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原来,她是将葬花谱入曲中,缠绵俳侧,无法释怀的心事。
过半时突然听见君弦高扬一声,分明是彷徨无助之声,听着令人心酸,然后,绷的一声。
弦断了。
君弦断,主灾愆,抚琴者的大忌。
琴声戛然,夜显得更加岑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yu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萤窗下,是幽幽冷冷一叹,清晰传入耳中,震动莫名。
"姑娘,怎么突然不抚了?"
"弦断了,这琴,太久了,今日晚了,明日再续上吧。"
"也好,这个时辰了,姑娘还是睡一会儿的好,莫要劳动了神思。"
见黛玉兀自迟疑,向窗外看着,雪雁有些奇怪:"姑娘,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刚才有人在外面。"
雪雁吃了一惊,忙上前推开窗子看了一圈,风过竹林,黑幢幢一片,哪里有人,即笑道:"姑娘听的差了,并没有人。"
"也许吧。"黛玉淡淡的道,心头还是不免生疑。
可是刚才明明是感觉到有人在附近,所以琴声里有了另一重心音鸣和。
真是错觉吗。
趁着雪雁不理会,黛玉站起身来,却见窗棂缝隙处有一片纸页,随风轻动,忙过去看。
纸上只有两行字。
山水不穷何叹无路,云霾难恒终有散时。
笔锋遒劲霸道,勾折孤峭涓傲。
清清冷冷的字迹,让黛玉倏然想起了那个清清冷冷的人。
是他。
他来过?
为什么?
山水不穷,阴霾难恒,是要告诉她什么?
黛玉想着,将纸笺收入袖中,心里却止不住的疑惑。
打发黛玉睡下,雪雁一个人走到院子里,坐在廊下发呆。
到底怎样,才能帮到姑娘,让姑娘脱身。
"雪雁,你是在替你家姑娘担心吧?"
声音响起,雪雁吓了一跳,抬头,一个身穿暗红色衣服的女孩已经坐在了她身边,不觉惊讶的道:"你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不认得我啦?雪雁姑娘。"女孩笑嘻嘻的凑过脸来:"喏,看看清楚。"
雪雁定睛一看,想起是上次见到的那个奇怪女孩,这么长时间,险些忘了,不觉有些戒备。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主子说了,他能帮你家林姑娘离开这个荣府,到安全的地方去,而且一辈子都不用再回来,就看你和你的姑娘肯不肯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雪雁打量着她,并不打算相信这种没头没脑的承诺。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这个东西你也不相信吗?"女孩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翠玉顶针,在雪雁面前晃了一下。
雪雁立刻呆住:"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这是,这是..."
"这是你们林家的东西,后面还有篆刻着你们林家的标记,是你们太太,林大人的夫人,送给王嬷嬷的,是不是?"
"王嬷嬷现在在哪里。"雪雁的情绪有些激动。
"王嬷嬷已经不在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女孩漫不经心的道,全不理会这句话让雪雁脸色倏然煞白,险些栽倒。
"不,这,不可能..."
"人都已经死了,有什么不可能?"女孩冷淡的,甚至用了更直白的字眼:"不过,她有恩于主子,临终前托付主子照应你们,所以我才来走这一趟,怎么样,现在明白了吧?"
"我还是不能相信你。"雪雁咬了咬唇,定定的看着对方:"我也不相信王嬷嬷已经去了。"
"又笨又倔丫头。"女孩耸耸肩,一脸无奈:"懒得管你们了。"说着扔过来一个小纸包:"这是闭气丸,给你姑娘吃下去,她会闭气三天三夜,形同死去,到时候我会来带你们走。要么一走了之,要么让你的小姐跳火坑,要怎么办,你们自己选。"
身体一顿,便消失在夜色里。
雪雁将纸包握在手里,愣住,这么做,姑娘一定会不肯的,可是又该怎么办。
这个荣府,除了雪雁,亦还有一个人在为黛玉绞尽脑汁。宝玉听见这件事,又惊又怒,想了一会,便去了贾母房中。
"老太太,此事万万行不得。"一撩袍子,宝玉跪在了地上:"这样是要逼死林妹妹。鄢仁那斯不是什么正经人,你怎么忍心让林妹妹陷在那个牢坑里,林妹妹是你嫡亲的外孙女,看在亡故的姑母面上,也不可如此。"
"宝玉,这件事不与你相干,姑娘家大了总要嫁人的。"王夫人赶紧拦阻。
"太太,林妹妹是宝玉的姑表姊妹,自幼一同长大,如何不与我相干?"宝玉字字锵然。
"宝玉,连娘的话你都不听?你可知这是太后的意思。"王夫人被噎了一下,有些恼道。
"如此说来,太后尚且偏着他的侄儿。"宝玉冷笑道:"咱们家里,便都是胳膊肘向外,明明是亲侄女儿,亲外孙女儿,也难理会死活!"
"宝玉!你说的是什么?"王夫人勃然大怒:"给我回房去。"
"好了。政儿媳妇,你也别嚷嚷。"贾母不紧不慢的开口:"宝玉也是为了玉儿的缘故。"
王夫人只好闭嘴。
"宝玉啊,我岂不疼你林妹妹,只是你也知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咱们做臣下的,只能听命,又能怎样,再说凭你林妹妹的人品,到了那边未必就会吃亏。又可以令咱们家旺一旺。"
贾母叹气道。
宝玉听了这句话,心猛的凉了下来,抬起头看着贾母,这就是对林妹妹千疼万爱的慈爱祖母吗?原来,她什么都可以牺牲,只要这个家旺一旺,想着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狞厉。
"老太太,你刚才说,这是太后的意思是不是?"
"自然是,否则,我怎么会..."
"如果是太后改了主意呢?"
这话说得贾母和王夫人都是怔住。
"老太太,有些事儿宝玉从来不问,但并不是不知道,当年,东府蓉儿的媳妇可卿是为何而死,那个游医张友士又是什么人,老太太和太太心里都是清楚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这事儿传到外面去会怎样?宝玉就不知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