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到了!”仪礼司郎官躬身请吴毅落座,吴毅低着头,心头只觉得一块石头落地,终于停下了。
只是抬头的那一刻,看见的,却是官家笑意盈盈,慌得吴毅急忙跪下行礼,就连一侧的张天闻,也没有看见。
“起身吧,今日之宴,说是专为你设也不为过!”官家之言,更是让吴毅不敢起身。
“陛下让你起身,没有听见吗?难不成还要请人扶你不成?”张天闻教训道,作为吴毅的上司,此刻他出来做这个“恶人”,倒也合适。
这下,吴毅只得缓缓起身,谢礼不提。大帐之内,官家这桌,还有一个位置,正好是吴毅的前方,吴毅看向张天闻,希望他再“骂”自己几句。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功劳很大,还要专人扶你落座!”张天闻继续“骂”道,言语落在外人耳中,好像老父看见了不成器的儿子,恨铁不成钢。
不过在旁人眼中,毫无疑问,吴毅是张天闻这一派,还是没有多少疑问的。
其实,若是没有张天闻这层庇护,吴毅现在根本不可能如此安逸,不知道多少冷箭要射出来。
吴毅颤颤巍巍地落座,其实根本没有落座,还是虚浮着的。
看得桌上其他人都笑出声来。
能够陪坐官家之人,自然也是大极王朝最高层的一批人,地位丝毫不会低于张天闻,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张桌子,除开吴毅与官家,还有七人。
这七人,除却张天闻之外,吴毅以往一概不知,最多是从他们的着装上,看出他们的身份,有三位参知政事,也就是宰相,负责政治,实际上也能够插手军事,三位枢密,负责军事,除非圣意隆盛,否则参知政事的地位是高于枢密的。
张天闻的官职是北军元帅,事实上,北军元帅有好几个,其他人都是虚衔,拿俸禄而已,但是因为张天闻差遣是枢密,所以能够掌握实权。
最后一位,是中都府尹,其余地界的府尹,就是一个府尹而已,但是这中都府尹,因为职位极其重要,基本上进入两府没有问题,所以也算是帝国权位最高的一批人。
只是中都府尹,就地位而言,在七人之中,地位最低,这也难免。
“这三位分别是李相公,文相公,何相公!”张天闻为吴毅介绍起几人的身份,只是简单介绍而已,具体也不可能在现在说。
这场宴会,可以说没有张天闻的话,吴毅在这桌上,就是一个透明人。
李相公铁面森严,自吴毅见到他,就没有笑过,想来平日也是喜好厉行法治之人;
文相公笑意不断,最是和气,不过谁知道他是不是笑里藏刀呢?能够走到这一步,哪里有常人;
至于最后的何相公,或许是拿不到实权的缘故,眉头有些抑郁,就算是笑容,也让人觉得不真诚。
皇帝以为宰相越来越多,就会分权,事实上,首相会获得绝大部分的权力。这是效率决定的,不以皇帝个人意志为转移,连普通人都知道九龙治水做不好任何事情,必须要集中力量。
“这二位是武枢密,马枢密。”
马枢密与张天闻一样,都是一个儒将,文质彬彬,气度随和,至于武枢密则是个彪形大汉,面上一道刀疤,显然是真正的沙场出身,和这里的一众人显得格格不入,一个人在那里不停地灌酒。
“这最后一位是王府尹!”
王府尹是六人之中,对吴毅态度最好的一人,其余五人,当吴毅起身拜见的时候,只是为微微颔首而已,武枢密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吴毅一次。
而这王府尹,却是说了一声:“陈将军真乃国之新锐,来日不可限量!”好话人人都爱听,只是吴毅总是觉得此人有些虚伪,非要说个所以然来,也讲不清楚,就是和第六感一样。
官家等候张天闻介绍完毕,端起酒杯朝吴毅道:“陈将军以疲弱之卒,牵制北虏十万大军,挽狂澜于既倒,诸位,一齐敬陈将军一杯。”
官家都起身了,或许真的是想要抬高吴毅的身份吧,大极王朝崇尚英雄,他这个官家,需要作出表率。
总而言之,其余人,无论心中看不看得上吴毅,一齐起身,朝吴毅敬了一杯,说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极延亘不绝一流的话。
既而,天子照依班次赐坐,命排御筵,敕光禄寺排宴,良酝署进酒,珍羞署进食,掌醢署造饭,大官署供膳,教坊司奏乐。天子亲御宝座陪宴相公枢密并吴毅等八人。
筵开玳瑁,七宝器黄金嵌就;炉列麒麟,百和香龙脑修成。玻璃盏间琥珀锺,玛瑙杯联珊瑚斝。
赤瑛盘内,高堆麟脯鸾肝;紫玉碟中,满饤驼蹄熊掌。桃花汤洁,缕塞北之黄羊;银丝脍鲜,剖江南之赤鲤。黄金盏满泛香醪,紫霞杯滟浮琼液。
五俎八簋,百味庶羞。黄橙绿橘,合殿飘香。雪藕冰桃,盈盘沁齿。糖浇就甘甜狮仙,面制成香酥定胜。四方珍果,盘中色色绝新鲜;诸郡佳肴,席上般般皆奇异。
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如果不是对面有个天子的话,吴毅不介意果腹一番,能够品尝人间美食,也是一件幸事,而今,吴毅只能够浅尝辄止。
各桌已经动筷,正好百十个伶人也入内,个个青巾桶帽,人人红带花袍。吹龙笛,击鼍鼓,声震云霄;弹锦瑟,抚银筝,韵惊鱼鸟。悠悠音调绕梁飞,济济舞衣翻月影。吊百戏众口喧哗,纵谐语齐声喝采。
一时间,帐内鱼水同欢,君臣共乐。大宴已成,众乐齐举。主上无为千万寿,天颜有喜万方同。
吴毅或许过得很不舒服,过于压抑了一些,不过无论如何,这一刻,陈衍的名字,进入的大极王朝的最高层耳朵,吴毅一直希望达成的目的,终于在这一日,成功了。
而且,不是以奇技淫巧进入高层的,而是通过军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