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你这个老秃驴!”
尸油的恶臭随着火焰的升腾弥漫的无处不在,那面色狰狞的金钹法王周身萦绕着诡异的黑风,暴虐的脸庞犹如深渊之中的恶鬼择人而噬,斜长的双眼之中尽是怨毒的红光,歇斯底里的呼道:“你设下阵法将我困在这凤凰山,有朝一日我脱困而出,必定杀光你金山寺的秃驴,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啊!”
那癫狂的千年蜈蚣精仰天狂吼,声浪化作一层层涟漪扩散出去,蒲扇大的手掌之中红光一闪,两个篆刻着符文的金色铙钹已然紧握,随着金色铙钹的相互撞击,磨盘大的山石自洞府内脱落砸下,这直插云天的凤凰山主峰竟是为之地动山摇。
声浪犹如飓风过境,摧枯拉朽的将虬曲苍劲的参天古木化成齑粉,枯草在浓雾中漫天飞舞,将本是模糊的光线遮掩的越发黑暗,宛如龙吟般的铙钹的撞击声,令那躲藏在暗处的妖魔为之气血翻涌,不禁肝胆俱裂……
数十里开外的凤凰山边界处,那浓雾笼罩之外的断壁升起了淡黄色的光芒,那是模糊不清的经文在佛光的流转中显形,慈悲的佛音禅唱不知从何处而来,却随着凌冽的寒风在这凤凰山中回荡开去......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祇桓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无漏大阿罗汉......”
“佛子住持,善超诸有,能于国土,成就威仪。从佛转轮,妙堪遗嘱......”
这《佛说阿弥陀经》乃是大乘佛教中极少数佛陀不问自说的佛经之一,前半段宣讲西方极乐世界的种种庄严和阿弥陀佛的佛号由来与意义;中段阐明劝导众生诵念阿弥陀佛之名号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后半段则是诸佛劝导众生相信阿弥陀佛及西方极乐世界。
这佛音禅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任凭这凤凰山上铙钹的撞击声犹如惊涛狂澜更是犹如龙吟,也遮掩不住这《佛说阿弥陀经》经文的诵念,那慈悲之中所蕴含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劝解,如同晨钟暮鼓一般的洗涤着千年蜈蚣精金拔法王那坚若磐石的魔性......
“……”
那在洞府内正值暴虐癫狂的金拔法王,聆听佛经的禅唱声后更是怒火中烧,斜长的双眸之中红光大胜,金色的铙钹脱手而出,当空飞舞抵住了洞府外传来的诵经声!
当空飞舞的金钹“滴溜溜”打转,犹如千百把钢刀利刃不断的擦刮,那是令人难以忍受的酸涩和刺耳,接连响成一片意欲遮掩这《佛说阿弥陀经》的慈悲颂唱……
柔润的白光不知何故从洞府内升起,自磐石和骸骨之中飘起了一道道缥缈而朦胧的经文,那金钹依旧当空飞舞、滴溜溜打转,与此刻却仿若在嘲笑金拔法王的浅薄和无知。
“假仁假义的老秃驴,你们豢养妖魔彰显佛门普度众生,待我破阵之日,必定血洗金山寺,将尔等魂魄炼化,永世不得超生!”
那桀骜的妖魔恨海难平,遥望凤凰山外断壁之上篆刻的经文,怨毒之言在这洞府内回响,招手收回了金钹,化为一道黑风潜入地底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孤峰突起的凤凰山绵延起伏百里开外,五彩斑斓的瘴气笼罩遮掩了这妖魔盘桓之所,在这佛音禅唱渺渺回荡的荒芜之地,怨恨的嘶吼声突兀的响起,也随即被这“慈悲”的诵经声所遮掩,那是凤凰山的妖魔锥心刺骨的切肤之痛,历经冬去春来修炼的道行,如同覆雪在烈日下消散的绝望。
“这就是......弥陀无量斩业大阵......”
惨淡的月光下,群星依旧璀璨如新,与宝石山上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的王道灵驾驭遁光而来,得见这凤凰山上自瘴气中透出的佛光,畏惧和迟疑之中停下了遁光,站立在这虚空之中道袍飘飘,面色更是阴晴不定,喃喃自语言道。
“白素贞虽然道行精深,却轻易不会犯下杀孽,但,他若是要我死,只消动动嘴皮子,要邀功请赏的神仙便若过江之鲫!”
那是颓废之中的果决,那也是咎由自取的自嘲之语……
那“许仙”若当真只是凡夫俗子,瑶池七仙阁的天昌仙子又怎会把臂同游,玄坛老祖又岂会毕恭毕敬,当真是得意忘形被猪油蒙了心,仗着三道灵符就敢去寻白素贞的晦气!
“不看僧面看佛面,佛门豢养妖魔的笼牢,却成了我王道灵的生还之地……”
那酸楚的语调之中蕴含了无尽的屈辱,已然沦落到了山穷水尽境地的王道灵,早已别无他途,只得在遁光中注视着《弥陀无量斩业大阵》,细细揣摩佛门阵法的奥妙,为来日寻一块栖身之所。
“道行散,灵气生,却被阵法汲取,成为封禁凤凰山的笼牢……”
“除非上穷碧落下黄泉,这凤凰山便是我王道灵的埋骨之地了!”
万念俱灰的王道灵语调苍凉,既然走投无路,只能借凤凰山佛门的笼牢苟延残喘,早去和晚去也是一般无二,为了和凤凰山的妖王金拔法王“和睦相处”,只能当即驾驭遁光闯入了凤凰山中。
“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
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
经文的诵唱声顿时高亢起来,犹如洪钟大吕与耳旁响彻,振聋发聩,那一道流光溢彩犹如陷入蛛网之中,变得举步维艰,不再有苏沓如流星之势,遁光之中那负隅顽抗的蛤蟆精王道灵,只堪高呼一声,便犹如巨石跌入了地面之上。
“青城山旧友王道灵,觐见凤凰山金拔法王!”
唯出此言,唯含“觐见”二字,方能不引凤凰山群妖的猜忌之心,时值佛门《弥陀无量斩业大阵》运转之际,王道灵此刻的内丹已然颤动不已,当即拂袖之间有八只令旗与周身旋转,以道家的《颠倒五行阵》护住自身,抱元守一竭尽全力的抵御这佛门的阵法。
阵中有阵,王道灵与凡尘厮混这数十载,也曾翻阅道家流传的典籍,以求招摇撞骗而不被识破,此刻布下的这《颠倒五行阵》,以及宝石山上施展的《天罡五雷正法》,皆是自此领悟而来。
青城山上他沐浴了多少场雨雪风雷,数百年的苦修中也目睹王朝的更替,一路行来的凶险也是不计其数,王道灵到头来虽然耐不住山中苦修的寂寞,这才与人世间厮混,但能招摇撞骗数十载而不被识破,自非侥幸!
有几人能见风使舵,不要脸面磕头如捣蒜,伏地祈求声泪俱下,为了活命能磕头到血流如注的地步!
他能!
又有几人,明知这凤凰山乃是穷山恶水之地,能果决的为求那一线生机,对昔日的旧友俯首称臣?
他能!
只因王道灵知晓,那许仙即便是天庭的神仙下凡历劫,寿元终结的那一日,也依然要“羽化登仙”,人到七十古来稀,依许仙的寿元来看,在这凤凰山中至多苦熬一甲子罢了,届时或许便能苦尽甘来......
八只令旗不过是粗浅祭炼而已,此刻在这夜色之中更是犹如烛光一般羸弱,但是那佛音禅唱之声却是犹如流水一般,视而不见的避开了这道家的《颠倒五行阵》,令那惶恐不安的王道灵为之欣喜。
盏茶的光景之后,却是依然如故,忐忑不安的王道灵终于松了口气,自地面上站了起来,那疑惑却是始终笼罩在心头,不得其解,言道:
“这佛门的阵法如此奥妙,为何偏偏对于这道家的阵法避犹不及?”
“这其中......莫非还有隐情不成?”
夜色之中,佛音禅唱之声逐渐的依稀,那一袭道袍罩体的敦实道人举目望天,回想钱塘县中天昌仙子的告诫和宝石山上玄坛老祖的法驾亲临,只是那疑惑在心头依旧如云雾,难以洞察其中的玄机。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能够令玄坛老祖铩羽而归,又能轻易的前往天庭去觐见玉帝?”
“甲胄在身,不便全礼,请帝君赎罪......”
“他,莫非竟是天庭四御之一不成!”
王道灵不寒而栗,回想起昔日那钱塘县中有一夜群星璀璨,那诸天的星光化为万千道锋芒利刃,如暴雨一般倾泻与钱塘县的某一处方位,顷刻间有一股妖气消弭的无影无踪,一道灵光突兀的自心头闪过,心中骇然之余,结结巴巴的说道:“中天......北极紫微......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