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灯灭,犹如汤泼雪,魂魄归地府,清算世间孽!
黑白无常乃是阴司正神,得天庭垂怜,以香火愿力修“身外化身”之术,逢阳人寿元将尽之时,便拘押魂魄入地府之中。
阴曹地府的十殿阎君,所辖各有不同,依照阳世所犯的善恶,那罪孽深重者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寻常之人则是赎罪之后,再入轮回……
西湖之上静谧非常,唯有莺歌燕舞的靡靡之音若有似无,画舫外的寒风凛冽之中,黑白无常则是驻足与虚空之中,静待这弥留之际的阳人,寿元枯竭……
“七哥,那到底是何物,为何我心惊肉跳,忐忑不安?”
黑无常范无救如黑炭的面色凝重了几分,那语调飘忽不定且是余音渺渺,道不尽的诡异和惊悚,与这画舫之外响起。
“不曾见过……”
白无常谢必安面如白纸,且是喜笑颜开,猩红的长舌垂落与胸前妖娆灵动,也是忌惮不已的言道:“此物应非人间所有,却不知是何来历……”
“那便等着他油尽灯枯,再动手拘押他的魂魄吧。”
地府阴神,又岂能尸位素餐,黑无常范无救颔首言道,也不慌不忙的驻足与虚空之中,言道:“七哥,十殿阎君又去天庭的瑶池赴宴了,也不知能否请来玉帝敕令,令地藏王菩萨去别处颂经……”
白无常谢必安却是充耳不闻,依旧饶有兴趣的盯着那一枚乌光内敛的铜圈,随口言道:“你我位卑言轻,此事莫要多管,好生积累功德修行,方是正理!”
自后土娘娘身化六道轮回以来,这阴曹地府随着天庭的敕封,先后有十殿阎罗各司其职,崔判手掌功德至宝《生死簿》明正典刑,牛头马面与十八层地狱之中行刑,而黑白无常则负责拘押魂魄,这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自封神一战后,西天灵山的地藏王菩萨便许下宏愿,来到了阴曹地府之中讲经说法,言倒是普度众生,但却与地府之中的明正典刑颇有些背道而驰,更是数次以无边的佛法消弭恶鬼的戾气,不受十八层地狱之苦,便送入六道轮回中投胎转世。
阳世之中佛教本兴,那庙宇更是遍及凡尘,信徒比比皆是,而这投胎转世之人又被佛法唤醒了宿慧,念及地府的森严法度以及地藏王菩萨的大慈大悲,侥幸之心的驱策之下,礼佛之人更是越来越多了……
而地府之中,十殿阎罗各司其职,并无主次之分,而统御阴曹地府的中天北极紫薇大帝,却是空悬已久,以至于如今的阴曹地府,若不是十殿阎罗同仇敌忾,恐怕这阴曹地府早已是西天灵山“普度众生”之地了。
“八弟,这人虽是弥留之际,但寿元未尽,想必不是今夜!”
白无常盯着那乌光内敛、篆刻着玄奥莫测符文的“铜圈”,那双眼之中的觊觎之色更是一闪即逝,心中一动之下,便故作淡然的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城隍庙拘押了魂魄,便返回地府吧?”
这宝物若成了“无主之物”,与其在这阳世之中蒙尘,倒不如在自家的手中再放异彩,毕竟这天地间的宝物,本就是有德者居之!
“明个再来也不迟,谁教咱们哥俩,干的就是这份差事……”
黑无常范无救自嘲着笑了笑,也不疑有他,便颔首应道:“鬼差来报,说酆都城里有个会唱曲儿的女鬼,不妨去凑个热闹?”
“同去便是,聊作消遣罢了.....”
白无常谢必安随声附和,不愿在此地逗留,以免那宝物也引来黑无常的垂涎之心,兄弟之间再起了间隙,便径自转身当先一步,晃动手中的法器“哭丧棒”,这才携黑无常范无救随风飘散......
这飘忽不定且余音渺渺的声响,与这西湖之上的寒风之中传扬开来,而近在咫尺的画舫之中却是置若未闻,其内依旧是莺声燕舞,和那放浪形骸的靡靡之音,唯有那船舱之中席地而坐的少年郎,则是将这一幕收入了眼底。
面色的惨白更胜了几分,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疼痛犹如惊涛骇浪,侵袭着那岿然不动的神智,虽是眼见这黑白无常随风飘散,包文正的心中却不敢稍有懈怠,手中得自兜率宫太上老君的“金刚琢”,依旧静静的置放在掌中......
暗淡的烛光自窗棂透出,与这皓月清冷的辉映下,一并洒在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寒风呼啸而过,也撼动了画舫悬挂的灯笼,与这夜色下飘摇,那画舫后拖拽而行的乌篷船,则随着船夫的撑槁摇桨,朝那钱塘县而去。
冬季的晨曦总是迟上些许的光阴,那天色还刚蒙蒙泛亮,寻常百姓人家还未曾起身之际,钱塘县许家的木门便被叩响了,雄鸡打鸣的括噪声刚落下,邻家的犬吠之声又喧闹了起来。
“谁啊,这么大清早的!”
李公甫本是钱塘县衙的捕头,素来打熬一把子力气,故而冬练三九也是常态,这才刚推开了房门,被那迎风吹来的寒风冻得搓了搓手,打了个哈欠,聆听到这叩门声,便有些错愕的高呼出声。
“可是庆余堂许仙,许官人家宅?”
画舫的小厮冒着严寒而来,也早是被冻得鼻涕直流,与这冰天雪地之中不断的跺着脚,忙不迭的透过门缝呼道。
李公甫素来坦率直爽,见来者是找妻弟汉文,便知晓又是谁家得了病患,自是不能耽搁,便大步流星的走了上前,将木门上的横闩取下,言道:“诊治为何不去庆余堂,这么早的扰人清梦?”
那小厮虽知若是言及许仙“夜宿”画舫,家宅之中自是免不了一番争吵,但此刻也然是冻得簌簌发抖,故而也管不了许多了,张口便道:“许仙失足落水,被临安城南张员外府上的张玉堂公子救下,如今还在画舫之上,小人前来传话。”
“满口胡言!”
李公甫被这且急且快的言词,说的有些发愣,但随即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汉文身体抱恙一直在房中静养,根本就未曾出过家宅,何来失足落水之说,又怎会在那藏污纳垢的画舫之上,当即便斥责言道:“报信也不问个清楚,您寻错家宅了!”
言罢,李公甫“哐当”一声,便将宅院的大门又合掩上了......
“可是庆余堂许仙,许官人府上?”
小厮与画舫之上迎来送往数载,伶俐自是不言,也恐寻错了家宅,那到手的赏银又拱手于人,忙急切的再次问道。
李公甫闻言不免狐疑起来,这钱塘县中登记造册的人氏,并无第二个许仙,这小厮言之凿凿的提及庆余堂许仙,莫非那失足落水的,当真是汉文不成?
“你等着,我去问问!”
李公甫乃是钱塘县衙的捕头,自不会将这画舫上的小厮放在眼中,不耐的吆喝一声后,便朝家宅的厢房走去。
“弟妹,弟妹......”
“门外有人报信,说汉文失足落水了?”
李公甫碍于身份,不便前去叩响房门,便与厢房外轻声呼喊,问道:“汉文在家吗?”
厢房之中一如往昔的素雅,那已残的蜡烛更是早已熄灭,那明眸善睐的绝色佳人,自是与座椅之上蜷臂假寐,闻听外屋外姐夫李公甫的呼喊之声,便睁开了那灿然的星光水眸......
那床榻之上的翩翩少年郎君翻身坐起,周身有淡淡的青光萦绕,已然现出了那娇艳俏丽的女子,也是为之错愕不已,瞧着姐姐白素贞......
“官人......,官人!”
那一袭素白色襦裙,美貌绝世的女子,身形一晃便推开了房门,随着那寒风呼啸而来,素白襦裙和如墨的发丝随之飘摇,犹如临尘的仙女一般美艳不可方物,那集世间美貌和优雅以及高贵于一身的女子,犹如冰川上的雪莲花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此刻却是与黯然之中乍现了欢喜,急声问道:“姐夫,你说官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