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杏帮她把发簪取下,捧起她柔软的头发给她梳着,“好看。”
银樱去点了安神的香,只要等景帝仪入睡,她们一日的活儿也就结束了。有刺客闯了进来,亮晃晃的刀子惊得寒杏尖叫,景帝仪让她闭嘴,耳朵都让她喊聋了。
她看着那刺客很是恨铁不成钢,“世上这么多杀人的方法,没上万也有上千吧,为什么总是用刺杀,刺杀我已经玩过了。”
那刺客好像听不懂她说什么,景帝仪心想果真是浪费口水的,便当他不存在那般,看着镜子里颤颤巍巍躲在角落的寒杏,说道,“还不过来给我梳头。”
寒杏抖得像冬日里萧萧寒风下的枯叶,几乎梳子都要拿不稳了。
外头的动静很快被平复了,她院落里的护院也不是白白领那银两的,至少是有尽忠职守。那刺客警觉不对,想抓景帝仪做人质。
她拿起一只簪子扔了出去,把那刺客的手钉在了门板上。白雪进来禀报护院抓到几个活口,都是扶戚人。
景帝仪让银樱去喊宗政去疾过来。
宗政去疾见她毫发无损,眼底闪过什么,只是很快又恢复平静。景帝仪道,“我本来想着把这几个大半夜不睡进人家家里偷鸡摸狗的无礼之徒杀掉也就算了,但他们好像和王子你来自同一个地方。我得先问清楚,是不是你家亲戚朋友之类的,免得杀了,王子找我秋后算账。”
宗政去疾道,“我并不认识他们。”
景帝仪笑眯眯的说,“这几个人和王子一样都是扶戚来的,王子不认识,那我更不可能认识了。像我这样菩萨心肠菩萨面孔的人,想来也不可能有得罪人。王子,麻烦你帮我问问,他们是来找谁的。”
宗政去疾镇定的用扶戚语问了几句,这跟他预期的不同,他盘算着是否更改计划。“他们是我兄长的人。”
“那就是来找你的了,可怎么会找到我的院落来,莫非他们是来了这水土不服导致头昏脑胀东西南北都不分了么。”她讽刺道。
“王府的守卫森严,或许是刚进来就被发现了吧。”
景帝仪瞄了一眼他身后的仆人,跟着宗政去疾这么千里迢迢离乡背井的,都是对他忠心耿耿的。她看到了他们的忠诚,好像怕她会对宗政去疾不利一样,毛发都戒备得竖起了,“怎么不见阿宝丽。”
宗政去疾道,“今晚不是她守夜,所以休息了,姑娘若是要见她,我可以喊她来。”
景帝仪侧着身子,靠在椅子的扶手上,“不用了,我一直觉得扰人清梦是很缺德的事,驸马府应该快布置好了吧。”
那驸马府也就是皇帝指的城南的一处宅院,康怡倒是想大兴土木,认为什么都拆了重建才符合她天之娇女的身份。可皇帝不喜铺张浪费,康怡想讨父亲欢心,便只是在原有基础上将宅子扩建。
宗政去疾道,“半个月后大婚之日便能搬过去了。”
她指桑骂槐道,“那就好,我怕王子再住得久些,会不停的有人找错地方,我胆子很小又是贪生怕死,禁不住一而再的吓唬。我想这半个月里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了吧,否则我得进宫跟皇上说说,让他派上一对人马来,见着可疑的就格杀勿论。”
她故意咬重了后面四个字。湛王府是她的地方,宗政去疾虽说是一国的王子,但现在扶戚内乱,他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的母国也鞭长莫及。
宗政去疾道,“我想应该不会了。姑娘打算如何处置这几个人。”
“既然他们是扶戚人,我还是交给王子发落吧。要杀要剐,要煎要炸的都随便王子,只要收拾干净就得了。”她怕他记性不太好,又提醒了一遍,“希望也不要再有人来扰了我的美梦,否则我会很生气的,王子也请去休息吧。”
……
宗政去疾去见了皇帝,原先想着若景帝仪出了什么事,他倒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煽动皇帝派兵。皇帝虽然将康怡许给了他,但现在对局势混乱的扶戚态度并不明朗,他方才试探了一番,却也试探不出他老谋深算下一步会做什么。
出了殿凤靡初在等着他,他也知道昨夜的事瞒不住他,也没想着瞒住。他上前与凤靡初相互作揖,哪怕宫人见了,也觉得他们不过是交际性的遇上寒暄几句而已。
凤靡初轻声道,“我不是说过不要招惹她么。”
宗政去疾好笑,“你好像也说过你和她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那你又何必这么关心她死活。”
凤靡初正直的站着,教授皇子传道解惑的人就是不同,言行举止,站姿坐相都是无可挑剔的,“她是有仇必报的人,先不说那些手段,她懂用药也懂用毒,你如今人在湛王府,饮食都是她府上的人照顾,你倒是不怕。”
宗政去疾道,“我人若是在湛王府出事,她也脱不了关系。”他也是从争权夺势中活下来的,不至于连这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他若不够小心,也不会发现那些埋伏在外的杀手。
凤靡初看着他。
宗政去疾想着,他若现在手上有一面镜子,定会让他照照自己脸上的神情,“你放心,她一根头发都没少。其实不需你特意来警告我,没有下次了的。”
凤靡初又作了一次揖,朝正殿去了。皇帝召见凤靡初,是想知道近来众皇子的课业如何,一直留他留到了午时。
马车内,曹洛正禀报着九皇子让人拿着当初陆家送来的陆梦怜的生辰八字去分别找了五个算命先生重新合,显然是已经不信太史令了。曹洛见凤靡初好似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说下去。
凤靡初道,“我在听着。”
曹洛又继续禀报,直到马车停下回到了凤府。
凤府的总管等他们等得是要望眼欲穿了,赶紧迎上前,“大人,湛王府的景姑娘来了,奴才已告知大人不在府上,但景姑娘执意要进府等。现在正在厅里。”
总管活了这么久也是头一回见这么没规矩的人,已是各种暗示主人不在,请改日再来,但也不知是景帝仪听不明白,还是太我行我素,直接就堵了一句不必客气了,她会自便的,就往府里闯。
厅里置了酒菜,景帝仪已经是开吃,凤府的丫鬟一左一右的被她使唤着,站在她身边给她扇扇子。
曹洛问总管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许人这样放肆的进来撒野。
总管为难,景帝仪道,“是我让这位总管叔叔做的,过门是客,我应该算得上是贵客吧。我等到了现在都不见凤大人回来,那肚子饿了总不能让客人饿着等,不是么。”她的口吻很是理所当然,指着桌上的鸭子大餐道,“这是我让人去春江水暖买的,鸭子温补,像凤大人这样的羸弱身子,可以多吃。”
凤靡初让他们出去,景帝仪扫视着厅里的布置。
景帝仪道,“这凤府跟你的身份不太符。”九品芝麻官的府邸都比这好,家具陈旧,也没几件像样的古董字画,一点也不富丽堂皇。
凤靡初坐下,“比不上湛王府。”
她抓起扇子扇,刚才问那总管要冰解暑,总管却说凤府没有冰块。在皇都,连稍稍富贵一点的商贾都会在地窖里存冰块留待夏日来用,凤靡初这是要过多简朴的生活,“确实比不上,连我住过的元府都比不上。你说你私吞了沮诵那么大笔银子,却还是要住这样的屋子,谈那些什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高风亮节,有什么意思呢。”
凤靡初打量她。
景帝仪道,“你是在关心我有没有受伤,还是在担心我会不会礼尚往来送宗政去疾一份大礼。”凤靡初张了口,被她打断,“我不会杀他的。”她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一根筷子,毫不费力的就把筷子夹断了,“对我而言杀人就跟弄断这根筷子一样容易,有些无趣,得让那个人生不如死才好玩。”
凤靡初想起她最喜欢玩的,就是把那人心里最在意的粉碎在他面前,“小姐不会是想在他婚事上动手脚吧。”
景帝仪让他放一万个心,她还巴不得他们明日就拜堂呢,“他要娶的是康怡,康怡可跟方颖寿不同,不会遵什么三从四德,她是自以为是高人一等的。你觉得她入了门,夫妻能相敬如宾么,我看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倒差不多的。说不准成亲第二日宗政去疾就要厌烦了,可又休不得,就只得这么对着忍着哄着,这不是比让他死还要更好的报复方式么。”
这种报复,如若宗政去疾福厚些,他先死或者康怡先死,熬个半辈子估计咬一咬牙,白驹过隙也就熬到头了。如若福薄的,那就没办法了,得忍一辈子直到两条腿都跨进棺材里,死了说不准也要葬一块不得安生。
凤靡初道,“小姐的想法,我怕是我这辈子都难完全琢磨透的。”
景帝仪理所当然道,“你和我差那么多岁,终归有时是有些隔阂的。”
凤靡初笑了,她之前还哥哥,哥哥的喊他,现在却说得他好像比她老上几十岁那般,“小姐有什么吩咐让人来叫我就是了,何须奔波这一趟。”
“我是想来看看大学士的府邸是什么样的。”他去过那么多次湛王府,她却没来过他这,好奇。“之前我救了崔护,你答应过会帮我做一件事的。”
凤靡初问,“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把陈牧笙调去做个编修。”
凤靡初道,“这种小事,小姐只要跟皇上开口,皇上没有不应允的。”陈牧笙已经从府尹的位置退下来了,只是碍于景帝仪和宋潮之间的权衡,皇帝还犹豫不决是不是要调去地方做个小吏。
景帝仪强调,“我把他留在皇都,一辈子做个小官,让他知道没了我他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成。”
凤靡初顺着她的意点头,留在皇都总是比调到地方好翻身些,尤其是皇帝年迈得病,很快这里就会风云变色,只要陈牧笙能押对赌注,他日,别说府尹,要更上一层楼都绝非难事。
他的笑淡淡的,像在嘲讽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景帝仪看着就来气,用刚抓过鸭腿油腻的手去扯他的脸皮,像捏泥人那样拉扯。“我只是要他知道他自己有多没用而已。”
凤靡初也不拍开她的手,任由她撒气。不反抗,她很快就会觉得没劲,反倒越反抗,她兴致越高昂。平乐就是不知道这个道理,才会一直被戏耍。
他慢条斯理的道,“既然小姐不想出面做这个‘恶人’,那我来做就是了。只是你在背后为他们做了这些,他们却全然不知,不觉得可惜么。”
景帝仪气道,“我不用你多管闲事,我怎么吩咐你怎么做就是了。”一桌子的饭菜,她都没吃几口,现在没食欲了,她起身开门出去。
曹洛一直在门外守着,结果朝里看,见凤靡初的脸红了一大片,他往这罪魁祸首这瞪过来,景帝仪撒气道,“是我捏的你又能怎样!”曹洛被她的气势压矮了一截,他从没见过伤了人还伤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景帝仪回头瞪了凤靡初,踢了门一脚才走。
凤靡初好笑,她是因为被她说中了心思才恼羞成怒。他让曹洛去取副碗筷来,正好饿了。曹洛想着是不是该请大夫来给他看看脸,晚些凤靡初还有酒宴要去,凤靡初笑道,“没事,她只是在闹孩子脾气而已,但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曹洛从来不反驳主子的话,哪怕他觉得景帝仪压根和孩子这两个字够不上关联,哪有这么凶残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孩子。
曹洛去拿了碗筷来。一进门,那扇被景帝仪踢了一脚的门就倒了,如若不是他走运,走快了一步,估计会压到他。
凤靡初淡定的道,“你把碗筷放下,去找个工匠来修吧。”
曹洛道,“是。”他想景帝仪果真是危险的,极其的危险。
……
景帝仪心情不好,已持续两日,弄得王府的下人也跟着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什么惹她生气责怪。白雪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早膳时便道,“小姐已经好多日没有进宫了,今日要不要去见见皇上太后。”
景帝仪想了想,宫中乐子比较多。何况她不高兴了,也要别人跟着不高兴才对。别人不高兴了,也就能转换为她的高兴了,于是换了衣裳,备了轿进宫。
经过正阳殿时看到有个男的,一身四品的朝服,低垂着头,抬着手用宽大的衣袖遮脸,像见不得人似的鬼祟。
她上前故意堵了那人的去路。
男人抬头。
看着官服应该是太史令吧。九皇子喜宴时,太史令也有来,十个男人里头有九个都是用垂涎三尺的色相来对着她的,这个人也不例外。太史令是负责历法祭祀,那些皇子皇女的婚嫁,对八字、推算良辰吉时也是他负责的,并不是很大的官,但这里的人迷信,做什么都要问卜一下今日是不是好日子,便显得这个官职重要。
眼前的脸被揍得鼻青脸肿,虽说眼耳口鼻还在,但已经完全认不住他原本长什么样了,感觉脸肿得还是左右不对称的。
太史令尴尬,把脸捂得更严实,只露一对眼,可眼上的淤青捂不住。匆匆行礼后走了,很是狼狈。
景帝仪觉得奇怪,到了御花园,见了也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由张年调教出来的一个小太监,这小太监叫白淙,很是聪明机灵,得了赏识年纪轻轻的已经做了掌案了。
白淙过来给景帝仪行礼。
景帝仪问,“你这是去哪?”
白淙回答,“宋将军进宫了,皇上留将军用膳,正要去膳房吩咐。”
宫里的消息,宫女太监总是灵通得很,所以很多大臣私下会收买一两个,好未雨绸缪想在这白云苍狗的局势中占得些先机。不过白淙和张年一样,懂得判断什么能说,什么说了可能会掉脑袋。所以通常只拿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来做人情。
景帝仪道,“我刚才看到太史令了,他怎么了?”
这个就是无关紧要的了,白淙笑道,“太史令说身体不适,已是两日不来上朝了。但今日是皇上要召见,才不得不进宫。一抬头连奴才都吓到了,肿得像发了的包子一样。皇上问起他原因,他说是有一晚夜归被人打的。皇上本来要追究,但太史令说这不过是小事,不需皇上烦心,稍后去府尹那备个案就好。”
景帝仪心想被人打成那样,就差没断了他手脚了,这还叫小事么。这即便换做一般人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息事宁人,何况挨打的还是个官。
白淙嘴甜道,“皇上昨日还说起姑娘,一会儿见了姑娘肯定是龙颜大悦。”
景帝仪掏出银子打赏,白淙意思意思的推脱了一下,随即收好。
陆惋幽和陆梦怜一前一后走过开满紫薇花的石头小路,陆惋幽气色不好,可能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走着走着两腿就软了,差点没双膝跪下磕在石头上。陆梦怜留意着,上前要搀扶时被堂姐甩开了。
景帝仪笑道,“你有事先去忙吧。”她看到更有意思的事了。景帝仪小跑过去扶住陆惋幽,陆惋幽觉得晕眩,看什么都是天旋地转的。景帝仪道,“先扶到那棵树下去。”
丫鬟赶紧将人扶到树下坐下。
景帝仪给陆惋幽把脉,说道,“御医难道没说九皇妃现在得卧床养伤,暂且先不要下床走动么。”
陆梦怜拿出帕子想给陆惋幽擦拭,被陆惋幽推开了。陆惋幽强忍着心底的火气,陆平昭告诫过女儿,她挨行刺跟景帝仪脱不了关系,让她提防。但此刻陆惋幽气得是顾不上其他的,若不是人还在宫中,不想其他人看到她的失态,她会当场骂出生来,只得吩咐丫鬟扶她回府。
陆梦怜委屈,双目通红像两口清泉一下就涌出水来,可又默默的擦了。
景帝仪问,“你们姐妹是怎么了?”
陆梦怜摇头。
景帝仪柔声道,“陆姑娘不说,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帮得上忙。”她以退为进,“还是你觉得我们彼此不熟,不方便对我这个外人说。如若是这样,那是我多事了。”
陆梦怜的贴身丫鬟为她叫屈,只觉得陆惋幽把气撒她家小姐身上委实不应该,“明明就是婉贵妃自己提的娥皇女英,小姐你一句话都没说,二小姐凭什么责怪你,倒像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景帝仪喃道,“娥皇女英。”那九皇子娶了堂姐还不够,还想再多一份筹码,把堂妹也娶了么,“真是个蠢货。”也不知是他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怂恿的。
她后面半句喃得小声,陆梦怜没听清。
景帝仪眼珠子转了转,“我听这意思,是婉贵妃要给陆姑娘你说亲事,是明着说要你嫁给九皇子么?”
难怪陆惋幽是那个反应的,她对府里的姬妾都已经是咬牙切齿了。只是为了正妻的位置能人所不能的忍了,现在出来一个有可能会跟她争夺丈夫的,还是自己的堂妹,连陆府千金的优势都不再是她独一无二的享有了。
当然会又气又怕。
景帝仪道,“这里的人成亲不都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么,难道九皇子已经去府上又提亲了?”
陆梦怜还是摇头。
婉贵妃借着娥皇女英的典故,暗示九皇子想娶陆梦怜,以后便是平妻名分上不分大小。
景帝仪出主意道,“若没有的,估计也是想先试探。”陆惋幽刚刚才死里逃生,估计是想先跟她们两这当事的说说,看看反应,“陆大人还不知道婉贵妃的想法,你回去把这事跟他们说了,万事都有你爷爷做主,你又有什么好怕的。你这个年纪确实也该出阁了的,如果实在不想嫁给九皇子,可以先让他们给你订一门亲事,这样也就有理由推脱掉婉贵妃了。”
陆梦怜的丫鬟觉得景帝仪说得有道理,道,“小姐,我们先回府,请老爷少爷做主。”
陆梦怜道谢。景帝仪想着若九皇子和陆家因此决裂,那就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必要时再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总会有办法把小事闹成大事。
地上遗留了一条帕子,景帝仪捡起,帕子上绣了陆梦怜的名字,定是刚才陆惋幽推她时掉的。想物归原主,人已经不见了,景帝仪便把帕子折好,塞到了衣袖里。
余美人自从服用了景帝仪给的方子,身体已经是好转,也跟着日日都来给太后请安。她自身浸染着一种与世无争的恬静淡薄,在后宫这种地方,这种性格很是特别,太后很喜欢说是难能可贵,让余美人得闲就过来给她念念经。
太后因年老,眼疾加重了,近来看东西越发不清楚。御医也不知哪里找来偏方,说汉朝的窦太后也是患有眼疾,曾用露水和茶渣来擦眼睛,可以缓解。结果太后擦了一个月,也不见效果。
如今那御医去了哪,景帝仪就不知道了。
景帝仪撩起珠帘,“太后。”
太后原本是闭目听着佛经,听到景帝仪的声音,睁开眼,让宫女去备核桃酥。
余美人合上经书,宫女进来往炉里添了香料,轻烟缭绕,升腾,景帝仪打了个喷嚏,太后让宫女把香炉撤了,开窗。
苏锦在太后腰后垫了一个垫子,太后道,“帝仪好几日没来这,哀家还想着,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好玩的事,把哀家这忘了。”
“太后这里的点心这么好吃,我哪里敢忘。”景帝仪看向余美人,见她终于没那么清瘦了,之前就跟纸片人差不多,好像风一吹就要飘到天上,“余美人近来饮食应该有所增加了吧。”
余美人微笑着点头,“多亏了景姑娘。”
景帝仪道,“不必谢我,是皇上和太后的福泽庇佑,人的机遇总是起起落落的,苦的熬过去了,剩下的就是甜了。”
凤殿的宫娥进来禀报说是婉贵妃来了。
婉贵妃请了安,道,“刚刚惋幽和梦怜入宫来看臣妾,臣妾说起太后近来喜欢听佛经,她们两人便各抄写了一份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托臣妾送来凤殿。”
苏锦呈上,因为太后眼睛不方便,纸上的字还特意抄写得大些,太后道,“两个都是好孩子,陆大人的家教好,调教出来的姑娘也是蕙质兰心。”太后指着其中一张道,“这应该是梦怜写的吧。”
婉贵妃脸上挂着端庄的微笑,“太后认得。”
“她以前进宫陪平乐练字,哀家见过她的字迹,写得齐整,不像平乐,字都是歪歪扭扭的。惋幽的字不错,不过梦怜的字更娟秀些。”
“臣妾也更喜欢梦怜的字,惋幽的字虽然也工整漂亮,但一比较总是有些相形见拙的。”
太后让苏锦把那两份经文放好,“哀家记得梦怜还没有许人家吧。”
婉贵妃道,“陆大人宝贝她,舍不得她这么早出阁。臣妾越看这姑娘越是觉得她才貌双全,总觉得若是许了一般的官宦子弟是委屈她的。何况她和惋幽又是那样要好。臣妾想……”
景帝仪打断她,一脸讶异道,“九皇妃这么快就能进宫了么,我之前还去九皇子那看过她,她遭了行刺,伤势挺重的,该在床上养上三个月才对。”
婉贵妃道,“还是多亏了姑娘医术高明,给惋幽服了那些灵丹妙药,她才好得这么快。”
景帝仪笑,倒把她说得跟神仙似的,她答应陆存熙去帮救陆惋幽时,就想着止不住以后哪个达官贵人有个小病小痛的就来烦她,她不是大夫不以救死扶伤为天职。她让九皇子保密,可看来他是不懂信用二字是如何写的。“那日我去看望九皇妃,陆赋陆大人也在。我给九皇妃诊治完,本来想嘱咐九皇子些事的,结果他不在房中。我正要离开他就突然带着他的表弟冒了出来,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
婉贵妃看了看太后,太后那日下令不许那些浪荡子弟去骚扰景帝仪时,她也在,“姑娘看着也不是这般胆小的人,九皇子的府里怎么会有登徒子。”
景帝仪道,“那可难说了。之前有人为了见我,半夜三更的想爬墙进来,钻狗洞的,甚至乔装成府里的下人要混进来的,什么千奇百怪的招数都有,不过都被府里的护院拦下了。我得皇上,太后眷顾,很多没脸没皮的人都想借机会亲近捞得好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尾随我,潜进九皇子府邸的。”
婉贵妃绷着脸道,“误会而已。”
宫女端了一盘核桃酥上来,景帝仪抓起一块咬了一口,“是啊,好在是场误会。九皇子说萧公子是想与我结交,萧公子是贵妃娘娘的侄儿,豹国公的孙儿,这么高贵的身份想认识我说一声就是了,我总不会不给贵妃娘娘这点面子。可那日那么唐突,吓到我也就算了,连陆大人都吓到了。”
太后问,“陆大人没事吧?”
“陆赋陆大人好像没事,不过陆平昭大人被吓得脸色都变了。”那时陆平昭脸色全黑了,像涂了墨汁。陆平昭确实很疼爱这个女儿,当初她也是利用这一点才抓了陆府的把柄。他对这个女婿肯定是有不满的,只是陆惋幽已经嫁了,有个当皇子的女婿,总不能不满意就换掉。
太后对婉贵妃道,“你得好好教导九皇子,哀家以为他成亲了,会更懂事些。怎么为人处事还是这样的欠缺稳妥。他这样皇上日后怎么托付重任。”
太后的语调虽是平稳,但也足以让婉贵妃诚惶诚恐的了,日后这帝位交托到谁的手上,皇帝至孝,太后的意见也是举足轻重的。
婉贵妃跪下,低头道,“是臣妾教子无方,等九皇子进宫,臣妾会好好说说他的。”
婉贵妃本来想提让九皇子再娶一房,让陆惋幽和陆梦怜共侍一夫,现在只觉得时机不对,她也不敢提了。
景帝仪看着安分坐在一旁一声不出的余美人,“是不是我们说的话太无聊,闷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