的,自己掏腰包请了十个硬币,分给冰冰五个,自己扔了三个,见不上道,便失去了兴趣,跟着冰冰看捏泥人的去了。
斜角四十五度这对夫妇的对话他都听到了,所以在男人垂头丧气再次向池子里抛了一枚硬币的时候,他屈指一弹,手指间那枚银光闪闪一元钱像精确制导的鱼雷似的,分毫不差地在水中切中另一枚硬币,并且改变了原本沉向水底的路线,就那样很巧很巧地掉进了鱼嘴里。
四十多岁的女人捂着嘴,满眼激动拽着老公的衣服,颤抖道:“进了,老公,进了!”
男人古板黑瘦的脸上显出一抹自真心的笑,刚才要不是旁边的小伙子扔进去的硬币撞了下,肯定是进不去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夏夜之面前,道:“真巧啊撞上了!”
夏夜之蹙了蹙眉,叹气道:“是啊,要不撞我的就进了,看来鱼嘴拒绝了我的愿望!”
“没事,没事,别灰心,来,剩下这些都给你了!”男人仿佛把一纸袋子钱都当了游戏币,全部塞给了夏夜之,“唉,小伙子抽烟不?”
“你搞什么啊,老公,抽烟有什么好,你让人家家长知道了怎么想?别人让你儿子抽烟你干呢?”女人狠狠捏了他一把,道。
看着老婆色厉内荏的样,男人开心地勒了勒松松垮垮的裤腰带,尴尬道:“看我糊涂的,对不住,对不住,幸好你家人不在,要不……呵呵……”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去那边给儿子买个护身符!”
“老婆,你这不是让我找骂呢?儿子天天叫喊着马克思主义,你还搞这些迷信,到时你一推二净,还不是我背黑锅?指不定怎么数落我呢!”
“哼,那要不你别买!”
“唉唉唉,别生气呀,我们不能说买,只能说请,说买就不虔诚了!”
“那你就不怕你儿子生你气了?”
“呵呵,只要能应了心,儿子能上个好学校,有个好未来,让他教育两句就教育两句吧!”
“还说我宠他,你比我还宠呢……”
“我宠,我宠,行了吧……”
夫妇心愿达成,心情俨然大好,说说笑笑离开了池边。
水里点点晶莹闪烁折射在夏夜之眼里,让他微微有些失神,而周围声音也有些倏然渐远……
其实,那个夜晚在纽约皇后区完成任务分手后,他以处理痕迹为借口,没有跟夜鹰一起回基纽复命。
看着俏丽的小女孩脸上血色逐渐褪尽,变成了苍白,他忍不住在公用电话亭报了警。透过一幢二层旅馆的玻璃窗,紫色红色交织的灯光印亮的巷子,警察带着小女孩的父母前来,那个长相温婉柔弱的母亲见到女儿已经冰冷的身体,刹那就昏了过去,而男人抱着孩子的尸体痛哭失声。当在人群里的他听到男人哭泣着对警察说,今天是凯瑟琳得到重点高中录取通知的日子,所以允许她和朋友参加派对的时候,他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直到天明,救护车将凯瑟琳的尸体从他怀里拉走,这个父亲仍坐在湿漉漉的地面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凯瑟琳,爸爸早点去接你就好了,别哭,回家,我们回家……
动用了四名警力,医生才从他的怀中抢出的女孩的尸体,随后,又为他注射了镇定剂。对于枪支泛滥凶杀案时常生的这个繁华世界,一起没有枪支没有毒品没有黑帮牵涉其中的普通凶杀案,就像入夜十分突入起来的绵绵细雨一般寻常。
在夜鹰利落的手法和他精心布局里,警察没有也不可能找到蛛丝马迹,除了那只被撕碎的宠物犬从支离破碎的痕迹中可以推断出凶手是个变态杀手,可凯瑟琳身上的简单甚至不带痛苦伤势又推翻了这个结论。
最后的结果无外乎成为了悬案。
但是,地上那一撮撮头,像是刀子一样刺在了潘神的心中,以至于在往后的狭长岁月让他始终无法摆脱煎熬。
那一天,他始终记着,那是小女孩凯瑟琳最开心的一天,因为她考上了一所相当有前景的高中,却也是这个家庭最悲伤的一天,因为这个充满亲情温情的小家如漂浮在空中的泡泡锵然碎裂了。
三天后,凯瑟琳的葬礼在一座公墓举行。
那些中学伙伴们,一个个眼睛肿着,泪水潸然的和躺在水晶棺中的好朋友道别,为她献上最后一支花。
所有凯瑟琳的家属都在雨水和眼泪混杂中带着悲伤,默默为她在天堂祈福。凯瑟琳的父母都没有出席女儿的葬礼,一切都是她的姑母代办。
其实在小天使离开的那晚,许多人都猜到了这样的结局。所以当得知凯瑟琳的母亲前一晚在家吞药自杀的消息后,亲属们没有太过震惊,反而都很体谅她的行为。
可是一直操办女儿后事的父亲却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打击,终于在疲倦和忧伤中精神崩溃。
在这个细雨霏霏阴云惨淡的早晨,一身黑西装戴着墨镜的潘神在一百米外的车道上默默站了许久,直到黄昏时,管理员请他离开,才将手中那束被雨水打湿的白莲花放在公路路肩上……
z曾经说过,身为基纽的学员,一定会承受巨大的痛楚,甚至遭受诅咒,但是无论他们这些人做过什么,到死的那一天都会被神原谅,灵魂归往天堂,因为他们都是怀着一颗无私的心去做,都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美丽。
那番动听的话从被尊为神祗的z先生口中虔诚的说出,成为许多人信奉的真理,但是命运偏偏安排了他遇到夏奈……
时隔了这么多年,又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再一次触景生情念起凯瑟琳以及他的父母的时候,手里的硬币“噗噗”落了一池子。
幸好,一只手将袋口扶起,才避免了硬币尽数浪费。
“你在许愿吗?”
一个有些疲倦而淡静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夏夜之怔了怔,侧过脸,划过一丝复杂的笑意:“不,我在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