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富贵把自己跟踪而来的经过说了一遍,眼巴巴看着庄锋:“他们不认我这个老师,我无话可说。但我为他们求情,是为了自己心安,和他们无关。”
庄锋摇头叹息。
说道爷有圣母病,郝富贵这老鼠精病得更严重。一个妖怪,一个喜欢偷东西的妖怪,如此善良,真的合适吗?
这世界的角色定位系统,出故障了吧。
妙空皱眉:“你跟踪我们?”
郝富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相对于好说话的庄锋,他更怕妙空,因为这是一头传说中的龙啊。
庄锋摆手:“他又没打算对付你们,无所谓吧?”
“当然有所谓!”妙空怒道,“这家伙鬼鬼祟祟跟着我和小乐,这我能忍。可他一直没露面,谁知道他看见了多少东西?”
“什么意思?”庄锋不解。
“你个笨道士。”妙空翻白眼,“我变身之前,可是先脱掉衣服的,后来我变回人身,也……光着!”
庄锋悚然而惊:“我去,是得查清楚!”
郝富贵连忙摆手:“不,我对天发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怕被发现,躲得很远。后来这位女士飞进树林,也不是我藏身的方向。”
庄锋询问的看向妙空。
妙空说道:“保险起见,还是干掉了事。”
郝富贵吓得差点瘫地上。
他是来为学生求情的,结果自己的命恐怕也要搭上,这冤不冤?
早知会发生这种事,他宁愿不出头。说白了,自己的命永远最重要。他敢跑出来,主要还是因为觉得,庄锋心软好说话。
“别总打打杀杀。”庄锋果然心软,“他应该没骗人,否则他不敢出来。再者说了,你变成龙形,身上总没衣服吧?如果看你裸奔都该死,我和老吕都玄了。”
妙空不怀好意的目光扫向吕轻侯。
吕轻侯脖子一缩,劝说归劝说,拉上我干嘛?
庄锋安慰吕轻侯:“老吕别担心,妙空是头讲义气的龙,绝不会杀朋友。”
“你才论头呢,你这头道士。”妙空愤愤然,“不准叫我一头龙……一条龙也不成。我有名字!”
“不叫就不叫,你真矫情。”庄锋耸肩。
妙空恨恨道:“你不让我杀他们是吧?随便你喽,反正我被人看光了,吃亏的是你。”
庄锋哑然失笑,这跟道爷有毛关系?
“老郝啊,为了给四个不认你的学生求情,差点送命,你不觉得憋屈,贫道都替你冤得慌。听我的,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郝富贵连连点头:“道长教训得是。”
“别跪着了,站起来吧。”
郝富贵战战兢兢站起身,腿兀自发软。
“龟妖还是要杀的。”庄锋继续道,“我不是报复他们打伤了我,也不是怕他们通风报信。做了错事就得承担后果,他们固然身不由己,但这不是逃脱责罚的理由。”
郝富贵差点自身难保,肯定不敢再求情。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道长,我有个小小请求。”
“只要不是为龟妖求情。”
“不敢。我想……”郝富贵顿了顿,“我想请道长允许我动手,把他们四个的妖丹取出来。”
这话直接把庄锋给说懵了。
妙空嘟囔:“这老鼠精确实脑子有病。”
苗小乐十分赞同:“是呀,第一次见他,我就觉得他脑筋不正常。”
吕轻侯咳嗽一声:“老郝,我理解你。”
众人全都看向吕轻侯。
吕轻侯正色道:“平时遇到老弱病残的驴子,我也会把它们买下来,亲手结束它们的生命。生而为驴已经很悲催了,没机会成妖,还要为人干一辈子活。到老也落不下个好,会被人杀掉吃肉……”
说着说着,吕轻侯眼圈都红了。
这种奇怪心态,在场的无论人、妖还是龙,都理解不了。
以前说过,妖怪不是人,但也不是动物。
比如苗小乐,虽然“本喵”是她的口头禅,实际上她不会认为自己和猫是同类,对猫也没什么特殊感情。因为天性残留,她可能会喜欢猫讨厌狗,那是两回事。
不理解归不理解,庄锋越发觉得,这位驴妖和大多数妖怪不一样。
妙空问:“那如果是年轻……啊呸,岁数不大的驴子呢?”
“买下来养着呗。”吕轻侯回答。
苗小乐不信:“世上那么多驴子,你得建多大一个养殖场,才能养得过来啊?”
吕轻侯笑道:“没那么夸张。我是碰到了才买,还不至于满天下找驴。嗯,算是看缘分吧。”
庄锋点头:“遇事做事,倒是挺有修行人风采。”
既然郝富贵主动请命,庄锋乐得不沾因果。
郝富贵从怀中取出把匕首,依次割开四个龟妖的肚皮,取出妖丹。做这些时,他老泪纵横,伤心极了。偏偏下手又毫不迟疑,又稳又准。
最后,郝富贵流着泪,把四枚妖丹捧给庄锋。
庄锋有些不落忍:“妖丹你收着吧。”
郝富贵惨笑:“道长,我要这些妖丹有什么用?我再混蛋,也不可能吃学生的妖丹啊。”
妙空劈手抢过妖丹:“给我吧。”
随后跑到苗小乐身边,献宝似的把妖丹递给她。
没错,妙空信守承诺,没直接用神通把妖丹塞进苗小乐的储物戒。
郝富贵擦干眼泪,说道:“我的学生没碰上好主人,这是他们的命啊。道长,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我知道,妖怪的尸体对修行人有用处。可我和四龟妖师生一场,我希望……”
“懂了,你想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去埋葬?”庄锋挥手,“没问题,贫道答应了。”
郝富贵感激的拱手:“多谢道长。”
庄锋摆摆手,没说话。
郝富贵脱下夜行衣扯成绳子,把四只硕大的乌龟捆在背后。瘦小的老头儿,背着小山一样的乌龟,看起来有些搞笑,然而庄锋却笑不出来。
此时此刻,他感触良深。
都说妖怪以强者为尊,这没错,上次那群拜他为首领的妖怪,也证明了这个观点。
但任何群体都有特例。
修行人里有邪修,有白文浩夫妇那种溺爱儿子,不惜屡次降低底线的金丹高人。
妖怪中,也有郝富贵这种重情义的——虽然他亲手挖学生的妖丹,思路奇葩了点。还有颇具正义感的吕轻侯,萌蠢的苗小乐……好吧,苗小乐划去。
总之,作为智慧生命,妖怪不见得比人差。
道门看不起妖怪,是一种偏见。
谁也别鄙视谁,因为谁都不比谁更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