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节圆满落幕,盛业琛起头,大家到海边玩以示庆祝,这座城市没有海,大家为了亲海,租了车开了七八个小时才到了很有名的一个小海岛,男孩们一见到海撒了丫子就跑进去了,女孩们没地方换衣服,只是矜持的在海边踩了踩水。
他们提前在海边的旅馆定好了房间,男女分开三人一间,陆则灵被分配和两个大一的新人住在一起。三人一同进去,各自整理着行李,大一的姑娘比她更兴奋,一直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其中一个整理到一半,突然神秘兮兮的问另一个:“诶,你说,会长把会长夫人也带上了,他们是不是住一间房啊。”她说着,突然捂嘴笑起来:“哎呀,这旅馆隔音效果好不好啊!我晚上会不会听到不该听的啊?”
陆则灵听到这里,突然后背一僵,握着衣服的手也不自觉的攥紧。心里像有个搅拌机,五味杂陈搅得乱七八糟。
“胡说八道什么啊?脑子里全是黄赌毒。”另一个姑娘白了一眼说:“房间分配的单子是我弄的,会长和男生住的。别搞不清楚就乱说。”她也压低了声音:“听秦学姐说,叶学姐不仅是学霸,而且非常保守自持,和会长至今都很纯洁。”
“切,我不信,都什么时代了,你没看学校门口的酒店旅馆一到星期六都满了吗?”
“行了行了,也不是满世界都这样,也有像咱们叶学姐这么冰清玉洁的人。”
“我看啊,假正经还差不多。”那小姑娘口无遮拦,笑眯眯的,突然扬了扬下巴,对陆则灵说:“陆学姐,你说是不是?”
陆则灵怔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说:“我也不知道。”
两个小丫头觉得无趣,换好了衣服就去吃饭了,临走了还不忘提醒陆则灵:“学姐,一会儿沙滩上有游戏啊,记得参加啊,别忘了换泳衣!”
屋里留下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而陆则灵则深深沉入了方才她们讨论的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酸涩极了,这感觉极其揪心。诚如学妹说的,情到浓时,有这种事也很正常。可是盛业琛……于她而言,他始终是不同的啊……
换好了衣服,陆则灵锁好了门便出去了。一个人往海滩走去,一路上也没什么人,路两边是成片的绿色植物,郁郁葱葱,遮挡了视线,陆则灵正准备往前走,就听见绿丛中有两道低低的声音。好奇心驱使,她又往前走了两步,便看见两个并靠在一起的背影。她一眼便认出,两人正是盛业琛和叶清。
盛业琛亲昵的搂着叶清,时不时就情浓的吻吻她,那画面,就如同诗中所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在盛业琛怀中的叶清气息有些不稳,羞涩的嗔怪:“你怎么这么色啊,这还有人呢!”
盛业琛笑着:“谁让你憋着我啊?”此刻的盛业琛不再是平常正经八百又稳重安静的样子,倒像是这个年纪猴急的小伙子,傻傻的说:“要不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吧!”
“你想干嘛?”
“洞房花烛。”
“流氓!”
“那到底行不行啊?”
“当然不行!我妈说了,得留到结婚以后!”
盛业琛被拒绝了,也并不生气,只是打趣的说:“丈母娘这可是要憋坏了女婿啊!”
“不正经!”
“……”
陆则灵再也听不下去,顾自往海边去了。明明是这样美丽的风景,只是来得人不对,心情更不对,陆则灵一点也不觉得赏心悦目,反倒觉得这海孤寂的让人害怕。耳畔里响起盛业琛和叶清之间那些情侣之间让人耳热的絮絮之语,只觉心如刀割。
“陆则灵!”一个学生会很闹腾的干事朝她跑了过来:“怎么回事啊!都到海边了还穿这么多啊!”他走近了,正准备说什么,却突然噤了声,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陆则灵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陆则灵下意识的擦了擦脸庞,才发现自己竟是流了一脸的泪水。看着手背上的湿润,陆则灵有些恍惚的想,原来是心脏在抗议了,这样无望的爱情什么时候是尽头?一年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固执坚守这份心情到底是想得到什么,也许是什么都得不到。
无数次想要放弃,却怎么都放不下,每次自己想一想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好不容易修整好自己,一看到他还是对自己的心投降了。她不明白,暗恋一个人怎么也会这么痛呢?
她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说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我妈了。”
陆则灵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家里只有父女俩相依为命,大家都知道,那干事怕戳到她伤处,不敢再问,随便寒暄了两句就走开了。陆则灵抱歉在这样的时刻需要拿妈妈出来当挡箭牌,垂着头,心情更加低沉。看着那干事走远,她终于独得一份安宁,坐在沙滩上休息了很久,直到大家开始水上排球她才脱了t恤下水。
陆则灵只要不上场,就一直在水里把自己压的很低,她身上穿的泳衣是夏鸢敬选的系带式比基尼,夏鸢敬说让她“艳压群芳”,这样盛业琛也会多看她几眼,只是这款式和她的性格是很不符合的,遭到她强烈反对,夏鸢敬嘲笑她:“人家张爱玲说,爱一个人是低到尘埃,开出花来。你呢?低到下水道去了,连老鼠都瞧不上!”说完强迫她买了这件比基尼。
虽然同行的姑娘们都穿了很暴露的泳衣,她在里面并不算太夸张,但太多皮肤裸/露在外,她还是感到很不安,所以一直躲在水下。
不知是不是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不过打了两场排球,一时和人说话说得有些忘形,陆则灵发现泳衣的前面开了,大概是动作舒展太大,缝合的线断了,幸好是在水下发现的,没有走光,只是她这下算是不敢起来了,一直窝在水下。大家轮流着上场打球,也没发现异样,水里人多,下饺子一样的,她混在其中也不显眼,她想着就这么待着,走一会儿人走光了她就能自己偷偷起来了。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的盛业琛身上,他和叶清在一起,两人也不知在说什么,有说有笑的,他的手扶着叶清的腰,姿态很是亲昵。阳光落在他湿漉漉的短发上,一派安然,水光粼粼,蓝得如同画卷一般,像为他们而生的背景。
陆则灵有些心酸的想,夏鸢敬的小主意算是彻底泡汤了,不管她穿的再怎么显眼,盛业琛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他的视线早就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满了,连余光都吝啬于分给她。更何况她此时如此狼狈,连动都不敢动,何谈去吸引他呢?
她正一个人想的入神,连眼前有人挡了她的阳光都没发现,等她再次抬头,盛业琛那张英俊的脸孔已经近在咫尺,吓得她怔怔往后退了一步。
她捂紧了胸口,咬着嘴唇,还没想好要说什么,盛业琛已经脱下了他身上的t恤,盛业琛当时还在给大家分队,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推了下来,所以他是唯一一个下水穿了t恤的人,他什么也没说,将湿嗒嗒的衣服放在了她露在水面的肩膀上,然后转了个身,用宽厚的背替她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陆则灵有些恍惚,t恤贴着她的肩头,还带着盛业琛的体温,她腾出一只手拿了过来,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她抬头看了一眼盛业琛的背影,光/裸而坚实的背脊,逆着光,有一道浅浅的轮廓,仿佛真是电影里救公主于水火的骑士,那样温暖动人,慑她心魂,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都灼烧了起来,先前的失落一瞬间便一扫而空。她感动得不能自已,吸了吸鼻子,赶紧把t恤穿在身上,只是那t恤浸了水,变透了不说,还贴着身,原本陆则灵身材就生得很是凹凸有致,这一弄虽然遮了一些,但禁/欲感更强了,陆则灵还是必须用手紧紧的捂着。盛业琛回过头见她那样,脸色一红,低声说:“你跟在我后面,我送你上去,赶紧去换衣服。”
陆则灵怯怯的点了点,羞赧不已,双颊绯红。
他们这边一动静,马上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尤其是男生,看着陆则灵这模样,立刻有人吹起了口哨,调侃起了陆则灵的好身材,陆则灵不好意思的垂着头,跟着盛业琛一步一步往岸上走去,一下都不敢抬头。大约是大家的口哨吹得太厉害了,盛业琛突然停了下来,紧跟着的他的陆则灵一下撞到了他的后背,他赶紧的抓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下意识的抬手给她揉了揉撞到的额头。两人肌肤相熨,陆则灵心跳如雷,浑身颤抖的厉害。只听头顶盛业琛的声音有如鼓点,他笑骂那些人:“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眼睛往哪放呢!我告诉你们啊,打主意的鸟人闪远点啊!陆则灵可是我妹!”
盛业琛话音没落,就有个男生接话道:“会长!认哥认妹,关系不对啊!”
盛业琛和陆则灵已经快上岸,他抓了一把沙扔了过去,“兔崽子。”惹来众人一通大笑,而陆则灵也趁着大家高兴忘形冲上了岸。
那夜陆则灵怎么都睡不着,盛业琛从天而降的身影一次一次的出现她的脑海里,占满了她的每一寸思绪,内心那一份窃喜纵是再华美的文字也形容不出,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丝丝的甜蜜感暗涌。
她自然是不知道,首先发现她狼狈的人并不是盛业琛,而是心细如尘的叶清,是叶清让盛业琛去帮助陆则灵,而一无所知的陆则灵,却将叶清的一片好心染成了粉色绮丽的少女之梦。
自从盛业琛说了那句视陆则灵为妹妹的话后,陆则灵和他的关系也变得更加亲厚,陆则灵时常能和盛业琛及叶清一起吃吃饭,仿佛真的如他们的妹妹。陆则灵并不贪心,只要能距离盛业琛近一些,对她来说,什么名义又有什么重要?进期末周之前,学生会内部的干部竞选在小会议室进行了,陆则灵以一番精彩的演讲竞选成功,成为后勤部长,她竞选成功以后,叶清亲自送上了一束鲜花。陆则灵抱着鲜花,盛业琛搂着叶清,大大咧咧的说:“我一早就说吧,这位置肯定是她的,叫你提前买好花就是对的。她啊,现在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没了她我等于看了我的手啊!”
陆则灵听他这么说,心里极其满足,她微笑着看着他,眼神虔诚,仿佛他真是什么神圣的神祗。盛业琛不知道,方才她演讲时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他什么也不必说,只是坐在那里,只是偶尔的微笑,就已经是她一腔孤勇的全部力量,是她持续向前的全部动力。
对陆则灵来说,盛业琛就像天上的太阳,而她就是最最普通也最最痴心的向日葵。她这辈子别无他想了,只要像现在这样,离他近一些,便也满足了。
期末结束后,寒假如期而至,放假在家见不到盛业琛,陆则灵一直有些蔫蔫的,她有盛业琛的电话,却不敢打过去,她不知道能和他说什么,更怕他发现了她的心思而疏远她。他对叶清的痴心,她离得越近,看得越清。
每次想他,她总是从网上找来各种祝福关切的群发短信,一个一个的编写出来,然后发给他,怕被人发现,她总是全部群发一遍,装作那关心不是特殊的,只是她顺手转发的。
接到盛业琛的电话,完全是陆则灵意料之外的,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陆则灵激动的几乎话都不会说了。她后来怎么都想不起盛业琛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一直傻傻的说:“好,好,好。”
这座城市已经进入三九寒天,近日天气预报又说将要有雪,所以外头特别冷,地上有树上落下的残叶,踩上去便嘎吱嘎吱的响,街上行人不多,有也是行色匆匆的。天气太冷了,哈一口气都好像要结冰一样,陆则灵穿了厚厚的棉衣戴了围巾手套还是觉得冷,她跺着脚,搓着手,站在凛冽的冷风中等着盛业琛。
他就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拿着手机不停地有说有笑,随便一打就是快一个小时。而陆则灵,也傻傻的等了快一个小时,并且完全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叶清去了老家的姥姥家里,姥姥封建,大学毕业前不让她谈恋爱,为了逼她学大家闺秀修养身性,没收了她的手机,盛业琛为了能和叶清说说话,每次都要拜托陆则灵,电话接通后由陆则灵请求姥姥转接,再轮到他去和叶清说话。这份心意,不知道远在老家的叶清有没有感受到,反正她陆则灵是感受得很透彻了。
盛业琛的声音不大,但时不时发自内心的笑声还是传进了陆则灵的耳朵,她心里难受极了,却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拒绝他的请求,还表现的很乐意帮忙的样子,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时不时的见到他,才能和他说说话,哪怕她知道,他见她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叶清打电话,她也不舍得放过,暗恋一个人是卑微的,不是暗恋过的人,又怎么能懂?
一个多小时后,盛业琛终于结束了电话,脸上带着笑意,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他走近了,发现陆则灵脸上冻的通红,一时歉疚不已:“哎,我真是打电话就忘了神,应该像上次一样找个咖啡厅的,冻坏了吧!”说着,他解下了自己的围巾,三两下给陆则灵围上了。
陆则灵的手紧紧的抓着还带着盛业琛体温的围巾,死死的逼着眼泪,逼着鼻腔里不住的酸涩,心里暗暗的想,比起她的心,这天气又算得什么冷?
一无所知的盛业琛还顾自沉浸在欢喜中,看了看时间说:“时间还早,要不我请你看电影吧,你今天陪我等了这么久。”
陆则灵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往不远的电影城去了。电影院里多是来约会的情侣,一双一对,来来往往,买票的时候,售票员以为他们也是情侣,给他们推荐情侣套餐,陆则灵吓了一跳,赶紧否认:“不是不是,我们不是情侣。”
不想站在后面的盛业琛走上前来,敲了敲陆则灵的肩膀,指着目录上的情侣套餐说:“这个里面什么都有不用单买什么了,就这个了,是不是情侣有什么打紧的!”
选电影的时候,盛业琛很认真的看着一部部的简介,扫到这个说,“这个叶清没看过”,看到那个又说:“叶清肯定会喜欢”,他几乎口口不离叶清,在陆则灵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对叶清的想念和宠爱。与他的坦荡相比,陆则灵觉得自己是天下最阴暗最谎话连篇的大骗子。她总是言不由衷的祝福着盛业琛,忍着如刀割的心痛调侃他们,做到这个份上,她已经尽了全力了。
他毫不设防的样子让陆则灵心酸,最后,她选了一部孩子们才看的动画片,努力装作大方的样子说:“就看这个吧,别的你就可以和学姐看了。”
盛业琛取了爆米花和水,笑眯眯的对陆则灵说:“这妹妹真懂事,亲的都没你好了。”
陆则灵扯着嘴角笑了笑,半晌,她吸了一口气说:“会长,以后你和学姐结婚的时候,我给学姐当伴娘吧。”
盛业琛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到这个,片刻后咧着嘴笑了笑,大方的回答:“好啊!”
只是提到叶清而已,盛业琛的笑脸已经温柔如水,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感情,哪还有她陆则灵什么事呢?陆则灵想,这辈子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盛业琛的爱人了,做伴娘也好,至少是除了新娘以外,她能做的,离他最近的人了。
这样就够了。
这样就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