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两个女人对坐言谈,更是夹杂着唇枪舌剑之际,那么唯一的做法,就是充耳不闻,静观其变,只因无论出言说些什么,都势必会得罪其中一个,当然若是能抽身事外,尽早的借故离去,更是上上之策。
只可惜,包文正却是无法抽身离去,毕竟亲疏有别,自家娘子白素贞与这天昌仙子语笑嫣然之际,静观其变也是不能,还要去帮衬一二……
“国有国法,天有天规,明知神仙不可动情欲,你当面诋毁与我,所为何故?”
天昌仙子那面色逐渐冷了下来,望着身侧陪坐的许仙,淡声相询,言道:“我不请自来,或许探望许公子有失妥当,可是莫非这便是许家的待客之道?”
天昌仙子本就是聪慧绝伦的女仙,审时度势之下,便起意将这寡言少语的许仙也一并拖拽进来,也免得这白素贞纠缠不休,反而耽误了所行的正事。
“玩笑罢了,我家娘子并无恶意,还望姑娘莫要挂怀。”
若论舌灿莲花,包文正自是当仁不让,明知这天昌仙子此行定是另有心思,便当即轻描淡写的一言蔽之,而后接着说道:“姑娘所言,便是为我而下凡临尘,倒是令小生不胜惶恐,不知究竟是为何而来?”
“如尊夫人所言,天庭之上却是琼楼玉宇,美不胜收,这九天十地本就以玉帝为尊,紫薇大帝之位尊贵无比,公子为何不前往天庭为仙,着实令小女子为之不解啊?”
天昌仙子浅笑安然,望着许仙当真是疑惑不解,那发髻上的青丝与胸前微动,婉约而不失典雅,与这新雨之后,本就绝色的女仙语笑嫣然,本就别有一番风情。
“许仙本是凡夫俗子,何德何能去做那紫薇大帝之位,玉帝敕令自是不可不遵,来日定当前往天庭,拜谢玉帝!”
包文正又怎会在言词之上落人口实,更避而不谈自家娘子白素贞,便是恐受其累,此刻起身拱手朝那苍穹施礼,故作感激涕零的言道。
“天昌此行下凡,便是为公子而来,却不知公子所说的来日,又究竟是何时?”
天昌仙子一时之间也拿捏不住许仙的心思,这看似犹如翠竹新生的少年,非但是胸有丘壑,更是舌灿莲花之人,自是不敢小觑,当即言道。
“伤愈之后,需禀告师门,方能前往天庭一行!”
包文正又怎么轻易前往天庭,置身与那波谲云诡的三教纷争,但这一番话却是说的有理有据,任谁也挑不出半点不妥之处。
“公子尊师重道,小女子确实无话可说,但玉帝敕令既达,还请公子尽早返回师门金鳌岛……”
天昌仙子本就另有计较,此刻嫣然一笑更是明媚动人,接着言道:“那东海之上烟波浩渺,金鳌岛本是截教门庭,尊夫人想来是不便前往的,小女子愿护送公子前往,毕竟这相距不下万里之遥,终究不能置玉帝敕令为儿戏,耽搁了时辰若是误了返回天庭,小女子当真是吃罪不起……”
坐以待毙,眼看着事态到了无法转圜的余地,与其令自家娘子被生生幽禁在雷峰塔下,倒不如破釜沉舟,便随着这天昌仙子走上一遭,试看这满天的神仙,究竟有何等的锦绣心肠,只要未曾撕破脸,以神通和法力定生死,包文正又何惧之有!
“恐怕要令姑娘失望了,如今我重伤未愈,恐不能远行啊……”
包文正心中歉疚之余,望着身侧的娘子白素贞,故作婉言谢绝的说道。
白素贞心中却是越来越发黯然,强笑着言道:“我已然寻了千年灵芝,料想不出旬月,我家官人便可痊愈……”
虽说形势比人强,官人前往天庭已经是势在必行,但去时容易,要想回来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白素贞委实不舍与其分离,虽知天昌仙子定然是有备而来,但也只能将希冀停留与这旬月之间了。
天昌仙子瞥了一眼白素贞,当即浅笑言道:“千年灵芝若无仙灵之气滋养,也只是俗世之中的药材,怎可与公子服用?”
那美目之中有诸般景象流转,仔细的凝望了许仙一眼,这才凝重的言道:“公子的伤势着实不轻,还好小女子下凡之时,曾与姐妹处求来兜率宫的灵丹妙药……”
“今夜若无阴雨绵绵,公子当着紫薇大帝的衮服与冠冕,得诸天星辰照耀其身,料想明日金乌横空之时,便可痊愈!”
此情此景,落座者三人也,心境之别,各不相同……
与包文正而言,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既然玉帝敕令已下,前往天庭更是势在必行,未雨绸缪,便在当下!
与白素贞而言,在青城山下潜心修道几近两千载,那无尽的岁月流转何等的寂寥,与自家官人这这短短的时日,便要眼睁睁的看着官人前往天庭,那天庭之中琼楼玉宇,紫薇大帝更是与日月齐辉,和天地同寿,当真是去时容易,可是还会回来吗?
纵使明知此行,早已是势在必行,但终究是希冀这一日,来的迟一些,再迟一些……
而对于那娴静犹如花照水的天昌仙子而言,心中的欢喜则是无以复加!
此行前往烟波浩渺的东海之上,虽说腾云驾雾应是朝夕可至,但却能暂时摆脱白素贞的如影随形,正所谓“女追男,隔层纱”,腾云驾雾之际免不了肌肤之亲,只消许仙意动,此行下凡便当尽全功!
谁又曾想到,玉帝敕令乃是暗授,为了迎紫薇大帝重返天庭,可尽一切手段,包括触犯天条,擅动情愫……
“姑娘思虑周全,那这一切就有劳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故而包文正思虑清楚之下,便起身含笑而言,定下了这明日的行程。
天昌仙子也是含笑起身,皓腕翻转之时,那晶莹剔透的玉瓶便突兀呈现,且萦绕着淡淡的金光,言道:“此物乃是兜率宫太上老君炼制的丹药,可起死人,肉白骨,名为太元金丹!”
“凡人只要服下这太元金丹,便是将死弥留之际,也可再添阳寿三十载……”
天昌仙子将玉瓶轻轻的放在了许仙的面前,语笑嫣然之际自是神采飞扬,接着拂袖一挥之间,镂空的檀木匣子便当即呈现与那桌案之上,更有更篆刻着一道符咒,将其内的光晕封住……
“今夜若是无雨,公子只要得诸天星辰照耀其身,再加上这太元金丹之助,明日必可痊愈!”
天昌仙子侧身踱步,侧身当即再施一礼,那言词之中另有所指,言道:“凡间有句话,叫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九天十地,当以玉帝为尊!”
那语重心长的一言落下之后,天昌仙子抬头遥望了这苍穹之上,依旧是阴云随风而动,那绵绵细雨依旧笼罩着钱塘县,更是有意无意的说道:“雨水皆有定量,魏征斩泾河龙王,天条岂容亵渎!”
这一言,更是将唯一的纰漏给堵上,往日也就罢了,如今天昌仙子奉玉帝敕令,恭迎紫薇大帝重返天庭之际,若是白素贞胆敢与法术令阴雨绵绵,遮掩去诸天星辰的璀璨星光,这魏征斩泾河龙王,便当是前车之鉴!
“许公子,告辞了……”
天昌仙子也心知过犹不及,白素贞与许仙乃是新婚燕尔,若是一再的咄咄逼人,反而令许仙为之不悦,故而便刻意将“太元金丹”和紫薇大帝的衮服及冠冕留下,便起身告辞了。
那娴静犹如花照水的绝色女子轻启莲步,与烟雨濛濛之中渐行渐远,那曼妙的身姿摇曳,不媚不俗,反而与清雅之中,风情万种……
“官人,你真的要去金鳌岛吗?”
白素贞那美目之中尽是落寞与不舍,轻风抚动那发髻的青丝,雾鬓风鬟中满是哀伤,轻言轻语则是万念俱灰……
“娘子,金鳌岛在哪里?我是信口开河的……”
包文正眼见天昌仙子的曼妙身躯渐行渐远,这才示意自家娘子白素贞附耳上前,以弱不可闻的微弱声音,轻笑着言道。
“官人,那金鳌岛正是截教的门庭,就在烟波浩渺的东海之上……”
“就算你不识路,天昌仙子又怎会不识得……”
白素贞缓缓坐直了身躯,望着自家的官人,想起明日便要分离,自此官人便要高居四御之一,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也是强颜欢笑的轻声说道:“官人,这荣登天庭为仙,可是莫大的造化,只可惜……”
“娘子,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包文正望着白素贞这凄凉的笑容,忙伸手握住了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缓缓的说道:“我不会去做神仙,我舍不得和你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