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笑风叹了口气,说道:“朋友,我是桃树精,植物成精,天性怕火啊。”
庄锋真不懂吗?当然不是。
姚笑风说出自己是桃树精,庄锋就明白,他为何吃不上熟食了。天性这种东西是很难改变的,比如化神高人明明不需要吃饭,老道们还不是每天吃得乐滋滋?
同样,真化形理论上跟原形无关,可原形的某些本性仍然会保留,即使飞升成仙。
周睃就是个典型例子。
都是妖仙了,还不是跟老鹰一样,喜欢跑到高空——对周睃来讲,月球背面勉强算是高空——暗矬矬观察猎物,伺机出手。
庄锋在装傻,因为他不清楚姚笑风的目的。
如果姚笑风是“土生土长”的妖怪,庄锋就没必要担心了。然而姚笑风显然不是,他身穿西服,吹嘘自己曾是宋朝才子,又说在这里待了快半年……
庄锋没法不怀疑,他跟金雕有关系。
否则宇宙这么大,为什么偏偏如此巧合,两人选择的是同一颗星球?
况且,姚笑风的话里有漏洞。
按他的说法,他是才子,喜欢流连青楼,这说明他不是甘于寂寞的性格。那么,他跑来这没有任何智慧生命的地方干嘛,给猴子写诗,还是教老虎学中文?
基于此,庄锋故意避开敏感话题,跟姚笑风扯淡。
小道士忽悠经验丰富,深知扯淡的妙处,它能让对方下意识透露出许多信息,自己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姚笑风明显憋坏了。
根本用不着庄锋忽悠,庄锋问,他回答,庄锋不问,他还主动说。没过多久,就把自己翻了个底朝天。
姚笑风说,唐朝时他就成功真化形。
按他的说法,跟李白喝过酒,与王维论过佛,韩愈谏迎佛骨他出过主意……总之跟许多名人有交情,可惜那时他文学水平不高,没混出名声。
结交的都是文化人,英雄豪杰不是姚笑风的菜。
历经五代十国,到了宋朝时期,姚笑风的才华终于成熟,成为江南赫赫有名的大才子。
他喜欢诗词歌赋,在修行上根本不上心。
然而他的成就,却又远超所有妖怪,乃至修行人。一路高歌猛进,元婴、化神、还虚,直至合道。也就是他不怎么跟修行界交流,否则同道可能会羞愧而死。
最近数百年,姚笑风在西方混。
这跟胡教授有本质区别。胡翠花出国,初衷是为了避祸,怕被修行人抓去炼药或做奴仆,出国后醉心科学,最终成为著名物理学家。
姚笑风不需要避祸,谁有本事抓合道高人?
他对现代科学也毫无兴趣,他只喜欢传统诗词。
话说姚笑风之所以出国,其实也是因为传统诗词在华夏越来越式微。偶尔出个“人生若只如初见”,就被捧高高——姚笑风觉得,这样的词他一天能写八段。
出国也不是为了研究西方诗词。
某种程度上,姚笑风跟龙族有点相似,他看不上西方语言。他连中文现代诗都不尿,更别说西方诗歌了。
姚笑风去西方,说白了就是赌气。
环境变了,我不喜欢,我也不想改变自己去适应时代,怎么办?跑远点躲着呗。
这是一种病,文青病。
庄锋说道:“贫道似乎懂了。科技越发达,东西方交流越方便。躲西方已经不够远了,所以你干脆跑到五百光年外,自我流放?”
“并不是。”姚笑风摇头:“我来这里,是在等你。”
“哈?”庄锋完全没听懂。
“你是被人抓来的,以你那点修为,这辈子都别想返回地球。而我,则专门为帮你回家而来。瞧,没骗你,咱们是友非敌。那么,现在你可以喜极而泣了。”
“这不对吧?你半年前就来了。”
“废话,我又不是神仙,光赶路就得耗费一个多月,不提前过来等着,万一你绝望之下做傻事……”
“等等。”庄锋挥手阻止姚笑风说下去,“你的意思是,你早知道我会被抓来这地方,所以提前半年跑过来,等着救我?”
“半年略有夸张,我是正月十六出发的。”
“正月十六……”
“就是妖仙解封神仙修为那天。”姚笑风解释,“人家是神仙嘛,他隐藏踪迹,我这合道还发现不了。有段时间,我甚至以为……算错了。那天他解封修为,仙灵之气冲天,我若是再注意不到,岂不是白混了?”
饶是庄锋机灵,也听得稀里糊涂。
好吧,如果姚笑风没骗人,他来帮自己,那么他确实算朋友。
可问题是,他怎么知道自己会被抓?
算?占卜之术?
换成妙空、苗小乐可能会上当,庄锋却不信。
以前说过,占卜术,或者前辈高人的“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并不能预测细节,他们看到的是趋势。
比如,一些精通占卜术的修行人,闭关前喜欢先为自己卜上一卦。他或许能算出自己能否突破,却算不出到底是如何突破的。
再比如,弟子下山历练,师父可以算出他此行是否有危险,能不能化险为夷。但徒弟具体会遇上什么危险,又是如何化险为夷,他是不知道的。
庄锋被抓,也是同样的道理。
占卜术不可能算出他被抓到什么地方。
况且,占卜术的成功率,跟施法者对占卜对象的了解密切相关。如果卜拙精通占卜术,为徒弟卜算,成功率就很高。这忽然冒出的姚笑风,了解庄锋吗?
综上所述,姚笑风没说实话。
“前辈精通占卜术?”
“嗯,还行吧。”
“这么说,你观察贫道很久了?”
“啊?这个真没有。”姚笑风断然否定,“我观察你干嘛?我可没特殊爱好,想当初我一年至少二百天留宿青楼,响当当的直男!”
“那您是怎么算出来,我会被困的?你精通占卜术,就应该知道,占卜需要什么前提。”
姚笑风心说,我知道个鬼。
“呵呵,我的占卜术比较另类。我是桃树精嘛,跟你们修行人不一样的。”
庄锋笑了:“桃枝辟邪,桃子好吃,这我信。但你说桃树精占卜不用了解占卜对象,抱歉,贫道不敢自夸博览群书,好歹也被当掌门培养,没那么好忽悠。”
姚笑风挥手:“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带你回家的就行。其它东西都不重要,对不对?”
“不,这很重要。您不说清楚,我不敢随便跟你走。万一你和周睃是一伙儿的,带着我再往外走几百光年,你们接力赛玩得飞起,我可伤不起。”
姚笑风苦笑。
果然,鸿蒙派就没有好忽悠的。
他想了想,说道:“其实,我认识你家祖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