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不见硝烟的战争【1】

　　晚上，伊东佑亨派人来见宋哲。

　　来的还是熟人，台湾总督府军政部长、台湾总督府陆军参谋长大岛久直，当然这些官职恐怕很快就会撤销，不仅仅是因为大岛久直在台湾的一系列败仗，更因为日本不能够成功侵占台湾。台湾总督府军政部长之类的职务，自然就无从谈起了。

　　大岛久直来的意图很简单，大概再过两天，从日本本土来的谈判团将会抵达台湾北部海域。大岛久直希望宋哲给予谈判团足够的接待规格，别做出一些失礼的事情。

　　而这个足够的接待规格是指，允许谈判团所搭乘的轮船在基隆港登陆，同时允许谈判团登陆中携带一个步兵小队，也就是七十名日本士兵护卫，并优先安排火车接送谈判团到台北。

　　按道理来说，这些都是一些小细节。谈判团坐的是轮船，不是战舰，在基隆港登陆就登陆。一个小队的日本步兵人数虽然有些多，但想闹出什么事情来也不容易。

　　面对这些看似有些不太合理，却又在容忍范围内的要求，宋哲却知道谈判已经开始了。

　　一旦自己答应了，这一场谈判就未战先怯，想在谈判桌上取得胜利，就变得难上加难了。

　　宋哲冷笑一声，对大岛久直说道："在基隆港登陆可以，但随行护卫最多十人。我护台军会派人护送的了，要一个小队护卫是想干什么？如果是不相信我护台军能够保护到谈判团，就到淡水港登陆吧。"

　　现在淡水港还在日军的掌控之下，在淡水港登陆，往东行走数十里就是台北城，这一带都在日军掌控之下。不过这一段路都是黄泥路，谈判团大概不想坐牛车、马车来台北，所以才想走基隆港坐火车。

　　顿了顿，宋哲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至于坐火车也可以，我会尽量安排几个座位给谈判团的了。"

　　大岛久直一脸愠怒："大总统这是什么态度呢？须知我大日本的谈判团可是带着和平的意愿前来，大总统如此举动，不怕再燃战火吗？"

　　宋哲冷笑一声，将刚刚端起来的茶盏重重放在桌子，昂然道："你要战，我便战！送客！"

　　不等大岛久直说什么，外面已经进来两名荷枪实弹的亲兵，虎视眈眈的看着大岛久直说道："你这小日本走不走？不走，就我们兄弟扔你出去！"

　　大岛久直也会中国话，刚才他和宋哲交谈就是说中国话，此时听了两名亲兵居然敢如此侮辱自己，登时气的霍然站起来。"宋哲，你..."

　　不等大岛久直说完，两名亲兵已经粗暴的拉着大岛久直出去了。当然了，两名亲兵也没有真的将大岛久直扔出门。

　　虽然宋哲做事霸道，但大岛久直当天晚上还是无奈的再一次来到护台军兵营求见宋哲。这次宋哲就懒得去见大岛久直了，让第二师的师长冯西山和陆九卿去接待大岛久直。没有多长时间，冯西山和陆九卿就回来给宋哲禀报，他们二人和大岛久直交谈的事情。

　　这事情很简单，说白了就是一句话，小日本屈服了，他们答应了当初时间提出的条件。

　　九月十二日，陆奥宗光和小村寿太郎等外交官组成的对台特别谈判团抵达台湾基隆港了，宋哲还真没有惯着小日本，该是十个护卫就十个护卫，其他人一律不许带武器。哪怕是陆奥宗光也一样，要不然你一个外交官带武器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谈判桌上给我们伟大的大总统一枪啊？

　　到了火车站，宋哲连卧铺都没有安排给陆奥宗光他们，全是坐票，让陆奥宗光的副手小村寿太郎气得瓜瓜大叫，直说要找支那人说个明白。最后陆奥宗光压着，这才没有让小村寿太郎和驻扎的基隆港上的护台军最高指挥官赵康辛爆发冲突。

　　这可让赵康辛很是遗憾，他还想和小日本闹出点什么冲突，好趁机打压他们一番。

　　谈判团在台北火车站下来，现在火车站是在护台军的掌控下，所以宋哲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派人去迎接一下陆奥宗光等人。

　　去的不是别人，正是慢慢转职为外交官又精通多国语言的陆九卿。为了让陆九卿有资格迎接陆奥宗光，宋哲亲自任命了陆九卿为外务局帮办。

　　外贸局第一把手是外务大臣，原来是由福建福州人陈季同担任的，此人早年入福州船政局，后去法国学习法学、政治学，历任中国驻法、德、意公使馆参赞，后来刘铭传赴台湾，陈季同作为刘铭传的幕僚也跟着来了台湾，不想也因此扎根台湾了，刘铭传离开台湾后，陈季同也没有相随。不过台湾民主国第一任总统唐景崧溜之大吉后，陈季同也随之内渡大陆。

　　这让宋哲知道后有些遗憾，这个陈季同看样子还算是个不错的人才，至少这资历可以。

　　而陈季同一走，他下面的官员走的走，辞官的辞官。弄的现在宋哲还得重新把架子搭建起来，现在外务局其实也就陆九卿这个外务局帮办带两个曾经留洋的小青年而已。

　　陆奥宗光离开火车站后，就径直坐上去台北的马车。

　　陆九卿回来了，就对宋哲禀报道："那日本人陆奥宗光极为傲慢，而且要求谈判地点在台北城内。大总统，我们要怎么回复他？"

　　宋哲冷哼一声说道："这个陆奥宗光，又来马关条约那一套！胆子够肥的，真的当我宋哲是荏弱无能的满清官员了！"

　　陆九卿怔了怔，有些奇怪的问道："马关条约？大总统刚才那话，里面有什么缘由？"

　　见陆九卿不知道，宋哲在书案这找出一份文件递过去，同时说道："这几天德国人和美国人的事情看来可把你忙坏了，这里面是我让情报科的人收集的陆奥宗光的资料，虽然不是特别详细，但还是可以大致看出来陆奥宗光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说罢，宋哲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红茶润喉，接着说道："陆奥宗光这个人别看傲慢，实际上精明着呢。当初旅顺大屠杀出现，就是陆奥宗光这个人想方设法掩饰这件事情。他一方面贿买英国中央通讯社，发布对日本有力的有偿新闻。当时只要一出现不利于日本的新闻，中央通讯社总是予以反驳。据说发表一次这样的消息，日本需要向英国中央通讯社支付二千日元。除了英国中央通讯社外，路透社也帮日本发布有偿的正面新闻，每次路透社数百英镑。"

　　"另外一方面，日本政府由美国作为中介，逼迫清政府派遣'全权委员';到日本会商事宜，这样一来便将世界舆论关注的焦点转移到中日议和的问题上来，旅顺大屠杀事件的报道反倒从报纸上消失了。可见陆奥宗光这家伙的老辣，而且在这件事情中，居然能够拉拢到美国人帮忙，我们可得防着点。"

　　陆九卿说道："这个大总统放心，美国人虽然还没有和我们签订任何协议，但德国人已经和我们签订了《台德战略合作密约大纲》，现在整体上我们已经获得了德国人在对日谈判上的支持。而美国人显然也很不满甲午战争后日本人对美态度，想来这次不会再愿意出手帮助日本人了。"

　　宋哲笑了笑，说道："这次估计也就英国人愿意站在日本人这里来。俄国人可是乐意看着我和日本人死磕，好在南方牵制日本人的精力，防备他们俄国人在东北扩张势力。在三国干涉还辽上法国人和日本人闹着别扭，陆奥宗光想得到傲慢的法国人支持，可不容易，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恐怕陆奥宗光不会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回头九卿你亲自去和俄国人和法国人接触一番，如果付出的代价不大，可以答应一些条件，换取法国人和俄国人的支持。"

　　陆九卿点头说道："这个好说，对了，刚才大总统你说马关条约，陆奥宗光在里面耍了什么阴谋诡计？"

　　宋哲说道："这家伙是想故技重演马关条约的计策。当初满清的'全权委员';还没有来到日本，陆奥宗光与首相伊藤博文预先就策划破坏谈判，决定找出各种理由'拒绝与彼等继续谈判';。为此中日双方代表在广岛举行第一次会议时，陆奥等就借口中国代表'全权不足';，拒绝谈判。第二天，双方进行第二次会议时，陆奥再次提出所谓'全权不足';，蛮横的终止了会议。"

　　陆九卿眉头紧锁说道："这小日本是想熬鹰一般，将满清的谈判团磨的没有脾气。"

　　宋哲点了下头，冷笑说道："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日本人还想同时在战场上建立更大的优势，以在谈判桌上获得更大的利益。而且在会议期间，在陆奥宗光还指示日本电报局的官员，清政府发给议和代表的电报全部被扣留下来，同时并禁止满清议和代表使用密码向国内拍发电报，后来连明码电报也一起禁止。在进行肆无忌惮的侮辱后，谈判的第五天，日本人将满清代表逐往长崎，限期离境，同时扬言要攻占北京。"

　　"于是满清朝廷自然慌了，最后派出李鸿章去谈判，但在大势所趋之下，李鸿章也无力回天。再加上外有伊藤博文、陆奥宗光等人步步紧逼，内有满清政府施加压力，李鸿章最后不得不签下了马关条约。"

　　陆九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大总统的意思是，这陆奥宗光是想故技重演，逼我们到台北当中谈判。再断绝谈判团和大总统的联系，逼得谈判团在谈判桌上步步失守，最后签下日本人所希望的条约。"

　　宋哲冷笑说道："我看日本人十有八九会仿效马关条约的计策，不过他们真当我宋哲是满清政府吗？如同面团一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吗？日本人的事情，九卿你暂且不用管，先和法国人、俄国人谈谈。"

　　九月十二日，这一整天就这样过去了。

　　宋哲不管陆奥宗光，陆奥宗光也不管宋哲，双方都无视了对方。

　　第二天，也就是十三日，宋哲依旧稳坐钓鱼台。白天的时候陆奥宗光似乎也和宋哲一个态度——稳坐钓鱼台，但到了晚上的时候，陆奥宗光就有所举动了。

　　美国特使李仙得夜访宋哲，两人客套过后，李仙得就说道："听闻日本对台特别谈判团已经到了台北，但大总统对此却无动于衷，不知道为何呢？"

　　宋哲一听李仙得如此说话，就知道李仙得十有八九是日本人请来的了。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李仙得一八七四年开始就为日本人效力，直到最近才重新被美国政府雇佣，这中间为日本人效力的时间足足超过二十年，要说双方没有建立起友谊，这话骗三岁小孩都不相信。

　　思索一番后，宋哲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过是不喜欢那陆奥宗光傲慢的样子，又不喜欢在台北城内谈判，所以暂时双方僵持着罢了。"

　　李仙得立刻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劝说道："大总统可别意气用事。今日大总统之所以能够逼的日本人派人来谈判，不过是占着现在日军兵力不多的缘故。一旦拖下去，可就给了日本人调兵遣将的时间，到时候怕是大总统你愿意派人谈判，那日本人不愿意了。"

　　宋哲点头说道："这话有道理！"

　　李仙得又说道："大总统可不想着先发制人，听闻那日本人已经获得英国的支持。一旦大总统你先破坏停战协议，英国人就派驻扎在上海的军舰来助战。"

　　宋哲脸色大变："竟然如此！这..."

　　宋哲故作紧张，站起来转了两圈，一咬牙说道："如此只能够派人到台北城内谈判了。这事情请麻烦李仙得特殊，知会台北方面一声，拜谢！拜谢！"

　　李仙得摆手，微笑道："小意思！"

　　宋哲一挥手，对门外吩咐道："谁当值的？立刻去库房取一百两银子来，速度快一些！"

　　李仙得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