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罗心中一凛,这也正是她不安的原因:一个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忽然间就出现了,而且香姨娘信里还说她靠用心经营,如今身家千万。对方如果真是和萧东海一样忘不了旧情还好,怕就怕不是这样,最怕的就是对方之所以出现,只不过是为了报复,虽然这种报复听起来莫名其妙,可是女人一旦因爱生恨,是不会讲任何道理的。
“不多想了,我回信给姨娘,就说以后应该经常通信,让姨娘和我们说说府里情况,如果那女人真的在府中搅闹,那我便回府。”顾绮罗叹了口气,也只能做出这样决定:虽然辽东这边只是刚刚起步,还有千头万绪需要她一步步落实,然而京城镇北侯府是她和萧江北的家,是他们的根基所在,她绝不会为了事业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家陷入危机之中。
“希望程统能够不负众望,早点将唐万年给收拾下来,最好女真和各族部落能够安分不生事,到那时,我也可以请皇上调我回京,我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府里。”
“好了,咱们也别在这里风声鹤唳的,说到底,这位继母还没进门呢。”顾绮罗安慰着萧江北,心中却十分认同他的话。
不过再怎么着急,事情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好在十几天后,程统终于到了,萧江北也终于有了一个得力的搭档。而唐万年则是如临大敌,更没有精力去在意总兵府的事,这让萧江北进一步掌控了总兵府,那些亲唐派的官员几乎让他撤免的差不多了。
钦差仪仗到的当日,唐万年和萧江北率领山春府以及附近官员出城迎接。程统按照流程宣读完圣旨,将自己的钦差大印和众人展示了一下,就要去萧江北府上。这唐万年怎么会答应?开什么玩笑?萧江北的头角峥嵘已经显露出来了,自己正琢磨着怎么才能和钦差拉近点关系一起对付那个武夫呢,结果钦差来了就要去总兵府,这是要昭告整个辽东他和萧江北是穿一条裤子的吗?
心中原本就不太好的预感此时更加重了。但唐万年面上却丝毫不肯表现出来,只是笑呵呵对程统道:“钦差大人一路辛苦,这下官是知道的,可也不能只顾着萧总兵就冷落了我们啊,醉仙楼早已经摆好了最上等的宴席,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咱们辽东的一些特产和野味,还请钦差大人赏光,这么多大人和乡绅都等着呢。”
程统真是不想答应,不过自己来辽东是干什么的?借这个机会观察一下辽东各地官员是他该做的。只是他实在有些不甘心,因眼珠子转了转,便笑道:“好吧,我本来急着去总兵府,是有些私事要办。可既然唐大人与诸位同僚如此殷切,倒也不好辜负大家,既如此,咱们就先去醉仙楼。萧总兵,顺便把春风叫上吧,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萧江北就是一愣,心想这种时候了,程统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钟春风?难怪那厮当日听说是他要来,就哭天抢地说要赶紧跑路,我还以为他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如今看来,还真不是这样。
萧江北这样想着,就打算替钟春风拖延一下,可还不等他说话,程统已经很自来熟的让自己的小厮找上小桥往总兵府去了,然后他看着囧囧有神的萧江北笑道:“京城一别,萧大人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
就连萧江北这种面瘫,此时此刻面对这样一句迟到的客气话,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出乎萧江北的意料,他想着程统命人去请钟春风,多半是要铩羽而归,那厮肯定是抵死不肯来的,谁知不过小半个时辰,就看见钟春风耷拉着脑袋进来了,看见他,有气无力的打了声招呼。
“春风,很久不见,你怎么好像有些瘦了?”程统站起身热情地招呼着,钟春风面色很不好看,却仍然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淡淡道:“程大人说笑了,我原本就很瘦,我们奶奶说过,把我扔锅里炖了都不够塞牙缝的。”
一桌人全都冒汗,偷眼看向萧江北,暗道这得是多么彪悍的女人,才能说出把人扔锅里炖了的话啊?
程统哈哈笑道:“萧夫人真是一如既往的风趣,来,随便坐。”他笑得和煦,但钟春风一看众人围坐的情形,就恨得牙根儿痒痒,这是一张圆桌,唯一的空位就是程统和萧江北中间的那个空位子。
他翻了个白眼,心想罢了罢了,从知道这家伙要当钦差的那一天起,不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的吗?忍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连萧江北都看出有些不对劲儿来了,因晚上回来就和顾绮罗说了此事,只听得她也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愤愤问道:“当初你不是说?这只是程统的心魔,心魔解开就好了,他对钟春风应该没有非分之想。怎么现在又说这样话?”
萧江北咳了两声,努力安抚老婆怒火,振振有词道:“这个……事情总是在变化的嘛,当初程统和我说的时候,那肯定只是心魔作祟,可经过这么长时间,他们你来我往的斗着,也许就日久生情了呢?你要知道,像他们这种才子,世间少有,能找到个对手不容易,一般人他们都看不在眼中。”
“屁的日久生情。”顾绮罗气得都爆了粗口,咬牙道:“钟春风一听说程统要来,都急的要哭了,你家日久生情是这样?”
“呃……那是……日久生出单相思?程统喜欢钟春风,但是钟春风避之唯恐不及?”萧江北也算是急中生智了,却听顾绮罗冷哼一声道:“避之唯恐不及?那为什么钟春风还跟着程统的人去了醉仙楼?”
“这个……娘子,你明天还是去问钟春风吧,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啊。”坚韧如萧二爷,也被程统和钟春风之间的诡异相处模式给打败了,崩溃地叫道。
“好吧,看来也只有如此了。”顾绮罗叹了口气,暗道希望事情不要太糟糕,程统又强势又腹黑,钟春风再聪明毒舌,但程统要是有意对他不利,那也是小胳膊扭不过大腿啊。
不过事实到底还是让顾绮罗松了一口气,第二天她叫钟春风过来,问他和程统究竟是怎么回事?据对方所说,他和程统是一种亦敌亦友的关系,对方不会害他,只会缠着他,而他也绝对不是怕了程统,只是不胜其烦。
这让顾绮罗放心不少,因就安慰钟春风道:“若是这样倒还好,程统是官身,总不可能成天只缠着你,他有许多事情要做呢。而且等做完这些事,他就会离开,所以这些日子你就暂且忍受吧。”
钟春风无奈道:“正是这样说呢,但愿他大发神威,早些将唐万年绳之以法,还辽东一个朗朗乾坤,然后就赶紧滚回京城吧,那时我才能解脱。”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人嚷马嘶的好不热闹,顾绮罗站起身诧异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样乱?”
一面说着,便疾步走出门去,钟春风和杏花春雨等也忙跟在后面。刚出了门,就见萧江北走进来欣然道:“程统不愿意独自在钦差行辕住着,想来总兵府住几日,我想着他此次来辽东意义重大,就凭他身旁那些御林军侍卫,恐怕不能护他周全,若是来和我们住在一起倒还好,我不信谁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刺杀他。”
顾绮罗和钟春风都石化了:多么淳朴的理由啊,淳朴的她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虽然他们压根儿就不相信。
不管怎样,程统到底还是住进了总兵府,好巧不巧的,他就看中了钟春风旁边的房子,那本来是曾远的房间,但曾远恰巧去关内了,于是程统大喇喇把行李搬了进去,还很不要脸的大放厥词道:“曾掌柜要是知道他的房间曾经被钦差住过,整个辽东的阴霾都是在这个房间里由我发号施令荡平的,他一定会感到自豪骄傲。
这副臭屁的样子真让人恨不能一脚踹到他脸上,但是默默想了很久之后,大家不得不无力承认:这厮说的是事实。
当然,程统身为钦差,还是要干正事的。这一次真正让顾绮罗了解了此人的腹黑和果断,不到半个月时间,北峰山的那座金矿就被他派人查封,相关涉案人员尽数落网,没有一个逃脱的。
这在整个辽东官场都引发了一场大地震。北峰山的金矿至关重要,是谁在背后支持?很多人也是心知肚明。万万没料到钦差大人竟如此霸气威武,初到辽东,他甚至都没有探探这潭水的深浅,便直接把北峰山的盖子给揭开了,这该说他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呢?
北峰山拉开了程统和唐万年角斗的序幕,之所以这样大刀阔斧,那是因为程统深知,萧江北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一个手握兵权战无不胜的总兵,加一个手持尚方宝剑的天子钦差,若还要小心翼翼试探水深水浅循序渐进,那真是贻笑大方了,还不如迅猛的来一下子,让那唐万年乱了方寸,如此他们才好浑水摸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