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庄锋和慧完出门干活。
上了公交车,司机刚要挂挡起步,就听duang的一声,车屁股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司机下车一看,气乐了。
一架驴车怼在公交车后面,赶车的老头儿可能晚上没睡好,迷迷糊糊的,拉车的毛驴一脑袋顶上公交车。老头儿也不打盹了,张大嘴看着自己的驴跟大巴较劲。
司机悠悠道:“世事多奇葩,毛驴怼大巴。”
老头儿打个激灵:“不服来战!”
“容你战我千百回,受伤的驴总是你啊。”司机叹息,“还愣着干嘛?赶紧往回拉呀。”
老头儿为难:“驴脾气听说过吗?我的驴性子倔啊。你直接开走不就得了嘛。”
“废话,这是追尾,交通事故!我怎么走?损失谁赔?驴脑袋还挺硬,瞧,都怼出坑来了。”
老头儿一听,讹我?做梦。
“别欺负老汉不懂,我可是老司机。”老头儿一梗脖子,“这是非机动车,撞你也是你负全责。”
司机当然不肯认倒霉。
两人就在站点前吵了起来。
乘客们不耐烦了,纷纷喊司机快开车。
司机一瞪眼:“我这人平生最不吃哑巴亏,不蒸馒头我争口气,看谁熬得过谁。要走,你们自己走。”
有人叫:“自己走怎么走?有本事你把车钥匙给我,就跟谁不会开车似的。”
“凭什么给你,有本事你下来用脑袋顶着走。看是毛驴脑袋硬,还是你脑袋硬。”
乘客火了:“你他玛骂我是驴,老子投诉你!”
“老子就骂你了,你就是驴,你们全都是驴,怎么着吧。”司机横眉冷对千夫指,“我他玛早就不想干了,一天天的受这个气!”
乘客们看出来了,这司机可能本来就窝着火,这是借机发作呢。坐这种人的车,等于冒险,谁知道他脑子一抽,会干出什么事?
大多数人自认倒霉,下车换乘。
少数几个“轴”的,虽然也下了车,却不肯走,围着司机谴责他。
本来老头儿追尾公交,心里还有些虚。结果司机自己作死,惹了众怒。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老头儿凭空多了几个盟友,顿时胆气大壮。
庄锋和慧完也下了车。
他们当然没兴趣参与讨伐,但也不换乘,饶有兴致的站在旁边看热闹。
庄锋说道:“师弟,这就是人生百态呐,多看看,对你感悟佛法有好处。”
慧完深以为然。
老头儿、司机,乘客,但凡有一方不纠结,都不至于变成现在的样子。为什么说乘客也有作用呢?因为乘客的参与,老头儿气势大涨,司机则更加憋屈。
闹哄哄中,一辆越野车从远处疾驰而来。
吱的一下急刹车,在站牌前众人的惊叫声中,停在驴车旁边。
车门打开,走下一个戴墨镜的男人。
“干什么呢这是?”男人皱眉道,“你们影响交通了知道不?那谁,赶紧把车开走。”
司机乜斜他:“你谁呀?”
“交警。”墨镜男毫不迟疑的回答,“便衣。”
交警有便衣吗?
“我不走,损失没人赔。”司机摇头。
墨镜男脸一沉:“你想吊销驾驶证是吧?”
“我又没违反交通规则,是他的驴撞了我的车!”
墨镜男走到毛驴旁边,伸手拍拍驴脑袋:“这么可爱的小动物,撞一下又怎么了?同志,你要有爱心呐。来,我让它给你道个歉。”
真听话,毛驴转过脑袋,冲司机嚎了一嗓子。
司机愣了:“这也行?”
墨镜男自得道:“当然行。动物是通人性的,你用爱感化它,没什么不可能。至于损失……”掏出皮夹,抽出厚厚一沓钞票,递给司机,“拿去修车,本交警不差钱。”
司机傻呆呆接过钱:“你真是交警?”
墨镜男肯定的回答:“便衣交警,假一罚十。别愣着了,赶紧走吧。”
司机拿着钱,迷迷糊糊上车,发动汽车缓缓开走。
凑热闹的乘客都被墨镜男的行为震住了,一时间忘了找司机的麻烦。
老头儿一挑大拇指:“要是交警都跟你似的,我每天都怼大巴……不对,我是说,和谐社会不是梦呐。”
周围的乘客心说,梦不梦的先不说,都这么做,交警全得业余时间上街要饭。
他们当然看出来了,这人肯定是冒牌货。
司机其实也明白,可他为什么要揭破呢?
墨镜男冲老头儿一瞪眼:“你这老东西脑子有毛病吧,怼大巴你能得什么好处?”
老头儿一想也是,钱给了司机,他什么也没得到呀。
“还有,你喜欢怼车屁股,自己来呀,干嘛让你家的驴撞?”墨镜男愤愤道,“你还用它拉车……你看它多可爱,多善良,你怎么忍心!”
老头儿糊涂了:“驴不就是拉车的吗?”
墨镜男振振有词:“那是过去。现在有汽车,驴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该享福啦。”
老头儿苦笑:“小伙子,你看我这样子,买得起车?”
“你等着。”墨镜男转身返回越野车,从里面拿出一个纸袋,递给老头儿,“不就是钱嘛,多大点事儿呀。这些算我的赞助,拿去买辆车玩儿吧。”
老头儿打开纸袋看了眼,猛地打个哆嗦:“这么多钱……给我的?”
墨镜男点点头。
老头儿差点晕过去。
刚才还觉得司机走了狗屎运,结果一转眼,自己等于直接趴狗屎上了。这一袋子钱到底有多少,老头儿没经验算不清楚,但他这辈子就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现金。
“我可真拿走了?”老头儿紧紧抓着袋子。
墨镜男摆手:“拿走拿走,我们便衣交警不差钱。”
老头跳下驴车,抱着袋子撒丫子就跑。
墨镜男首次急眼:“嘿,你的驴!”
老头儿边跑边说:“不,那是你的驴——有这些钱,我还要什么驴呀,送给你了。”
看起来年纪挺大的老头儿,跑起来那叫一个快,眨眼工夫就窜没影了。他不傻,这么多现金,拿在手里可不保险,得赶紧存进银行。
墨镜男脸色难看的环顾众人。
围观群众期待的看着他,希望这位不差钱的便衣交警继续脑抽,也能送自己钱。
墨镜男不爽的哼了一声,把毛驴从驴车上解开。
他看都不看自己的越野车,翻身骑上毛驴,打个响指:“皮皮驴,我们走。”
毛驴欢叫一声,迈着小碎步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