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一番梳洗,长途奔波的疲惫早已散尽,这会儿便马不停蹄往外奔去。
“福气,你是自小就跟着姑娘的吗?”青芽前头带路,回过头来与他说道。
青芽性子活泼,福气也不是那扭捏之人。虽说福气做了这么些年的生意,算是老成了。可毕竟还是个孩子,青芽待他便如同姐姐与弟弟一般。
“没呢!今年一过,只四个年头。”福气摇摇头。
虽说才四年,福气却有一种跟了宝儿十多年的感觉。懂事以来,直至今日的成就,都离不开宝儿亲身教导,以及她为自己铺好的路。
宝儿于福气亦师亦友,亦亲亦长。
“真是羡慕你,我跟着姑娘才几日。”青芽眼角弯弯,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福气挠挠头,笑道:“往后日子还长呢!姑娘人和气,你真诚待她,她便真诚待你。”
青芽坚定的点点头。
二人边走边聊着,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满街的铺子,满街的人。
绸庄,玉器店,药房,钱庄,酒楼???
鳞次栉比,依次排开。
可却有一间破旧的屋舍坐落其中,大门随意敞开,门前堆着砖瓦、泥土、断木。
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这又是哪家要开铺子了。
二人绕过那堆杂物,跨进了大门。
“福掌柜。”
屋内立刻有人迎了出来,文弱书生气,灰白长袍,有些赢弱的身子轮廓出现眼前。
“胡掌柜?”福气惊呼,“你怎么也来了?”
胡章笑笑道:“前些天到的,比你早了几日。姑娘交了三间铺子给我,这会儿正忙着测量、规划、选材呢!”
“甚是辛苦,”福气说着,顿了顿,往里瞧瞧,“宴师傅也来京城了吗?”
“嗯!与我一道儿的,不过这会儿不在,去各家商铺远材了。”胡章点头应道。
“这般!对了,我今日前来,主要是姑娘让我送银子来得。没想到你在,咱们就一道儿去钱庄吧!”福气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胡章摆摆手,“倒是不用这么急,还要劳烦福掌柜随我去瞧瞧这铺子的规划可有何不妥之处!”
福气一愣,他竟然待自己这般客气。震惊之余,还有些自豪。高兴的满口应道:“行!”
福气虽说小余胡章十年左右,可做商人的资历不会比他少。就是他待在宝儿身边所见识到的,以及见证了福宝园兴衰成败的过程,还真是能说上两句话。
二人一拍即合,正欲往屋内去。
跟在福气身后的青芽却踌躇了,几经犹豫,还是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
怯生生道:“福掌柜,奴婢想去见见相识的姐姐们。”
青芽是宝儿的贴身侍婢,自是不必跟在二人身后侍奉。且她也是有些眼色的,该守礼时守礼,全然不复方才与福气的随意说笑。
“你自去就是了,瞧完了,就自行回去吧!不必等我,路我已经识得了。”福气转身过身,不必考虑的答应了。
青芽脸上立马堆满笑意,道了声谢,又转向胡章,躬身行礼。
这才迈着轻盈的步子往后院儿去。
宽敞的后院,种着几颗中等的香樟树,挺拔着身子,翠色欲滴。
丝竹声袅袅传来,为这后院儿平添了一丝生气。
“柳姐姐,云姐姐。”青芽脆脆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房门应声而开,一面色沉着的女子走了出来,见着来人,立即露出笑脸,“青芽妹妹。”
“云姐姐,”青芽高兴的快步上前。
二人紧握着手,面上除了喜悦,还有些感动。
丝竹声也在此时戛然而止,细碎的脚步声屋内传来,一玫红身影显露出来,“青芽妹妹!”
“柳姐姐!”青芽往屋内看去。
一身玫红,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看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柳姐姐,你好美啊!”青芽由衷的感叹。
“小蹄子,几日不见,倒是会说话了!”被称作柳姐姐的女子媚眼一挑,自成波光,勾魂摄魄。
青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那云姐姐看看二人,开口了,“进屋说吧!咱们三个虽说才认识几日,却也有些同患难的缘分。”
“嗳!”青芽复又抬起头,眼角弯弯,笑意满满。
柳姐姐也是点头赞同。
同是落魄的三人,因机缘巧合,同侍一主,虽做不同事,却都觉十分幸运。
“柳姐姐,你竟会弹琴!青芽好佩服。”青芽望着窗边琴案上的一把梨花古琴,赞叹道。
柳姐姐笑靥如花的美丽面庞却有僵住,随机又展开笑颜,“琴棋书画哪一样不是我柳媚会的!可都得靠这些吃饭哩!”
青芽有些没听明白,再是想问什么,那云姐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摇摇头,转向柳媚,安慰道:“罢!那都是过去了!”
柳媚微微一笑,点点头,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早晨姑娘命人送来了这把上好的古琴,让她有一丝错愕。
仿佛从前的噩梦又将上演,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姑娘,会这般狠心吗?
云姐姐转向青芽,问道:“青芽妹妹,这几日可好?”
说道这儿,青芽便咧开了嘴,“极好,姑娘待我就似妹妹一般,脏活累活从不叫我干,就说端茶递水也甚少。姑娘常说,人要多动一动,力所能及的事儿,自己都不做,岂不形同废人。这句话,青芽不是很懂,是不是姑娘觉得我做得不好?可她又从不说自己。”
“这你就错怪姑娘了,若是你真的做得不好,她也不会挑了你去,定是看中了的。”云姐姐摇摇头,温柔道。
眼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那个年纪小小,模样清淡,气势十足的女子。
又低头望了望桌上的本子,脑海中一丝不解闪过。
云姐姐,原名云清,正如这名字一般,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家境还算富裕,久居深闺,不谙世事。
无奈家道中落,青黄不接,爹娘便将她家给一富商作妾室。
云清性子清淡,不喜讲话,受尽排斥,凌辱。最可恨的是那富商一不高兴,便对她拳打脚踢。云清再难忍耐,便逃走了。
颠沛流离一段日子,不慎落入人贩子手中,直至到了京城。
柳媚看到云清面上的一丝痛色,心中稍有不忍,她二人皆是苦难中过来的,那种感觉她懂。青芽在三人中算是最幸福的了,如今又跟在姑娘身边,却也正适合她活泼、单纯的性格。
“我给你们弹一首曲子吧!”柳媚说着,站起身子,迈着莲步,往窗边走去。
白嫩纤长的玉指,轻抚摸着琴身,坐了下来,把琴放平,深吸了一口气,玉指开始在古琴上波动,十分流畅。伴随着古琴,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本事哀愁的心情,因着这曲子更加忧伤。
“啪啪!”
青芽一脸笑意,鼓掌称赞:“好听!好听!柳姐姐你唱得真好听。”
青芽欢乐的声音冲淡了满屋子的哀愁,二人也随即露出笑颜。
“哪里是我唱得好听,是姑娘给的曲子好!”柳媚还有些舍不得的抚摸着琴身,她是爱极了这曲子,对那女子又有了新一层的敬佩。
云清虽不似她那般酷爱,并不能懂其中珍惜的情感,却也知道这首曲子做的顶好。
“姑娘好厉害啊!不仅会做生意,连琴也谱得这般好!”青芽一脸的崇敬。
这话倒是让二人震惊了,姑娘做生意?
“青芽,姑娘是做生意的?做何生意?”柳媚心急问道,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云清同样是目不转睛的看向青芽。
青芽点点头,“像是做吃食的,今儿老爷,夫人从家里赶过来,大概是来帮忙的。原来咱们这院子就是一间铺子,家里来得掌柜要来铺子瞧瞧,不识得路,我便带他过来,也趁机看看你们。”
二人对视,重重舒了一口气。
“柳姐姐,云姐姐,我出门已有一会儿了,得赶紧回去。虽说姑娘不叫我做什么活儿,却也得自觉不是。今日去醉仙楼给老爷、夫人接风洗尘。免不了大鱼大肉,一顿油腻,我得趁他们回来做些解腻的汤水。”青芽看着二人都好,便放心了。瞧着日头渐往西落,该走了。
“青芽妹妹,谢谢你还惦记着我二人,既然你还忙着,我们就不多留你了,得空了再来坐坐。”云清再次握住青芽的手上,柔声道。
青芽点点头,眼中泪花闪烁,不知怎的,心里很难受。但她是高兴的,为自己高兴,为柳媚和云清都高兴。
“好了,小妮子不是要赶着做汤,泪蒙了眼睛,可会找不着回去的路了!”柳媚伸出袖子,轻轻拭了拭青芽的眼角,满是疼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