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无牌照的车子往福台市方向开,出城后就上了高速。这条高速公路来往的车辆不多,转弯的地方却不少,到处都是青山,沿途都是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外,走了约半个小时左右,来到一个水库边。
这个水库就是当初罗子良坠落的地方,不过,罗子良坠落的地方是水库的中部,道路距离水面很高,而这辆车停放的地方,是在坝口,路面和水面不足两米。
车子停稳以后,三个汉子把五花大绑的徐柏涛拖出来,扔在地上。然后在水库边找了一块长条形的石头,几十斤的样子,绑在他的背上。
徐柏涛从在饭店被绑开始,心里就起了波澜。他万没想到一个副科级别的交警大队的大队长会对他这个正科级的官员动粗,而且用的还是社会上的小混混,这简单就是大逆不道,胆大妄为,令人发指……
这说明唐平县的政治生态和社会治安情况还没有得到彻底改变,官员们都是官官相护,相互之间,都有这样那样的关系,共同进退。
如果打他一顿,那也就算了,但看样子,他们把他拉出县城,就是要把他杀掉,让他消失。
人都有对死亡的恐惧,他徐柏涛也不例外,何况他还有父母,还有妻子,还有可爱的小公主。如果他不在了,她们怎么办?
他被夹在后座上,动弹不得,嘴里被塞了毛巾,也说不出话。伴随着可怕的寂静,他不得不想到他那短暂的一生。
听从组织上的安排,从部队转业回来,安排到福台市经济技术开发区做一名正科级别的监察局长,这也是组织上考虑他家庭的原因,她老婆在那里教书,父母也在附近不远,本以为从此过上平静的日子,有时间陪陪老婆孩子,孝敬父母。
虽然工作之初,他耿直的性格和一些地方官员格格不入,但也能将就得去,低调工作,低调做人,一切还能风平浪静。
但是,自从遇到了罗子良,一切都变了!
从他的个人角度来说,他是很佩服这个罗县长的,敢作敢为,疾恶如仇,人年轻,但聪明。如果他年轻那么十来岁,他一定会跟着这个罗县长打拼一番,鞍前马后的工作,但现在,他拼不起了。
在开发区,罗子良当上了管委会主任以后,让他做先锋,惩治腐败,他没有怨言,这本来也是他的本职工作。可这个罗主任的力度太大,引起了极大的发弹,这也让他首当其冲成了别人设计的对象。
他被调到唐平县巴台乡任乡党委书记以后,一度心灰意冷,认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在这个偏僻的到处都是鸟拉屎的地方,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然而,罗子良一到唐平担任常务副县长没几天,就把他调到了县城,他本来应该感恩戴德,可现在,他只能呵呵了。
坐在这辆到处都是响声的小车里,徐柏涛一会儿想到父母妻女,一会儿又想到罗子良,心情糟糕透顶!
他有时也换位思考,如果他在监察局长的位置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结果会怎样?
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被人拿去沉入水库。违犯一点组织原则,大不了得到警告处分,最多撤职。但工作还是能保得住的。
何为铁饭碗?就是打不破的意思。
如果再退一步,可以利用监察局长的权利得到不少好处,几万十几万的拿,运气好,在任上不被人觉察,平稳退休,那以后就能过着富足的生活了……
被绑上坚硬的石头,徐柏涛清醒过来,回到了残酷的现实。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后悔药,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的结局,就在几分钟后,被人沉入这个深不可测的水库中,直至糜烂。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望了望山坡上隐隐约约的树林,又看了满是星星的天空一眼,心里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别了,尊敬的父母大人,这一辈子还没来得及孝敬您们,原谅这个不孝的儿子吧!别了,温柔贤慧的老婆,我欠你太多,我走了之后,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爱你的男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别了,可爱的女儿,爸爸不是一个好爸爸,很少有时间陪你,如今,你这个不合格的爸爸再也没机会照顾你了……
“别了,罗县长,如果这辈子没有遇到您,我现在可能就在家里搂着妻女睡觉,您的执着,您的雄心壮志,我只能敬服,但我做不到你那样,我没有那么坚强的意志,原谅我吧!”
想着想着,徐柏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嗒、嗒、嗒……”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击打声,叫喊声……
短短几分钟,打斗声就停止了,只剩下几道粗重的吸气声。徐柏涛狐疑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使他彻底愣住了!
他的前后左右站着六七个手拿棍棒的青年,在夜色下,他看不太清楚,而那三个绑他的汉子都被打倒在地,唉哟唉哟地叫个不停。
有人用刀把他身上的绳子割开,把他扶了起来。
“谢谢你们救了我,可是……你们是谁呀?”徐柏涛不认识这些人,他也看得出,这些人不像是公安人员。
可是,这些人没有回答他,也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们架起躺在地上的三个汉子塞进车子,陆续上了车。
最后一个离开的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停靠在十几米外路边的一辆车子,然后也上了车。两辆车转弯,就朝着唐平县驶去。
这些人走后,四周又恢复了寂静。只留下徐柏涛一个人站在路边,和着十几米处的那辆车子。
这辆车是留给他开回去的?为什么救了他不说话不告诉他姓名?为什么不让他和他们一起回唐平?
带着这些疑问,徐柏涛一步一步走向那辆车子。
来到车前,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股想哭的感动顿时涌上心头,竟有些无语凝噎!
“罗县长……”徐柏涛嘴唇颤抖着,说不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