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事与事【】

　　刘永福深深的看了在雨幕中意气风发的宋哲一眼，实在让人没有办法相信得到，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少年，居然就是将日本人打的落花流水的人。

　　刘永福拍了拍大腿，哈哈大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宋哲笑了笑，马鞭一指兵营方向说道："大总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兵营中再作详谈！"

　　一行人不再在路上高谈阔论，策马到了兵勇中。

　　不用宋哲吩咐，立刻有人勤务兵送说姜汤等驱寒品。这可不是特意为宋哲等人准备的，但凡下雨，兵营都会煮姜汤为巡逻的士兵准备。

　　为了照顾刘永福等人，虽然只是下午四点左右，宋哲还是让厨子做饭，五点不到就将药膳捧上来。

　　刘永福想不到宋哲如此体贴，连忙道谢，并邀请宋哲一同进餐。

　　因为一路奔波，刘永福很早就睡觉了，当晚双方都很默契的没有就大总统的位置进行详谈，但约好了时间，明天早上八点进行会晤。

　　第二天早上，天色蒙蒙亮，刘永福就被一阵喧哗声吵醒了。

　　刘永福爬起来，有些不满的说道："小七，外面什么事了？"

　　过了半响，亲兵小七才从外面进来，还带了一块湿毛巾递给刘永福擦脸。"军门，是护台军的新兵崽子在训练，看上去也不咋样的。"

　　刘永福擦了擦脸，心头一动，说道："拿衣服来，我出去看看。"

　　小七劝说道："大总统，现在还早着呢，天刚刚放亮，你多睡一会儿吧，再过一个时辰我叫大总统你吧。那个时候还有大概半个时辰才开会，大总统去看护台军的训练时间上也不怕耽误。"

　　刘永福摇了摇头，说道："年纪大了，经不起吵闹，不想睡了，拿衣服，我出去走走。"

　　"是！"小七这才无奈应诺一声，到旁边的衣架上拿了外衣来帮刘永福穿上，又把刘永福散着的辫子给扎好。

　　之前刘永福觉得小七的话不太诚实，护台军好歹战绩彪悍，再怎么差也有个限度，然而走出去房间，在外面看了约莫两分钟后，刘永福也忍不住皱眉。

　　一队士兵站的还算整齐，但一旦那些军官喊什么向左走、向右走的时候，立马阵型就散了，十个里面有一二个做错。别感觉才一二个做错没有什么关系，战场上讲究令行禁止，别说是十之一二，百之一二命令做差了，都足以导致一场战争失败。

　　但慢慢接着看下去，刘永福不由微微脸色一变。虽然护台军训练上的表现并不怎么样，但护台军士兵意志却表现的非常坚毅，在晨风中立定，虽然不少士兵摇摇晃晃，但没有人喊苦喊累，只有晕倒的人才能够离开列队，否则哪怕是军官也陪同士兵一同站着。

　　"这是强军的潜质。"刘永福默默在心中说道。

　　"走吧，到其他地方走走。"

　　一路上没有人拦刘永福观察，估计宋哲早有吩咐。

　　突然刘永福站住脚步，跟随着刘永福的亲兵小七措手不及，差点受不住脚步撞在刘永福背上。"大总统，怎么了？"

　　刘永福没有说话，小七顺着刘永福的目光看过去，禁不住吃了一惊。"咦？那个...不是宋总兵吗？他怎么也和士兵一起训练的？"

　　刘永福长叹一声，说道："这是吴起之志啊！"

　　吴起，春秋时名将，出仕鲁国，以小国击败入侵的春秋五霸之一的齐国。出仕魏国，打的秦国几近灭亡。出仕楚国，楚国为之兴盛，扩土千里。

　　而吴起的治军理念，就是和士兵同甘共苦。在军队中，吴起跟最下等的士兵一样，穿最廉价的麻衣，吃一样的伙食，睡觉不铺垫褥，和普通士兵一样睡在不平整的田埂当中。行军不乘车骑马，亲自背负捆扎好的粮食和士兵们一样步行前进。

　　这个方法很简单，能够仿效的将领很多，但愿意放低姿态去做的将领却几乎没有。刘永福想不到居然真的能够看到有人做的如此彻底。

　　刘永福一直看着宋哲训练，到了早上七点三十的早餐时间。刘永福发现宋哲其实治军和吴起还是有不一样的，宋哲没有插队，老老实实排队，但军官领的早餐和士兵不一样，更加丰盛。

　　普通士兵只有白粥和一小碟腌萝卜，不过白粥随便吃，只是不能够浪费。而最低级的小军官则可以多分到一个肉包子，到了宋哲这些高级军官的级别，已经可以吃到一碟肉片炒菜。

　　宋哲领到的肉片炒菜并没有自己吃，而是坐到一边大呼谁谁，训练优秀，宋哲就亲自夹一片肉片给那名年轻的士兵，旁边响起声声叫好之声。肉片分完了，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白菜心往桌子中间一推，其他士兵也不客气，和宋哲打闹成一片。

　　刘永福心中暗叹：如此举动，何愁全军上下不万众一心呢？

　　这个时候一名人来到宋哲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宋哲点了点头，旋即抬头看向刘永福方向，笑道："大总统既然来了，可就别走了，来一起吃个早餐如何！"

　　对于被发现，刘永福并不意外。虽然说宋哲暗中吩咐了，让刘永福在兵营中随便走，随便看，但怎么可能不安排人暗中盯梢呢？

　　刘永福哈哈大笑一声，说道："正有此意，只是老夫饭量不少，宋兄弟莫见怪！"

　　宋哲一挥手道："上十个肉包子来！再来两大碗白粥！"

　　刘永福笑的更加欢快，接连说道："好！好！好！"

　　刘永福也是底层人士出身，最早的时候是和太平天国的起义军一期的农民起义军，后来还被官军打败了，逼着逃到越南，非常接地气。加入宋哲那一桌当中，也没有摆什么架子，肆意嬉笑怒骂，不知道的人怎么想到这人便是台湾民主国的大总统呢？

　　七点五十分，宋哲和刘永福一同来到了临时整理出来的会议室，护台军方面的宋维钊、冯西山、安世业等人、黑旗军的李秉瑞、黄飞鸿等人早已经到了会议室。

　　刘永福见人来的差不多，估计之前也就差他和宋哲两个龙头而已，便对宋哲说道："人来的差不多了，不用等下去，现在就开始如何？"

　　宋哲却并没有答应下来，笑了笑说道："不急，还差一人！"

　　刘永福有些奇怪，还差谁？不过既然宋哲这样说，他也不差耽误几分钟的时间，便在会议桌的另外一端坐下来等等。

　　没有多长时间，外面就走进来一人，立刻鞠躬，叽里咕噜的一番日语。

　　刘永福吓了一跳，站起来说道："日本人？"

　　宋哲站起来笑了笑，双手整理一下衣领，从容说道："曾经的日本人，现在是台湾民主国的归化公民，上院治秀少校参谋。"

　　在造桥庄投降宋哲后上院治秀一直都并没有参与核心工作中，一方面有上院治秀想宋哲兑换当日的承诺，将他的家人从日本带走。另外一方面，宋哲未尝没有顾忌上院治秀带着机密叛逃的疑虑，毕竟到了国家这个层面，最讲究利益的了。上院治秀杀了一个日本军官表示效忠又如何？只要能够带来足够的利益，桦山资纪这些没有节操的日本人不介意赦免上院治秀杀死区区一名日本步兵中队长这种罪行。

　　就在昨天晚上，林维源在福州发来电报，已经顺利在日本带走上院治秀的家属，并且家属已经成功抵达福州，附带的还有一份简单的家书。

　　刘永福看着上院治秀，震惊道："投降的日军？"

　　宋哲点了点头，笑道："正是，他对于我们制定进攻计划有很大帮助。"

　　其实上院治秀出现在这里，并非是参加会议，更多的是宋哲对刘永福的秀肌肉。看哥不仅仅能够打败日本人，还能够策反以死硬著名的日本军官，掌握大量日军的情报。

　　刘永福很快就明白宋哲的用意了，看着宋哲那年轻得不像样子的容貌半响，苦笑一声："国真的英雄出少年。"

　　刘永福说出这一句话，已经带着几分服软。

　　事实上刘永福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光鲜，为了应对日军，台南不断扩军。兵力已经达到一万二千人！

　　别看护台军都有二万一千人，刘永福的一万二千人不多。要知道台南是台湾最穷苦的地方可不是白说的，早在甲午战争刚刚开始刘永福被台湾巡抚黎景嵩排挤到台南的时候，刘永福的黑旗军有四千二百人，但倾台南之力也不能够满足黑旗军一军的养兵费用，还需要台北拨款。

　　台南本来自给自足都勉强了，在台北沦陷后更是疯狂扩军以应对日军的入侵，那点微薄的底子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为此刚刚到八月，刘永福就不得不发行形同废纸的宝钞和邮票，掠夺民间财富。

　　为了获得宋哲的支持，这次会晤很顺利，双方确立了不少认同点，但宋哲付出也不少。

　　刘永福推举宋哲为临时大总统，宋哲任命刘永福为副总统，台湾民主国的大总统一职在收复台湾岛后再进行民主选举。

　　七千台南大军将在五天后开赴新竹县，协同护台军反攻台北地区，期间宋哲承担七千台南大军的七成军饷，并且免费提供三千杆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和一千五百杆雷明登步枪。

　　别看台南军队数量不少，但由于没有军工业，日军封锁了台湾岛，绝大部分台南军队别说没有洋枪，连落后的鸟铳也不多，更多的只是装备长矛、大刀。

　　达成这两个要点后，很多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但有一个点没有办法绕过去的，这护台军和黑旗军联合作战，谁指挥？虽然说是两家合作，但要说宋哲对刘永福多么信任，刘永福对宋哲又多么信任，这话可就太假了，双方从见面到现在都还没有超过二十四个小时，这信任基础可想而知。

　　最后是上院治秀提出建议，联军组成一个司令部，由宋哲和担任联军司令一职、刘永福担任参谋长一职，司令部商议好进攻计划，再由下面方面军执行计划并在战争中有改变进攻目标的权力，但需要上报司令部，经过司令和参谋长点头后才可以改变进攻目标。

　　简单一点建立三个方面军，护台军两个，北上的黑旗军一个，宋哲和刘永福设定大致进攻方向，怎么打下面的方面军有很大自主权。这就可以确保，双方都不怕被对方坑，当然自己作死攻打到一个硬骨头，可就别怪别人不厚道了。

　　刘永福和宋哲都觉得这个提议可以，纷纷点头答应。

　　到了中午，大致条约已经谈的差不多，只是还有一些细节的问题还需要商榷。比如宋哲承担的黑旗军军饷，给的是铜钱还是白银，还是用实物折现，什么时候给，给到士兵手中，还是给到刘永福手上，是十天发一次军饷，还是一个月发一次军饷等等琐碎的条款。

　　这些就不是宋哲和刘永福去做的了，都是交给下面的官员去处理。

　　但宋哲知道这些看似琐碎的细节，却是最消耗时间的，双方一旦扯皮，谈上一年半载都没有问题。最简单就好比支付的货币白银上，九成九的含银量叫白银，八成的含银量也叫白银。甚至更黑心的，里面的铅铁，外面则包一层白银。

　　那么怎么确定白银成色，又要求白银成色到什么程度，这就可以轻松扯皮了。

　　当然了，刘永福肯定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容许李秉瑞他们扯皮一年半载，但将这些细节敲定下来，怎么也需要两三天时间。

　　这个时间在习惯拖沓的清朝官场中人看来不算什么。如果是其他时间上或许会容忍一二，但现在日军说不定明天就进攻。

　　即使是现在在红毛港溪一带，无时无刻都有护台军的巡逻队和越过红毛港溪的日本侦查骑兵发生火力冲突，每天都有人员死伤。

　　PS：抱歉码字的时候睡着了，现在才更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