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郑徽坐在木点墨他们的房间里,总觉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裹着半旧的军大衣,看了眼正在和沈仁一起打游戏的木点墨,从坐下来开始拿着一块布擦剑的秦征,还有凑在一起悄悄说话像交颈鸳鸯一样的苍黎和孔晏,最后还是朝着延清塘挪了挪——只有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正看着炭盆里面的火苗发呆。
“延哥,你是乌市人?”他原本是想问问关于今晚上等到现在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周围这么多人,而且他和延清塘也不熟,才在说话前一秒换了个安全的话题。
可能延清塘也有一点不安,想找个人说说话,所以接了他的话头,“嗯,乌市的,从小在这里长大。”郑徽听他回了话,理了理军大衣,觉得寒气还是从自己的脚心往头顶上窜,又靠着离炭盆近了一些。
延清塘和郑徽都各有所思,说了两句也聊不下去了。挨着炭盆烤火,耳边全是墙外沙漠呼啸的风声,至于各自心里想的什么,没人知道了。
这一等等到了凌晨两点半,沈仁的手机没电了,换了平板,结果现在连平板都没电了,正当他准备又换回手机继续沉迷于游戏的时候,突然手指头一抽,“老大,人动了。”他的人参须在地下已经覆盖了整个保护站,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够感知。
他一说话,在场的几个人都抬头看着他,孔晏刚刚还在打瞌睡,两眼都迷迷怔怔的,这下也清醒了。
“嗯,继续看着。”苍黎看了眼周围几个,“走吧,我们也跟上去。”
郑徽跟着他们出门,心底有些沉。现在整个保护站,除了在这里的人以外,只剩下自己的父亲了。现在沈仁说“人动了”,虽然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手段知道的,但是这个“人”,除了自己的父亲基本不会有其他可能。
他捏紧了拳头,跟着走了出去。
冬日的沙漠冷的简直不是人应该呆的地方,月光清冷,沙丘的表明上都结了一层霜。苍黎在孔晏的脚上缠了一层淡青色的雾气,孔晏马上发现自己走路轻松了很多,至少不会陷进沙粒里面了。
明明大家都是非人类,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会?好难过。
如果苍黎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也只能沉默了——晏晏你一个还没孵化的蛋,想要点亮什么技能?原地滚来滚去?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有点萌!
被风吹出一圈圈“波纹”的沙丘上,留着深深浅浅的一连串脚印,几人跟着这脚印走。
从脚印可以看出,这个人走得十分慌乱,时不时还会摔一跤,留下一个很深的印子。想来他趁夜挑凌晨两三点人睡得最熟的这个时间点走,是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离开,所以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在天亮众人起床之前赶回来才行。
只是没想到,苍黎他们根本没有睡觉,一直等着他。
“看来术业还是要有专攻,一个搞学术的,还是不要学人去做什么谋杀之类的,出去接头也一点不专业。”沈仁一边走一边感叹。像他自己,好好一棵长在山里的人参,非要来什么沙漠,这里的土质非常差,而且白天把根须埋土里,烫的他嗷嗷叫,等晚上埋土里,又冷的他嗷嗷叫。
所以还是黎域机智,镇守总部,随时都可以去水池里面泡泡。否则来了沙漠,回去肯定是一条死鱼了。
这么走了两个小时,一座巨大的古城轮廓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大多数的建筑物残缺不全,外表都是沙土,但是能够看出是环形的城墙,还有一座一座的房屋,甚至是三米高的人面雕像。
这里,是一个被人类遗忘了的国度。
沿着残破的古城街道走,孔晏借着月光观察地很仔细。这里和自己在梦中所看到的城池相比,有很多不同。在他的梦中,街道两旁的房屋全都是用石块修筑的,而这里却是用的一种类似于砖块的东西建造,感觉至少技术工艺上,要先进很多。
自己梦见的城池,如果不是这里,那又到底是哪儿?原本以为能够在加木古城得到一些答案,但是发现或许并不是这样,孔晏一时间情绪复杂,有疑惑,也有失望。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他们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建筑物面前,郑徽仰头看了看有二十米高的建筑,在手机上面打字给大家看,“这里是神庙。”
孔晏看了看神庙入口的周围,发现不远处确实矗立着几块残损十分严重的石板,他看得仔细,上面有些写着文字,有些刻画着图案——那个凤鸟形的图案。
此时的神庙大殿中。
郑树国在跑来的途中左脚有些扭伤,此时正以匍匐的姿势拜倒在大殿的地面上,嘴里高喊的,“请求神明现身!”他的声音在神庙的石柱间回荡着,在荒凉的古城里显得有些阴森。
大约过了一分钟,一个朦胧的人影出现在了神庙最高处的石座上,只听那个人影的声音在问,“出了什么事?是什么让本尊虔诚的信徒如此狼狈?”他和郑树国隔得很远,但是他的声音像是靠在郑树国的耳边说出来的一样,清晰无比。
郑树国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神明,整个身体伏得更低了,冷气从膝盖渗入身体也不在乎,“吾神,我或许已经被怀疑了,有负您的嘱托!”他一边说,身上松弛的皮肉也不断颤抖着,一方面是惧怕神明震怒,一方面又是兴奋——他相信,只要有这个神明在庇佑着他,那他一定可以达成心愿,不会有任何危险!
“哦?怀疑?谁怀疑你?”石座上的人影语气关切,实际上很是不耐烦。但是看着一个人类称呼自己为“吾神”,又期待又害怕的跪在自己面前哀哀请求,还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果然这山海明光界很有意思!
郑树国有些害怕地把苍黎他们几个人突然从乌市赶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们好像都不是善茬,我的眼力有限,只觉得他们来势汹汹,而且他们一来把保护站里的人都送走了。”他言语里深恶痛绝,又有几分犹豫地开口,“吾神您需要的贡品……”
他还没说完,被一道黑色的雾气击中,全身都像是被刀割一样痛,耳边是神明含着怒意的声音,“什么?被送走了?不是让你看好那些人类,分批给本尊送过来享用吗?”
郑树国逐渐发现一阵剧痛之后,身上的疼痛开始减轻——看来神明并没有抛弃我!于是他连忙忍痛翻过身跪好,“吾神息怒,我一定会尽快处理这个事情,为您及时献上贡品的!”说着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不知我的愿望……”
石座上的“神明”满意地“嗯”了一声,高高在上,“你一向虔诚,只要你好好把贡品带过来,我肯定会达成你的愿望。”
听了他说的话,郑树国兴奋地点着头,满脸的狂热,他知道……他知道!
站在殿外将这对话听入耳中的几人都明白了,想来里面提到的“贡品”,是保护站死的那些人,包括“罪魁祸首”的两个老教授。或许这两人直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这个站长设下的圈套。
郑徽紧捏着拳头,指甲嵌进了手心里面,但是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双目赤红。延清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任谁发现自己崇拜敬仰了三十年的父亲原来是这样的人,肯定都接受不了。
神庙中,听着郑树国将来保护站的几个人都仔细描述了一下,“神明”眯了眯眼——难道真的是七组找过来了?他从山海暗界里面出来,自己皇级大天魔的力量过于强大,在穿过结界的时候,被附着在上面的力量袭击,受了伤。而这该死的山海明光界又有空间法则压制,他的力量被生生降到了全盛时期的一半。
后来终于找到了这个隐蔽的神庙,正想去探寻“圣物”,没想到里面竟然有几千年前压制天魔的古老阵法,他被困在这神庙中几十年,终于找到了能够恢复力量出去的方法。
他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人类,想到他还妄想着自己能够听到他的祈祷,让他拥有年轻健康的身体,觉得想发笑。这个愚蠢的种族,竟然让自己天魔一族退避山海暗界几万年,天道何其不公!
郑树国说完,发现“神明”没有降下神意,有些忐忑。难道是自己的回答没有让神明满意?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是一阵的恐慌。不,他不容许自己经营了这么久的计划功败垂成!
一年前他发现自己腹痛难忍,趁着在京城开会的空隙去做了一个检查,检查结果竟然是肝癌晚期。那三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自己才五十多岁,还没有评上院士,还没有获得终身成奖……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他不能这么死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保护站,做什么都浑浑噩噩的,难以集中注意力。直到后来一天傍晚,他一个人在才发掘出来的神庙里面,万分幸运地遇到了一个能够救赎他的存在——加木人几千年前信仰的神明!
他向着神明祈祷,祈求神明能够挽救他的生命。神明十分仁慈,不仅答应了他,还愿意赐给他一个年轻健康的身体。但是神明也说,由于这几千年来都没有人类祭祀,所以现在神力十分的薄弱,没办法马上实现他的愿望。他正失望的时候,听见神明接着说道,如果你想要我尽快恢复神力,实现你的愿望,那给我足够的祭品吧!
郑树国欣喜若狂,他的病已经不能等了,祭品?他一定会双手献到神的面前的。(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