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之后

　　“伊恩！”

　　天啊, 又来了！听到门外脆生生的童音, 盘着腿坐在地毯上的伊恩?罗杰斯只想甩出自己手中的螺丝刀，从卧室窗户翻出去顺着排水管道爬到地面上。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一是因为妈妈知道后会很生气, 二是如果他不在三秒之内打开房门，门外的那个小恶魔, 熊孩子，讨债鬼, 他的妹妹就会一边嘤嘤嘤一边冲进妈妈的房间里, 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

　　所以在衡量之后，伊恩之得不情不愿地将零件和工具盒都搁置在一旁，从地毯上爬起来。因为急着把这东西交给富兰克林, 今天一大早伊恩就在忙活根本没停, 突然站起来，他的腿都麻了。

　　一边揉着自己的大腿一边走到门边, 伊恩打开门后不意外地看见自己的妹妹海蒂?施密特站在他的面前, 上周刚过了五岁生日的小女孩用自己大大的蓝眼睛在捕捉到伊恩的身影后立刻露出了灿烂的笑脸：“伊恩伊恩，你陪我看彩虹小马啊！”

　　……谁要看那个，他还有一堆事要忙呢行不行。明天就是周一啦，他得在那之前把富兰克林交给他的电路板修好，学校交代的观察报告他也没写――说真的, 伊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像个普通孩子一样上小学，托尼?斯塔克在他八岁生日的时候就送了他一整套古生物图鉴，但是他还得像个傻子一样对着一盒蚕蛹观察。这也就算了, 他的妹妹还要自己陪她看动画片。

　　看看海蒂那张小脸上期待的神情，简直像个小天使，谁会忍心拒绝她呢？

　　伊恩会。

　　男孩儿把自己母亲面无表情时的架势学了个十成：“不，海蒂，我已经十一岁了，早过了看彩虹小马的年纪。”

　　海蒂要是这么轻易放他走，就不是伊恩心中的恶魔了。女孩见自己的哥哥有转身关门的架势，伸手死死拽住了伊恩的衣角不让他离开：“彼得都订婚了，还在看彩虹小马呢！”

　　“你可以找他一起看。”

　　“妈妈说你成天憋在家里太geek了，应该多出来活动活动，她还说你小时候不这样的！”

　　伊恩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都订婚了还在看彩虹小马那才叫geek。”

　　女孩还是不撒手，白皙的小脸儿上流露出倔强的神情：“富兰克林都会陪瓦莱丽娅读书，你都不肯陪我读书，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哥哥！”

　　你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种狗血台词，还有，富兰克林会陪瓦莱丽娅读书是因为瓦莱丽娅从来不会在看书时问东问西。伊恩头疼的要命，妈妈说自己小时候比海蒂还烦人，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自己到底有多熊才能比她更烦人：“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我是人工授|精的产物，是人工生殖的产物。你才是那个妈妈和爸爸结合后自然生殖的那个，咱们之间当然有血缘关系，但是从道德伦理上来讲可要复杂多了。”

　　拽着哥哥的海蒂眨了眨眼：“所以你要陪我玩！”

　　伊恩真想给自己的妹妹跪下唱征服。

　　“我还有观察报告没有写，海蒂。”

　　“你一个小时就能写完。”

　　“不，你太高看我了。”

　　“你真的不想陪我看彩虹小马吗。”

　　“不想。”

　　“……”

　　妹妹脸上的笑容给变魔术似的消失不见，伊恩的心底咯噔一下：完了。

　　“那个……”就算是前阵子九头蛇不知道第几次试图绑架自己，伊恩?罗杰斯的压力都没有这么大，男孩非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海蒂，你――”

　　“――呜啊啊！”之前还言笑晏晏的海蒂一秒钟落了泪，都没有伊恩挽救的机会，转过身就往主卧的方向跑，“妈妈呜呜呜，伊恩他欺负我！”

　　五分钟后。

　　伊恩苦着脸坐在沙发上，对面的海蒂总算是止住了泪水，趴在妈妈的怀里抽抽搭搭地打嗝。而艾伦?施密特，他和海蒂的妈妈还是那副息怒不行于色的表情――伊恩最怕的就是妈妈这幅表情，这样他很难判断出她是不是在生气、到底有多生气。

　　“伊恩，你为什么拒绝海蒂的邀请？”

　　妈妈的话还是那么平静，伊恩知道这点事是不会让她生气的，只要自己坦白从宽：“我想先把富兰克林教给我的零件修好。而且我对彩虹小马也没有兴趣。”

　　话说回来，他还用坦白啊，海蒂打小报告的技能早就满级了。就算不知道海蒂是怎么跑到妈妈房间里如何告得状，伊恩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他太了解海蒂了，也太了解海蒂对黏着自己这件事格外执着，连爸爸妈妈都制止不了。

　　其实伊恩不讨厌海蒂，从小他就希望自己能有个妹妹，就像是富兰克林和瓦莱丽娅那样。虽然梦想成真后海蒂和自己想象中乖巧可爱的妹妹完全不一样，但这不会影响伊恩喜欢她，只是有时候她跟屁虫似的行为……真算得上是甜蜜的负担了。

　　妈妈的表情缓和了半分，这让伊恩暗地松了口气：“你有自己的爱好，我很高兴，但是我也和你说过了的。”

　　“我知道。”伊恩悻悻地点头接道，“不能一放学就把自己锁在门里，像个死宅男一样。”

　　“而且海蒂也只是和你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死宅男那个单词不好听，妈妈的眉头挑了挑，但终究没就此多说什么，“她很喜欢你这个哥哥，伊恩。难道你不喜欢她吗？”

　　“伊恩不喜欢我！”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海蒂听到这句话又开始掉泪，五岁大的女孩抱着妈妈那叫一个委屈，“他从来不让我碰他的工具箱！”

　　“那是因为刀片什么的很危险！”他当然喜欢海蒂，就算她大部分时间里爱哭又爱黏人，但是海蒂可是他唯一的妹妹啊，哪里有哥哥讨厌自己的妹妹的，只是这话到嘴边……伊恩也有点急了，“我，我――”

　　“什么情况？”

　　就在伊恩语无伦次的时候，客厅的门开了，伊恩再熟悉不过的男人的声音传来。男孩抬起头，父亲高大的身躯落入眼帘，史蒂夫?罗杰斯走进门，看了看沙发上被审的伊恩，还有被艾伦揽在怀里眼泪汪汪的海蒂，就算没人回答他，他也明了了情况：“你又闯什么祸了，儿子？”

　　“爸、爸爸，”反应最快的还是海蒂，她从妈妈的腿上蹭了下来，一边哽咽着一边跑到爸爸的面前，伸出手要抱抱，“伊恩他不喜欢我，他还说自己不是亲生的。

　　“我没有！”

　　他哪里说自己不是亲生的了，伊恩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扬起声音反驳道，但这可不管用，他已经看到爸爸收敛起了笑容，伊恩只得转过头，向妈妈求助。

　　妈妈稍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是不相信伊恩会说这种话。她侧过头看向爸爸，伊恩也跟着再次将目光挪到父亲身上。老实说比起妈妈，伊恩还是更怕自己的父亲，哪怕在生活里常常板着脸教训自己和妹妹的是妈妈也是如此……毕竟父亲是美国队长啊，这可不仅仅是富兰克林所说的“我一家都是超级英雄”的问题，伊恩从小就活在美国队长的传奇里，他太明白这个名头对其他人，对整个国家有着什么样的意义。有着这么一个父亲，就算他很少会像现在一样对着自己和海蒂露出严肃的神情，伊恩对他还是心存敬畏。

　　“不完全是伊恩的错。”这个时候妈妈出声了，她平淡地话语在伊恩听来如同天籁，“海蒂任性在先。”

　　所以说有个开明的母亲真是太好了。妈妈从来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海蒂听了这话眉头一扬，这个表情在伊恩看来像极了母亲：“我没……”

　　后面的话在妹妹触及到妈妈的目光时咽了下去，这个小恶魔太明白什么叫看人下菜，她就是觉得自己好欺负还欺负自己。

　　就在伊恩愤愤不平地在心中吐槽的时候，妈妈站了起来，走到父亲的身边伸出了手：“把她教给我就行。”

　　这是要分工合作啊，伊恩目送妈妈抱着海蒂回到主卧，又看了看坐到自己对面的爸爸，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个十一岁的男孩摆出这么老气横秋的姿态，史蒂夫还没开始问话呢，就率先没笑出声来。伊恩看到爸爸的笑容后放心了一些，至少他现在不生气――没人想见到美国队长发火的，伊恩也不想。

　　“怎么回事？”爸爸笑完后，语气又严肃起来，“海蒂不会无事生非，你肯定说了类似的话。”

　　但是他的意思可不是说自己不是亲生的。伊恩又不傻，体外授精也是妈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就算爸爸直到自己快四岁时才知道自己的存在，他的身体里还是流淌着罗杰斯的血液。

　　“海蒂误会了我的意思。”伊恩想了想，认真说道，“我只是告诉她我是人工生育出来的，可能是我的表达方式有问题。而且她还小，我不应该贸然说出来，这是我的错……对不起。”

　　或许是妹妹太依赖自己了，伊恩知道这么黏人任性是她表达喜爱的方式，她只有在对完全信任的人才会露出这样的一面。要知道对外，尤其是对媒体来说，海蒂?施密特一向是个懂事得体的好女孩，他们甚至说她会继承自己父亲的衣钵，成为下一代道德模范――完全忘记了海蒂现在才不过五岁，还没到上小学的年纪。

　　自己的话落下，伊恩没有等到爸爸的回应。他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复杂，沉默片刻后，才慢慢地开口：“海蒂的成长环境和不一样，她比你五岁的时候差远了，这点应该是我和妈妈向你道歉，伊恩。”

　　“不不不！”伊恩惊讶地瞪大眼，他明白父亲的潜台词，“我不会因为全体复仇者都喜欢她就嫉妒的，他们同样也很喜欢我啊，而且海蒂是女孩，这是她应得的！”

　　伊恩当然理解这个，他对幼儿时期的记忆就是从一个地方逃亡到另一个地方，那个时候九头蛇的人三天两头围堵过来，妈妈带着自己格外辛苦，直到爸爸对外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如果这就是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要懂事的代价，伊恩宁可海蒂这么任性一辈子。

　　听到自己这么说，爸爸的表情才好看一点，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其实我一直很担心你会，嗯，在意你出生的问题。”

　　自己的出生的确和别人不一样……伊恩的确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但绝对不会是父亲想的那样，他挠了挠头，有些纠结于如何向爸爸解释这件事。

　　“嗯……我的确会在意这个问题。”伊恩耸了耸肩，自嘲道，“九头蛇会定期提醒我呢，我想忘记也挺难的。但是爸爸，我不认为这是个负担。还有不少同学羡慕我呢，我也觉得这挺酷。”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九头蛇告诉自己的。那是伊恩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在托尼送自己古生物图鉴的几个月前，九头蛇的特工第一次找到机会想要绑架自己。就在那天，伊恩第一次得知，他并不是爸爸“亲生”的。

　　但是这也没什么，上小学前布鲁斯就已经把高中的生物知识都教给自己了，他理解什么叫人工授精。而且了解具体情况后他还得感谢九头蛇，因为当时制造自己时他们用的可不是爸爸的精|子，也就是说，不管九头蛇是用了什么黑科技把自己制造出来了，他继承的父亲的那一半，保证都是最好的那些。相比之下海蒂可没这些待遇了呢，尽管伊恩还是有点小羡慕她的五官轮廓里妈妈的影子比自己的多，可他也很骄傲自己的智商比妹妹高得可不是一丁半点的问题。

　　“你能这么想就好。”爸爸看起来欣慰极了，“海蒂比你获得了更多的关注，不知情的人……也更乐于拿她当话题。我和妈妈不想看到你会因此心里不平衡，或者她会因此骄傲。伊恩，就算你比我和妈妈都聪明，但我们的经历比你多。如果你有心事，不要瞒着我们，好吗？”

　　“当然。”伊恩还是愿意和爸爸聊天的，美国队长的儿子这个殊荣既然在自己头上，伊恩也不会客气，“至于你说的那些，没有更好。我很讨厌那些没完没了的记者。”

　　爸爸笑了起来：“你得习惯这个，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伊恩撇了撇嘴，而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爸爸，我想问……”

　　“不要吞吞吐吐的，男孩儿有话直说。”

　　“如果我以后不想当超级英雄，你会不高兴吗？”

　　爸爸似乎有点诧异：“你为什么认为我会不高兴？”

　　“克林特总是喊我小队长，偶尔詹姆斯叔叔也会。”伊恩苦恼地开口说道，“妈妈也总是说我不如原来爱动了，她说她希望我能成为像你一样的人，而不是像理查德先生那样。可是我更想当个科学家，就像理查德先生那样。”

　　终于说出来了。比起爸爸担心自己会不平衡什么的，伊恩更在意的是这个问题。

　　“你小时候拿着自己的玩具盾牌喜欢得不得了，这就反悔了？”

　　“我现在也很喜欢，当然更喜欢你的那个。”

　　“然后还成天喊着要拯救世界。”

　　父亲的话像是在为难自己，但是他的神态可不是。伊恩知道爸爸只是在开玩笑而已，男孩儿也跟着笑了笑，继而认真说道：“那可以有很多种方式。未必只有这一条道路，如果我以后能有什么贡献，那么……爸爸？”

　　“没什么。”

　　父亲收回了刚才的目光，他嘴角挂着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暖，他感慨地开口道：“你四岁在给富兰克林打下手的时候，我是真没想到你也是个天才，要知道那个时候你还会趴在地上打滚和你妈妈耍赖呢。”

　　“我不记得了。”伊恩脸一红，小声嘀咕道，“而且天才什么的太不值钱。”

　　可不是，托尼是天才，布鲁斯也是天才，理查德家有二分之一都是绝世天才，他就算再加个脑子也不会有瓦莱丽娅一半聪明，实在是没什么可高兴的。

　　“你误会了妈妈的意思，伊恩。”爸爸的声音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温柔，“她只是不希望你和里德那样为了科学研究忽略了家人和身体状况，你知道，当个科学家不代表你就要成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也不希望你成为那种呆在实验室几天几夜不出门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能成为科学家。”

　　说完他又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揶揄道：“我还以为你研究这个是为了找个理由亲近瓦莱丽娅呢。”

　　这下，伊恩的脸可不止“一红”那么简单了，他觉得自己的脸颊都要烧起来了：“我我我，我，我当然不是！能和瓦莱丽娅说得上话我也很高兴，但是……”

　　回应他的是爸爸拍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我懂你，儿子。不过这事儿至少得等你十五岁后再想。”

　　伊恩：……这个问题的关键不是我想不想，是瓦莱丽娅看不看得上我啊，爸。

　　永远也不知道父亲对自己哪儿来这么高信心，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既然你们都希望我不要总憋在家里，那下周我可以去罪城吗？”

　　几天前盖尔阿姨还打来了电话，虽然她嘴上说不想，但伊恩知道她还是希望妈妈能带着自己和海蒂去做客的。而且，他也挺想找马弗玩，不过爸爸不怎么喜欢罪城，就算现在罪城的犯罪数据比起曾经下降了不少也依旧如此。

　　但是这次他并没有因此皱眉：“这你得问妈妈什么时候有空。”

　　“那你会一起去吗？”伊恩得寸进尺地问道。爸爸是超级英雄也不完全是什么好事，敌人一活跃起来他就得忙。前阵子九头蛇的事情已经让父亲好几天没回家了，现在暂时没什么情况，伊恩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算知道爸爸不怎么喜欢罪城，也不怎么喜欢马弗，他也很想让爸爸一起去。

　　“你希望我一起去。”

　　“嗯。”

　　史蒂夫?罗杰斯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如往日英俊的面庞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如果没有急事，我会和你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