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了两日,宝儿身子便好得七七八八。外伤倒是没有,只是疲劳过度,加之没吃什么东西,虚弱所致。
老张头的儿子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才八岁,便整天的心慌、咳嗽,卧床不起。
老张头只靠捕鱼为生,张大娘帮人浆洗衣裳得些口粮,一家人生活着实贫困得很。
宝儿别的不会做,只帮着熬药,扫扫地什么的。
自京城逃出来后,合盛派了一路人暗中追查,宝儿东躲西藏,耗光了所有的银子,沦落至此。
身子虽好了,却不能立即离开,指不定外边就大批的人在找自己。且身无分文,如何能平安到家,都是难题。
关键得有银子!
今日,老张头收获不错,竟抓了三条鱼,每一条差不多都有一斤重,想来能卖个好价钱。
这不,一脸笑意的老张头跨步进门,手里拎着一包药。
小黑狗立马迎上去,围着他不住的摇尾。
“大叔,你回来了!”宝儿笑着站起身,忙接过草药。
“今儿收获不错,换了银子,买了三天的药。”老张头心情十分不错,“娃儿他娘呢?”
“大娘去洗衣裳了,还未回来!”宝儿拿出两包药放好,留得一包准备煎。
“我找到一个捎信的,你家住哪儿,好让人来接你!”老张头坐在石凳上歇息,道。
宝儿自然是不会说,若是信儿真捎去了,可不得把大牛、玉芬给急死。
“家里穷困,饶是知晓我在这里,也没银子来找。”宝儿黯淡道。
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老张头再是不能说什么,心想着,每日再多跑几个地儿,多抓些鱼,总是能存几个钱,给这小兄弟做路费吧!
“大叔,我有法子让你每天捕更多的鱼!”宝儿忽惊喜道。
老张头一愣,看过去,“更多?”
更多,他是想都不敢再想了,如今捉的鱼是之前的好几倍。同去的几个乡亲可不惊讶着,纷纷来问。老张头却不敢说实话,这法子要是传开了,大家都来捕鱼,鱼可就没得快了!
家里人都等着吃饭呢!只得自私一回!
“是!我家主子也是做鱼买卖的,有一种专门捕鱼的工具,叫做渔网。这一网下去,可是近百条上来,不必一杆子一杆子的刺了”
宝儿自信道。
老张头来了兴趣,“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宝儿认真的点点头。
福宝园做了些年的渔网生意,宝儿虽未亲手做过,理论上的东西,却是手到擒来。
割苎麻,煮麻,制绳,编网。在一家人的努力之下,第一张渔网便诞生了,虽说粗糙了些,却是十分有用。
宝儿跟着老张头去捕了几次鱼,将方法要领教会了他。
有了这网,有了这技术,银子是源源不断的进口袋。老张头一家从未想过能过上这好日子,儿子吃药不愁,还能留下积蓄,全亏了这落魄的小兄弟。
一家人感激不已。
手里有银子了,宝儿便于老张头一家告辞。临走时道,若往后,有朝一日还能来京城做生意,就来卖老张头的鱼。
这一晃快一年过去了,老张头一家时刻不敢忘记,一直等着。
院子里一切都静止了,除了老张头低沉的叙述,再没有一点别的声音。
院子里那只肥壮的大黑狗安静匍匐在地上,仿佛也在认真听着。
胡章微张着嘴,听得出神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姑娘早就预算到了后来。
知晓缘由之后,胡章已由震惊转为忧虑。
即使老张头有渔网在手,却也只两双手,即使没日没夜的捕鱼,只怕也难满足福宝园惊人的需求量。
罢!就按云清给的名单找人吧!一个老张头不够,那就找十个这样的老张头。总是能找到办法,让铺子顺利开起来。
“您每日能捕多少鱼呢?”胡章细细打听。
老张头低头沉思片刻,“若是出得勤,百来斤不成问题,平日就七八十斤的量。”
胡章惊叹,鱼肉甚贵,照他这个量的话,每日十两银子不在话下。这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
胡章环顾小院儿,像是翻新了,却仍是能看出以往破旧的痕迹。倒是纳闷了,赚了这么多的银子,为啥会住如此破旧的地方?
“你一直是住在这里的?”
老张头点点头,知胡章其中意思,“房子是祖辈留下来的,自然得守着。小儿病着,常年离不开药,赚得的银子,都来看病了。”
“哦???”胡章了然,却是可惜了。
老张头像是已经习惯了,只失落的神情闪过后,又恢复了原本神色,“那王玉小哥儿现今如何了?”
“甚好,不瞒您说,我是听了她的令,来寻您的!”
胡章顾不上老张头的震惊,继续道:“铺子开得大,需要的鱼多,这就派我来寻鱼贩。除了您,还得找好几家呢!”
那小兄弟居然还记得自己,老张头一阵感动!连连点头,哪里会有不答应的意思,“我自是乐意的!”
抬头看看天,日头已经西斜了。
“可找着了?天色晚了,路难走。”老张头提醒道。
胡章叹息,“哪儿能呢!地方偏,您这儿我还寻了,许久呢!卖菜肉的多,捕鱼是技术活儿,自然少得多。”
老张头点点头,“说的也是,若不是小兄弟帮忙,我哪能有今日。对了,我有几个乡亲,也靠捕鱼为生,不知道您需不需要?”
胡章大喜,自然是极好,“再好不过!只是铺子需求大,希望能给出大量的鱼,若是一斤两斤的,也麻烦。”
胡章道出担忧,老张头却笑笑摆手,“这个你放心,比不得我差!当初王玉小兄弟教我这本事后,我一直保守着。后来日子好过些了,也想开了,河里的鱼却是打不光的,就是光了,还有别的河。明年又会长出新的鱼来。却是不用怕被人抢了生财之道。再说乡里乡亲的,也没几户人家,就把这法子告诉他们了,如今已是各中好手。”
这个老张头还真是心善,不过说来,若不是他心善,也不会救姑娘,自然也得不到这法子。
法子!
“老张头,你不会把做渔网的法子也告诉他们了吧!”胡章急问道。
“自是没有!这东西可不能随意透露,就是在京城,也没听说过,可是个宝贝,我自晓得谨慎。”
胡章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是多余,姑娘定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出不了乱子!
“老张头,时候不早了,你快带我去寻你那些乡亲吧!”胡章抬头看天,见一朵乌云飘过来,只怕是要下雨了。
老张头忙站起身,“你们这儿先歇着,我这就去把人给叫来。”
“哎哟!真是麻烦您了!”胡章站起身,感激道。
“不用!不用!你们坐着!”老张头边往外走,边回过头,摆手。
过不一会儿,老张头领着五六个同样皮肤黝黑的男人进门,人人面上带喜,憨厚极了。进门,便用直接的眼光将胡章打量一番。
老张头大致将福宝园的情况介绍一番,宝儿那段自然又被拿出来赞赏。
每日跑腿卖鱼,与人家上门买鱼,比较一番,便知哪个来银子更快。
几人自是满口答应,开心得不得了,再说了,老张头都答应了,他们难道还会说一个不字。
不管是有银子赚,还恩人的恩要还,买鱼这事儿是定下来了。
只等过两日送合约来,让众人签了,便好等往后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胡章与随行的管事在众人的热情下,告辞离开了。
门外是小巷子,七弯八拐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幸好有老张头等人带路,很快便寻到了等候的马车。
天上的乌云更加浓厚了,忽“霹雳”一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声音震耳欲聋。
天色暗下来了,没一会儿,豆大的雨滴就砸下来了。落到树上,墙上,地上,开出水花。
老张头快步跑回屋子里去,跺跺脚,身上的水渍立马抖散来去。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衣裳便被淋湿了。
“快进屋换身衣裳,莫要病了!”屋里妇人拿了干布上前,帮忙擦擦脸。
老张头接过布,笑呵呵道:“没事儿!把那掌柜送上马车了,王玉小哥儿真是仁义,竟然会记得咱们。”
“快进屋吧!”妇人点点头,心疼道。
老张头跨步进门,仍是一脸的笑意,“以后能多赚些银子了,除了买药,咱得存些银子。再过两年,该是给儿子娶媳妇儿了!”
妇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有谁会愿意嫁给自家儿子呢!
“娘???娘,吃???吃!”
屋里传来孩子牙牙学语的声音,可这声音听起来,却不似童稚般脆嫩。
“儿啊!快躺到床上去,地上凉,会生病的!”妇人强颜欢笑,快步跑过去,搀扶起地上趴着的一男娃,耐心道。
想是见着亲人,男娃咧开嘴笑了,唾液便不由自主的顺着嘴角流出来。
妇人忙拿出手绢儿,轻轻擦拭,面上满是慈爱,没有一点儿的厌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