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降雪小时候有一个梦想,就是去北海踏浪。
虽然罗刹宫南邻运河,但是对于古书上记载的海还是很好奇,云姑娘小时候一直遐想那所谓的有容乃大和包容万物的东西究竟有多大,一望无边的蓝色究竟有多好看。
云斐比云降雪大七岁,云斐进罗刹宫的那年云降雪不过才十一二,整日与来路不明的兰公子混在一起,还大言不惭要去看海,结果到了运河便被驻扎在码头的罗刹宫暗哨领回了家。
心高气傲的云小姐气得不行,看到云斐在他面前面目表情的站着就火大,本想骂他一顿解气却被云斐一句话打断,她依稀记得,但是云斐说:“你什么时候不和兰华风一起了,我就带你去看海。”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来着?
“你说:‘你不过是罗刹宫的一个小喽啰,有什么资格带本小姐去看海’,然后你就很傲慢的走了,就像一个得意的孔雀,那时候的你光彩照人,有着无人可比的姿色气势,我以为我见到了传说中皇宫里高傲娇贵的小公主。”
云斐抱着脸色煞白的云姑娘躺在甲板的竹榻上,看着远处慢慢被蓝色边际线吞噬的橘黄色火球,冷漠的声音带上了一点温柔,一点如香茶一般的暖意。
“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个样子啊......”
没有生气的回答低低沉沉,云姑娘微微偏头,橘黄色的夕阳映在她脸上,暖洋洋的没有棱角的样子,她笑的很吃力,但是无论如何也要扬着唇角,她很累,伤口上带来的腐朽一般的痛苦就像挂着秤砣,沉得她连手指头都没办法动。
云斐把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英气的剑眉紧紧蹙在一起。
“我要是死了,就把我火化了洒进北海,也算满足了我的心愿。”
“少说废话。”
运河上的船以最快的速度行驶,波澜不惊的河面波光粼粼,橘黄和浅蓝融合在一起,水天相接的部分被暖暖的金光描着边儿,船上的男女抱在一起相互偎依。
云降雪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斐仔细想过后脑子里只剩下当时云姑娘被绑在树上时的场景,云姑娘身上中的毒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弄上的。
“伯虞......”
神志不清的姑娘嘴里嘀咕着,一只手紧紧抓着云斐白色的布袍上,初夏时节衣衫单薄,她就随手一抓也掐进了云斐的手臂,但是云斐好像完全不知情一样任其抓着,他知道云姑娘是缺少安全感。
“都这个时候还在想伯虞,他对你就那重要?”云斐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伯虞......”
听不到外界声音的云降雪只知道瞎嘀咕,喃喃的样子竟然有些可怜。
“你爱他吗?”云斐心中一动,轻声在她耳边问。
云姑娘依稀感觉到外界的声音,嘴唇动了动。
“哗哗哗——”
突然四周水花飞溅,原本稳妥前行的客船也被摇的像个摇篮,云斐当机立断,抱起云姑娘便往客船船舱里面跑。
“啪——啪——啪——”
云斐眼神一凛,他往外一看,竟然是陶瓷罐砸了进来,浓郁的酒味洋洋洒洒,冲得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云斐心中暗叫不好,于是他抖了抖怀里沉睡的云姑娘:“醒醒,醒醒。”
再睡下去就要死了。
运河四周青山,若是不用轻功根本上不去,一直泡在水里也不是办法,云斐看云姑娘醒不过来,四周看了看,直接撕了船舱里的垂蔓系成长带子,确定结实后把云姑娘背在背上,用带子将两个人绑在一起。
“云斐......你走,不用......不用管我。”
昏昏沉沉着的云姑娘被云斐的动作震醒了一些,头疼欲裂的云姑娘不想拖累云斐,她身上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死或不死都说不定,她这样的人云斐干嘛还要执着?
云斐用力一系,在胸前打了个死结:“你在我在,你亡我亡。”
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将脸贴在云斐厚实的脊背上,云姑娘闭上了眼,她心中的苦涩就像干嚼了树叶,云斐对她很好,好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如今这样她宁愿云斐把她丢在这里任她自生自灭,云斐这般待她,她想到之前自己对云斐的种种顿时一点湿润从眼角溢出,打湿了云斐背后的衣衫。
外面的燥乱越来越大,不多时竟然有火苗窜进来,火苗以磅礴之势瞬间将客船吞噬,云斐用内力保护着背后死人一样不动弹的女人,他一跃而出,踮着水面往前掠,最后却因为躲避一支飞来横箭落入水中。
云斐听到身后的咳嗽声便让自己趴在水面上,让身后背着的云姑娘可以舒服的躺在他身上呼吸,他极速的向前游,避过一支又一支的飞箭,直到看到出面上泛起了鲜红。
他猛地竖起身体,大喊:“云降雪,你给我醒过来,云降雪——”
男人雄厚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大,然而并没有人回复。
身后的人就像一个大包裹,云斐心急如焚,用手中的匕首划开绑着的缎带,云降雪顺势往水里落,云斐二话不说埋入水中。
运河水来于天山,水清且冰冷刺骨,云斐一个大男人下水的时候还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以此他更担心下沉的云降雪,于是加快下沉速度,水里的云姑娘青丝曼舞,一身白衣飘飘似仙,从她身上飘荡出的红色就像一条条红线,缠绕在她周围漂亮极了。
云斐一把抓住她往上飘着的手,猛然往上一提,飘舞的衣衫和红色细线更加如梦如幻,云姑娘紧闭双眸,安详的面容不单单是之前的甜蜜温柔,鬼使神差的云斐抱住她吻上她苍白的唇。
呼吸不顺畅的同时不知为何云降雪微微睁了睁眼,看到的是一张极为眼熟的脸和一双暗红到不好分辨红黑的眸子,她脑子疼痛难忍,眼前一黑再一次晕了过去。
云斐抱着她浮上水面,烧成黑色焦木的客船上站了好几个紫衣使徒,他们仔细打量着水面,保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突然一个紫衣使徒指着远处水面上冒出来的两颗人头:“找到了。”
“杀!”
领头人一声令下,明刀出鞘,一个个紫色身影皆朝着那两颗人头方向掠去。
云斐听到声音,拦住云姑娘的腰边往岸上游,然而这速度根本无法与轻功相提并论,没多久便被围住,他们没有太多内力支持,和快便潜入水中,云斐将云姑娘拦在怀里,从腰上抽出软件。
“东涯之人逼迫如此,就别怪我罗刹宫不讲情面。”
言罢便挥剑而上,踏水而起,一身沾水白衣甩起水花如珍珠般耀眼,剑光闪过,湖面上鲜红一片,他下手快速,根本不讲任何花招,目的就是杀人,干净利索的让人叹为观止。
“兄弟们,过了河就是鬼镜,千万不能让他们靠近。”
“是!”
云斐冷眼看着两岸人越来越多,紫色的大片大片晃花人眼,明晃晃的刀尖上曼陀罗的花纹精致妖艳,云斐将云姑娘抱在怀里,单手拿件往前冲,溅起的水花朦胧了所有人的视线。
“放我下来。”
慌乱之中云姑娘迷迷糊糊醒了,听到耳边震鸣不断的响声,她挣扎着要起来,云斐反手挡住一个攻击后直接怒喝一声:“闭嘴待着。”
云姑娘不明白为什么云斐非要保护她,把她丢下不是更加方便杀敌吗?
眼看他双拳不敌十手,云姑娘被颠的有些难受便笑:“你再不放我下来我们可能都要死。”
“乌鸦嘴。”
云斐懒得给她斗嘴,剑与剑的较量本来就是震撼人心,但是因为云斐背着云姑娘导致形势有些一边倒,不多时云斐身上竟然也带了伤,趴在云斐胸口的云姑娘最先闻到血腥,离她最近的血腥味,想都不用想就直到是谁的血。
“不行,云斐你受伤了,放下我,我没事,你不用这么抱着我。”云姑娘不敢挣扎,她怕因为她的挣扎让他再受几道伤。
“咻——啪!”
天上的烟花绚烂美丽,曼陀罗的形状霸占了夜空一席之地,艳红的火花就像溅起的雪沫,血腥妖异。
云斐看到烟花的一刻脸色骤变。
“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云姑娘一咬牙,拼尽身体最后的力气推开云斐温暖的胸膛,她身体上的力一消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落入水中,窒息的感觉让云姑娘心跟着一沉。
云斐整个人就像被激怒的狮子:“云降雪——”
他来不及去救她,因为上百个紫衣使徒统统从两岸青山中一跃而出,将他团团围住,围着面纱的男人眼角的花纹都显得黯然失色,整个人像是火山口的冰莲,怒火炸开了冰冷的外表。
他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小野猫闭上了眼,他看着曾经笑颜如花的女孩苍白了脸,他看着曾经温柔和善的女子如今躺入运河。
“啊——”
痛不欲生的吼叫贯彻整个夜幕,令人肝肠寸断的悲切撼动不了紫衣使徒们铁血心肠,再一次把银色长剑指向水里狼狈的白衣男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