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情人节送给宋初满的猫耳和猫尾, 两人用过几次。

　　但这两样东西是装饰品，猫尾带过就拿出来了，耳朵也固定不住, 弄到最后要么歪歪扭扭地挂在头发上, 要么直接脱落。

　　陆昭大概是有什么特殊的喜好，总是捏住宋初满的后颈喊他小猫，似乎真的希望他能长一双猫耳和一条尾巴出来。

　　后来有人送给陆昭一盒香薰，说是从某个鲜为人知的小国家带回来的，不仅助眠，听说还有个神奇的作用，睡前点上一支, 就能梦到自己所希望发生的事情。

　　虽然只是梦，也足够令人感到神奇，宋初满却不怎么信：“我从来不做梦。”

　　陆昭也不信：“多半是个噱头。”

　　不过香薰的味道很好闻, 而且价格不便宜, 宋初满打算点上一支试试。

　　淡淡的烟雾向上飘散，宋初满放好香薰回到床边。

　　时间还早, 陆昭轻轻咬住宋初满颈侧，一边猛撞。

　　他喜欢从后方, 如同两只失控的兽类, 毫无顾忌与理智，只剩当下的愉悦。

　　真正躺下后，宋初满几乎秒睡，而陆昭靠在床头轻柔抚着他的发丝, 不知在想什么。

　　没多久，他关了灯睡下。

　　第二天一早，宋初满是被闷醒的。

　　他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像被什么东西盖得密不透风, 呼吸逐渐不顺畅。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想把被子拉下来一点，却感觉哪里怪怪的，动作和身体都有些僵硬，不大自然。

　　宋初满睁开眼，想喊陆昭，问问几点钟了：“喵？”

　　宋初满：“？？？”

　　他这才发现他是趴着的姿势，一低头，在被子里看到了一双毛茸茸的猫爪。

　　宋初满呆滞地动了动“手”，眼前的猫爪也跟着动。

　　宋初满：“！！！”

　　他再扭头往后看，半截猫屁股和尾巴长在他身上。

　　宋初满慌了神，一张口却只能发出猫叫，夹杂着发颤的尾音：“喵呜……”

　　他在一个方向看到微弱的亮光，撑着厚重的被子站起来往光线处走，然而两条腿突然变成了四条，宋初满四肢很不协调，磕磕绊绊地往外挪动，艰难从被子里出来。

　　眼前终于豁然开朗，还是熟悉的床铺和家具，只是放大了许多，而陆昭就在旁边的枕头上睡觉。

　　看见熟悉的人，宋初满心里的焦急和慌乱稍稍放缓，本能地想要靠近陆昭，在即将用爪子碰到陆昭的脸时又半路停住。

　　宋初满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他不是人类？要是被陆昭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怪物。

　　而且他现在不能说话，说不定陆昭根本认不出他来。

　　宋初满再次低头打量自己，入眼都是纯白色的毛发，他试着翻身露出肚皮，肚子上也是白色的。

　　那他的性别还是对的吗？宋初满赶紧低头看，随后松了口气。

　　现在该怎么办……宋初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窗外的天色还未完全亮起，宋初满看向床头放着的闹钟，才五点半。

　　变成猫之后，他的视力比以前稍好一些，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变化。

　　他要不要先躲起来，等恢复了再……念头刚出，宋初满又立刻打消，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

　　而且，他又能躲到哪里，他看起来似乎才三四个月大，还是只小奶猫。

　　家里有绵绵，有现成的猫用品，就算不和陆昭相认，他赖在这里不走，陆昭也应当不会把他赶出去……

　　就在宋初满冥思苦想的时候，陆昭动了动，有要醒来的迹象。

　　宋初满不知所措地趴在枕头上，看陆昭侧过身，伸手往旁边的被子里一探。

　　身旁空荡荡的，且没有人躺过的体温，陆昭皱着眉睁开眼，看见枕头上有一只陌生的小白猫，正盯着他。

　　宋初满心里一紧，弱弱地出声：“喵……”

　　“哪来的猫……”陆昭坐起身，一边喊宋初满：“安安？”

　　没有人应，陆昭掀开被子，在床上发现了宋初满昨晚穿过的睡衣。

　　他眉头紧拧，先把小白猫抱下来放在地上，打开房门去找人。

　　陆昭找遍了整间屋子，都不见宋初满的踪影，打他的手机，铃声却在房间里响起。

　　宋初满就像凭空消失了，而且没带任何衣服，也没拿手机。

　　宋初满本人更加焦急，他很想告诉陆昭他就在这里。

　　他迈着小短腿跟在陆昭身后，奈何陆昭腿太长，他完全跟不上，最后只好趴在客厅地上。

　　陆昭神色凝重，正要报警，低头瞥见地上的小白猫。

　　他半蹲下来，仔细打量。

　　宋初满见陆昭终于有空管自己了，站起来朝他走去。

　　他抬着前爪，想碰一碰陆昭的腿：“喵……喵喵……”

　　绵绵被动静吵醒，小跑着过来，在宋初满身上嗅来嗅去。

　　宋初满呆呆地看着眼前硕大的猫头，不敢动弹。

　　绵绵似乎闻出了他的气息，高兴地“喵”了一声，舔了一下宋初满的侧脸。

　　小白猫支撑不住，当场歪倒在地。

　　陆昭推开绵绵，把小白猫单手拿起来。

　　和宋初满恰恰相反，这只猫是凭空出现的。

　　陆昭记得很清楚，他昨晚关好了门窗，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小白猫明明三四个月了，走路却还不大利索，歪歪斜斜的，刚才还顺拐了。

　　回想起昨晚睡前的香薰，陆昭有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他查看了小白猫全身，是公的。

　　肉垫和鼻头是浅浅的粉色，浑身无一丝杂毛，唯独在小小的鼻梁侧面，有一小撮红色，乍一看像长了颗红痣。

　　这位置，和宋初满的如出一辙。

　　陆昭试探着喊了一声：“安安？”

　　宋初满竖起耳朵，睁圆眼睛看向陆昭。

　　他刚才……是在叫他吗？

　　看见小白猫的反应，陆昭心头的想法越发强烈，他调整姿势，把小白猫重新抱好，挠挠小猫的下巴：“安安，是你吗？”

　　宋初满这下确定了，陆昭真的是在叫他。

　　他简直快哭了，他都变成这样了，陆昭竟然还能把他认出来。

　　他顾不得之前想的那些了，激动地往陆昭身上蹭。

　　宋初满：“喵呜……喵喵喵……”

　　宋初满：是我！是我呀哥哥……

　　“安安……真的是你，”陆昭松了口气，仍旧担忧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昨晚睡前，的确想了些东西，但当下的场景不像是在做梦。

　　陆昭拿起手机，先给小方发了条短信，说今天不去公司。

　　小方很快回复：“好的，陆总。”

　　陆昭抱着宋初满进了卧室，找到昨晚点的香薰。

　　香薰已经燃尽，剩余的灰烬沉在底部，闻着还有些余香。

　　这一切看上去都无比真实，陆昭又开始怀疑刚才的判断了。

　　但宋初满的确莫名变成了一只猫，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宋初满见陆昭眉头紧锁，看着桌边不知在想什么，他“喵呜”一声，用收了爪子的肉垫拍了拍陆昭的侧脸。

　　陆昭回过神，带着他去了客厅沙发。

　　他把宋初满小心放在膝头，问他：“宝贝，现在不能说话？”

　　宋初满点点头：“喵……”

　　陆昭轻轻揉了揉宋初满的耳朵：“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要是宋初满真实身份是只猫妖，那他也能接受。

　　宋初满摇晃着脑袋，表示不知道：“喵……”

　　“你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陆昭猜测道。

　　果然，宋初满点头。

　　但陆昭把他认了出来，他安心不少，宋初满笨拙地蹲下，尾巴乖巧绕在脚旁，蹭了蹭陆昭的掌心。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定吓坏了，陆昭心疼地把小白猫抱在身前：“别怕，有我在。”

　　陆昭拿出手机，翻找着可以联系的人。

　　他的猜测尚不能被证实，他不能坐以待毙，再匪夷所思的现象，只要发生了，就一定有存在的理由。

　　陆昭找了一个可信的人，让他去帮自己询问各方面领域的专家，看看是否能有帮助。

　　安排好这一切，他才放下手机，凑近亲了亲宋初满的额头：“我会找到办法的，宝贝别担心。”

　　宋初满低声叫着，舔了舔陆昭的下巴。

　　陆昭靠在沙发上，一边顺着宋初满的背毛，一边询问他的情况，如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现在饿不饿之类的。

　　宋初满一律摇头，伴随着陆昭轻柔的说话声和温暖的掌心，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被自己这声音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放松身体，继续眯起眼“咕噜咕噜”。

　　睡意逐渐涌上，宋初满歪头靠着陆昭，在熟悉的气息中睡着了。

　　宋初满睡得快，醒得也快，他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伸长前爪踩在陆昭脸上。

　　“醒了？”陆昭在他肉垫上亲了亲，小心翼翼护着他。

　　绵绵一直趴在沙发的另一头，见宋初满醒了，一跃而起。

　　它似乎对宋初满非常感兴趣，不停嗅着，企图用爪子碰一碰宋初满的脑袋。

　　陆昭冷着脸把它挥开：“自己玩去。”

　　宋初满不满地出声：“喵！”

　　宋初满：你不要凶绵绵！

　　他转了个方向，主动和绵绵打招呼：“喵？”

　　绵绵歪头看他，半晌后轻声回道：“喵呜……”

　　宋初满努力分辨它的叫声，发现……听不懂。

　　他只好放弃想和绵绵交流的念头，即使变成了猫，还是只有陆昭更了解他。

　　陆昭也对这种形态下的宋初满很感兴趣，刚才宋初满在睡觉，他不便吵醒他，现在他捏着宋初满身上各处，时不时碰一碰肉垫，摸一摸毛茸茸的肚子。

　　他的手往尾巴根部试探，被宋初满一脚蹬开。

　　宋初满轻轻咬他的手指，发现有点饿了。

　　他把陆昭的指尖咬住舔了舔，再吐出来，眼神期待。

　　陆昭果然懂了：“饿了？”

　　宋初满“喵呜喵呜”地点头。

　　两人同时想到了猫粮，陆昭朝阳台方向看去，那里放着绵绵的猫碗。

　　宋初满当即摇头：“喵喵喵！”

　　宋初满：我不要吃猫粮！

　　陆昭当然不可能让他吃猫粮，冰箱里正好还有昨天买回来的鱼。

　　他起身回卧室找了一件外套穿上，刚好能把宋初满放进大大的口袋里，再去做鱼。

　　鱼肉分成了两份，一半直接蒸熟，压碎后用勺子喂宋初满，另一半做成鱼丸，陆昭拿在手里，让宋初满一点一点啃。

　　宋初满看着很小只，胃口倒不错，鱼肉没什么味道，他却吃得很香。

　　吃了一小碗鱼肉和五个鱼丸后，宋初满推开陆昭的手，表示饱了。

　　他舔着唇，陆昭扯了张纸巾替他擦了擦，又给他喂了些温水。

　　吃饱后宋初满露着肚皮躺在陆昭腿上，任由他给自己顺毛。

　　当一只猫，好像也不错？

　　但他要是一直这样……以后该怎么办？

　　宋初满仰着头，惆怅道：“喵呜……”

　　“怎么了宝贝？”陆昭挠着他的下巴，“无聊了？”

　　他打开电视，按到宋初满经常看的频道，还拿了绵绵的逗猫棒。

　　原本宋初满觉得，他都听不懂绵绵的叫声，或许和普通的猫不一样。

　　事实证明，就算不是普通的猫，他也会收到逗猫棒的诱惑。

　　宋初满目光跟着逗猫棒，圆圆的脑袋也跟着转来转去，看准时机拍出爪子，却因为腿太短，差点栽倒。

　　陆昭及时护住他，一边笑：“小心一点。”

　　宋初满十分不悦，一口咬在陆昭下巴侧面。

　　陆昭“嘶”了声，轻声哄：“我错了我错了，宝贝别生气。”

　　他把逗猫棒顶端的毛球拆了下来，拿在手里让宋初满玩。

　　过了一会儿，宋初满又把目光投向了绵绵的其他玩具。

　　他还不能完全适应这具身体，玩了会儿毛线老鼠就不想动弹了。

　　绵绵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他，见陆昭不怎么防备它了，小心翼翼靠近。

　　宋初满扭头，觉得它是想和自己一起玩。

　　他跌跌撞撞朝沙发边缘走去，伸出前爪晃了晃：“喵……”

　　绵绵站在沙发前，用鼻尖碰了碰宋初满的爪子。

　　宋初满还没有这样看过绵绵，以前能被他整个抱进怀里的布偶猫，现在比他大了好几倍。

　　他凑近绵绵，舔了舔它的侧脸。

　　一嘴毛，而且感觉……怪怪的。

　　宋初满还没来得及收回脑袋，一双手把他抱了过去。

　　陆昭脸色很臭：“不准舔它。”

　　这个人连一只猫的醋都吃！宋初满“喵呜——”一声，尾音拖地老长，拍拍陆昭的脸，勉为其难地也舔了舔他。

　　陆昭表情缓和，捏着他的耳朵和前爪。

　　到了饭点，陆昭随便弄了点菜自己吃，宋初满就在桌子上打滚。

　　昨晚的玉米排骨汤剩了不少，陆昭拿出来热了热，宋初满闻到香气，有些蠢蠢欲动。

　　他不饿，就是想尝尝。

　　一颗毛茸茸的猫头探了过来，试图喝一口碗里的汤。

　　陆昭拦住他：“不准喝。”

　　虽然宋初满不吃猫粮，但他现在总归是猫，最好不要尝试有味道的食物。

　　他越不让吃，宋初满就越是馋，拼命往碗里凑，可惜力气在陆昭面前完全不够看。

　　于是宋初满用两只前爪抱住陆昭的手，开始撒娇：“喵～呜～”

　　陆昭很是冷酷：“你不能吃这个。”

　　上午的鱼肉和鱼丸还有剩，陆昭火速吃完收拾了碗筷，把鱼热好端给宋初满。

　　宋初满正生气，看都不看一眼，用屁股对着陆昭。

　　很快他感觉自己的尾巴被陆昭勾住，轻轻握了握。

　　这条多出来的尾巴，宋初满还不能很好的控制住，他试着甩了甩，没能挣脱。

　　随后陆昭把他抱了起来，亲亲他的头顶：“你想喝汤，我可以专门去给你做。”

　　宋初满也就气那么一会儿，摇头表示并不饿。

　　陆昭抱着他往沙发走，手里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小奶猫了，下意识喃喃道：“有点轻。”

　　能再重一点就更好了。

　　下一刻，他手里的小白猫似乎当真重了一点。

　　陆昭脚步顿住，低头看向宋初满，眼神震惊。

　　宋初满毫无察觉，尝试着自己舔爪子，发现不好玩，就此作罢。

　　陆昭冷静下来，在沙发上坐下，开始试着证实自己的猜想。

　　他心里希望宋初满长大一点，怀里的小白猫就真的明显大了一圈。

　　宋初满趴在陆昭身前，疑惑地看着他的衣服扣子。

　　刚才这个扣子好像要更大一点？

　　突然，他眼前的一切都开始缩小，他的四肢伸展开来，猫爪变成了手掌。

　　这一切来得太快，宋初满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发愣，半晌才兴奋地回神：“我变回来了！”

　　陆昭脱下外套给他穿上，喉结动了动：“嗯。”

　　如果他猜的不错，他应当是在梦里，他心里所希望的，都能够实现。

　　只是这梦太过真实，不论是眼前的画面还是触感，都与现实一般无二。

　　宋初满还在高兴当中，搂着陆昭的脖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还想着干脆躲起来，等变回来了再出来找你……”

　　陆昭又发现了他话里的奇怪之处，宋初满说的这些并不是他所想或是所希望的，更像是他本人面对这一切的真实反应。

　　“躲起来干什么，”陆昭掐他的脸，“对了宝贝，你记得你点的那根香薰吗？”

　　他突然提起这个，宋初满不明所以：“记得。”

　　于是陆昭便简单跟他解释了一遍，意思是怀疑他能变成猫，是因为香薰，他或者说他们，现在在他的梦里。

　　陆昭摸着宋初满的侧脸和小巧的下巴，低声道：“我还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实的。”

　　这原因说起来太匪夷所思，但宋初满都在他面前大变活人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宋初满很懵，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我当然是真的，但我不懂……”

　　“没关系，”陆昭抱紧他，“不管怎样，都有我在。”

　　宋初满点点头，依赖地靠在陆昭肩头。

　　他感觉头顶有些异样，随手抓了一把，呆住。

　　他的耳朵怎么还在！

　　宋初满不敢置信，手伸向后方。

　　果然，尾巴也在。

　　陆昭发现了他的动作，欲言又止，最后哄道：“别怕，这样很漂亮。”

　　这样确实比之前要方便许多……宋初满勉强接受下来，想回房间穿衣服。

　　陆昭抱着他去，到了卧室，却不给他拿。

　　“安安，”陆昭揉着他的耳尖，“我刚才说的，你是不是都没怎么听？”

　　宋初满很冤枉，他听是听了，可陆昭说得云里雾里的，他没怎么懂。

　　什么梦境什么心中所想……宋初满再仔细琢磨了一下。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

　　陆昭低声道：“我再试验一下。”

　　很快，宋初满感觉身上越来越热，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冲动和反应，逐渐抬头。

　　他哼了一声，抓紧陆昭的衣领：“我这是怎么了……你做了什么？”

　　陆昭撩开他的额发，半垂着眼：“发丨情期。”

　　原来，这样也可以。

　　**

　　一晚过后，陆昭再次睁开眼，明显察觉到一丝不同。

　　梦境应当已经结束了。

　　宋初满躺在他身边，恰好也在此时醒来，茫然地睁开眼。

　　陆昭拥他进怀里，试探道：“宝贝？”

　　宋初满呆呆地看着他，片刻后一言不发地推开他下床，把抽屉里剩下的香薰全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