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宪儿,为父相信你,只是一定要记得,做好善后事宜,抹去一切首尾,勿给人留下任何可趁之机!”
“是!”
“长安城中多少人盼着他死,既然要除掉他,那么这些该得手的利益一个也不能落下!得手之后,你带苏浅若进宫见宁王。人有多大胆,便能要得多大产,宪儿,不要留口!”
可着劲儿要好处么?
宋宪有一瞬间的迷茫,“父亲,这个苏浅若真的这么重要?我要是要一个羽林卫总指挥使的官儿,他会给么?”
翻书声响起,丰都志后的男人顿了一瞬,才恨铁不成钢地斥道:“没眼力见儿!你就是要个王爷来当,他又敢不给么?”
宋宪怔住,“这姓苏的小姐这么重要,父亲…我还没娶亲呢!”
书页被捻得滋滋响,“嫌命长你就这么想,想继续活着就该干嘛干嘛去,时辰不早了,那边也该去收网扫尾了。”
宋宪似有所悟,转身飞快地出了书房。
“来人,备马,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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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若灰头土脸的沿着后山的小路穿过一片浅草丛,终于在黄昏时分,顺利回到了大相国寺的千手千眼佛殿前。
殿前清冷,没有一个人。
可那进殿的大香炉之上却插满了还在燃烧的香烛,地上还散落着不少来不及点燃的元宝吉符等物事。
苏浅若觉得有些奇怪,可来到此处,她又累又饿,便还是捡了一柱香去拜了拜。
千手千眼佛可是一尊女佛,高约两丈三尺夺余,全身贴金。从它身体的四面伸出八排各种姿态的手,每只手心里都有一只眼睛,共有一千零四十八只手,一千零四十八只眼。
佛像宝像庄严,面孔却略显稚嫩,一对凤眼之中含着无限的慈悲,怜悯地看向苏浅若。
小时候,父亲跟她讲过的故事里便有她。说她身上那些手是佛手,那些眼是龙的眼,她为了普渡众生历凡劫时,舍弃了一只手一只眼,得成法身之后,得西天佛祖垂怜,令玄鸟来朝,每只鸟儿带着一只佛手或者一只龙眼,向着她的法身投掷,所以便有了千手千眼的法身。
父亲,囡囡十七了,您和母亲在地下还好么?
苏浅若倚着檀台缓缓坐下歇息,肩膀上的小兽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怎么?让你裹着我的绢帕,你非嫌弃要用爪子想撕了它,我就让你光着身子顶着秋风走,哼,受了凉吧?什么不好学,偏学商墨允喜欢光屁…”
未完的话又哽回了喉咙之中,自从己变成小兽之后,苏浅若对他便更亲近了一些,当他还是个漂亮小伙儿时,她觉得他特别神经粘人讨厌,避得越远越好.就算是他后来救了她,也定然不会像这般任它霸占着她的肩膀,与他如友人般相处.
成了兽,己也异常无奈,原本只是对苏浅若求佛的模样表示一下嗤之以鼻,结果就变成了打喷嚏。
早就跟她说了,求佛不如求己,好好的大神不求,非得去求那些泥胎,冥顽不灵哪。
稍微歇了会儿,缓了缓,苏浅若便沿着山路往下面的殿宇之中走,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迷了路,她又走了回去,想找个人问下路。
结果连续走了十几殿一个人也没见着,心里便有些嘀咕。大相国寺她又不是第一次来,莫说是黄昏时分,就是夜间也有不少借宿在此的香客,就算没有个把香客,寺里和尚也不该一个也没见着啊。
这大相国寺除非得是被人全屠灭了,否则怎么可能没有人呢?
站定,闭眼,凝神,听。
终于在后院那边听到一片密集的呼吸声和低声咒骂着某人的声音。
苏浅若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安全的放了回来。她自己遇上了悲惨的事,可她不想整个大相国寺真的像她先前胡乱猜想的那样给人一刀屠灭了。
一路听着呼吸,又往山上行了将近大半个时辰,天色都有一些染灰了,苏浅若才到达后院这处空旷山地上。
这大相国寺依山而建,后院儿可是在半山腰啊。隔着一人高的垄,打眼一看,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人群外围着一水儿的光头僧人。
是在开什么审判大会么?
苏浅若以袖遮了面,沿着最后一座天王殿的檐下悄悄靠近最后排的一个穿紫衣的丫头打扮的人。
以苏浅若的身高,站在檐沟里,伸手刚好能触碰到丫头的脚脖子。隔着垄摸了摸丫头的脚脖子,那丫头低下头这么一看,后面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捏在她脚上,立马吓得尖叫了起来,“鬼摸我脚,鬼摸我脚。”
苏浅若也吓得收了手,用力地弹跳了两下,尽力让丫头能看到她的脸,“不是鬼,是人,我摸你,是想问问你这些和尚把你们关在这处是发生何事?”
紫衣丫头这才往后退了退,半蹲下来侧身朝垄下看,确认了苏浅若身后还拖着长长的人影子后,她才抚着胸口没好气地道:“你这人也真是的,差点吓死人!大相国寺好像是丢了个人儿,官兵们围了寺正在寻,我们这些香客也不能走,得等候问话。那领头的军爷凶神恶煞的,说是找不着人,我们谁也不能离开大相国寺。”
“原来是这样,我还想找人带路下山呢,结果大家都被困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那我还是先找个我认识路的地方去把未完的事办了先。”苏浅若想到飞屏和花雨的尸体还在那小院中没人收呢,虽然己说那里可能已经成了一片废墟,那尸体掩埋在那里她一人肯定扒不出来,还是先回府然后再多找一些人来办,可她还是想去看看,毕竟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婢女。
就算扒不出来,去道个别也好。
她们都是因她而亡,出门前还鲜活亮丽满脸娇俏,只不过一天工夫,便物是人非,阴阳两隔。
陪她来的丫头被害了,陪她来的老仆也被她借地儿埋了,只剩下一些不太熟悉的护卫们还等在山寺外。
这一天,她倒真的想它是一场梦也好。
走了几段路之后,她才骤然觉得肩上有些轻飘飘的,侧眼一看,空的!
驻足想了半息,苏浅若抚掌沮丧地叫了一声:“坏了,刚才在天王殿檐沟里跳的时候肯定把它抖下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