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琼华胸膛剧烈起伏着,好半晌,她才招招手让红露凑过头来,在她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话,却见红露面色一白,猛地瞪大眼睛道:“太太,这……这太阴狠了,表姑娘……表姑娘和您并没有怨仇,何苦这样害她?这……一旦成事,她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只是生不如死,又不是叫她死。”方琼华淡淡冷笑一声,掸了掸衣角上的浮灰,悠然道:“我当初不也是生不如死吗?最后还不是挣出来了?她有本事,就也自己挣出来。”
“可是太太,这何苦来呢?何苦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红露只觉着头皮一阵阵发麻,看着身旁主子,如同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主子越来越变本加厉?二奶奶让她吃了亏,就去找二奶奶的茬儿啊,为什么要祸害无辜的表姑娘?
“我怎么做还需要你来教我?”方琼华面色猛然变得狰狞,咬牙切齿道:“什么叫损人不利己?表姑娘出事,你怕那个女人不心急如焚?还有那个老不死的,那些把我看做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们,呵呵,只要能让她们难受,我便开心了,这怎么能叫损人不利己?”
红露吞了口唾沫,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垂头轻轻答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去安排这件事,就听方琼华冷冷道:“让青莲去做这件事,你不用插手,四个人里就数你最心软,既如此,你反正也怕沾惹罪孽,就干脆不要做这些坏事了。”
“太太,奴婢没有这个意思。”红露连忙转身跪下,却见方琼华看也不看她一眼,咬牙道:“我知道你是忠心的,始终把我当做救命恩人看待。只是你终究不懂我心里的恨。红露,我们一起做了多少事,你不会都忘了吧?现在说什么罪孽报应,简直可笑。到如今,你只能祈祷这世上并没有阴司报应这种事,不然就和我一起下十八层地狱吧。”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看向被云彩铺满的天空,喃喃道:“其实哪里有什么阴司报应?说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呵呵,那为什么又有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其实不过是愚夫愚妇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我偏不信,偏要把这天地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哼!”
她说完看也不看红露一眼,便转身进屋,这里红露跪了一会儿,方悄悄站起身来,出神半晌,直到身后青莲喊她,这才轻叹一口气,转身把方琼华的计划悄悄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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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过年了,二嫂子不在家里忙,怎么倒来了我这里?”
将顾绮罗迎进屋,彭樱桃亲自奉上香茶,便听这表嫂笑道:“我是来看看我们家三弟在不在这儿?一大早就跑的没了人影,老太太到处找不见,恰好我要出门,所以就让我顺路过来看看。”
彭樱桃脸一红,小声道:“三哥哥是来过一趟,送了些吃食就离开了。”说到这里,仿佛觉得这话不太够分量似得,于是抬起头郑重道:“很早之前就离开的。”
顾绮罗看着她那含羞带怯却偏又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中不觉十分温暖,因笑道:“这样啊,那我就没办法了,回去只好和老太太实话实说,三弟是来了一趟,但很快就离开了,对吧?”
彭樱桃一下子就维持不住郑重脸色,倏地垂了头,咬牙小声道:“表嫂越发坏了,你怎么回老太太何必问我?”说完生怕顾绮罗在这事情上纠缠似得,连忙又抬头道:“这都快过小年了,表嫂还出来做什么?难道事情就这么多?可是听说你几处产业都很好啊,百味馆之前虽说被人捣乱,但你另辟蹊径,反响也很是不俗呢。”
“想不到表姑娘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也知道我们百味馆的事?”顾绮罗故作惊讶的问,却听彭樱桃笑吟吟道:“我虽然不出门,但自有人讲给我听,所以表嫂的百味馆发生了什么事,我全都知道。”
顾绮罗好笑道:“咦?是谁这么好心?把百味馆的事都拿出来说给妹妹听?该不会是聊到没什么话可聊,所以只好把这话拿出来说了吧?”
“嫂子胡说什么?”彭樱桃一跺脚,却见顾绮罗一摊手道:“我没说什么啊,妹妹怎么就急了?哦,也是我说错了,像妹妹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和人聊到无话可聊?我这不是太瞧不起妹妹了吗?是嫂子的不是,呵呵哈……”
彭樱桃意识到自己在嘴头上是没办法和这表嫂争锋了,只好气鼓鼓瞪着她,冷哼道:“表嫂真不厚道,因为表哥在辽东回不来,您心里不得劲儿,便跑过来拿我开玩笑,等回头见了老太太,看我不告状。”
顾绮罗笑道:“你就去告状啊,老太太时常念叨你,只说当日病着,没拦着你,不然谁也别想让你搬出来。叫我说,妹妹正经还是搬回去吧,我这一次来,见府外人来人往,似乎还有人在这周围徘徊着,不像是什么好人,你一个女孩儿家,花容月貌的,这府里人又少,一旦有人生了歹心,这可不是开玩笑。”
彭樱桃笑道:“天子脚下向来还太平,哪有嫂子说的这样夸张?嫂子就放一万个心吧。我们不说这个,您这次出来到底是干什么啊?百味馆又有什么事发生吗?”
顾绮罗笑吟吟道:“妹妹既然知道百味馆的外卖,想必也知道是因为什么才逼着我们出此下策了?”
彭樱桃点头道:“知道,听说是旁边开了一家赌场一家戏园子,扰人的很,所以百味馆被逼得没办法。说起来,这幕后之人当真可恶,竟然行出这样事情,听说还是背后有势力的,表嫂这次出来,莫非就是有了解决之道?”
“这会儿才想出解决之道,那还来得及做什么啊?”顾绮罗微微一笑,伸出食中二指比了个胜利手势,轻轻摇晃着笑道:“事实上,我今儿出来,是特意去看那赌场和戏园子拆迁的。”
“拆……迁?”彭樱桃瞪大眼睛,不太明白这拆迁什么意思,却也大致有了猜测。
“没错,拆迁。”顾绮罗笑嘻嘻道:“就是他们怎么建成的,就怎么给拆除掉,至于到时候这赌场和戏园子会搬去哪里?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也不想关心。”
彭樱桃的小嘴张的足足能塞下好几颗樱桃,好半天才呐呐道:“这……怎么会这样?那两家才得意了十几天,就……就完蛋了?嫂子这是借了什么风?怎么这样快?”
顾绮罗嘴上说着“天机不可泄露”,心里却嘟囔道:什么风?除了太子的东风,谁还能搬动那背后势力是裕亲王的两家?
原来当日香姨娘转告她说太子妃让她有空去府里,没过几天她就上门了,言谈间把百味馆如今的困境稍微透露了一下,果然就引起了太子的注意:百味馆倒不算什么,问题是谁都知道百味馆的东家是谁,这东家背后站着的是谁?那这两家赌场和戏园子可就十分值得玩味了。
无论是帮小舅子媳妇,还是要看看谁敢捋自己的老虎须,太子都有足够的理由来过问这件事。一查,那两家背后的势力浮出水面,竟是裕亲王在捣乱,这和顾绮罗设想的有些差异,她原本以为是方琼华找人和自己作对,却不成想这事儿和方琼华没关系,竟然是裕亲王针对太子,以至于百味馆成了两大巨头较力的牺牲品。
其实这事儿当然是和方琼华有关,但方琼华当时实在太小心了,把要求委婉的托人转告了裕亲王后,这事儿她就再也没插手,所有的一切都是裕亲王派人整出来的,如今太子查出幕后指使者是裕亲王的人,却是将方琼华给摘了出去。以至于连顾绮罗知道真相后,都愕然了好一会儿。
既然是因自己而起,太子殿下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了,好嘛,对手都要骑到脖子上了,再不用点手段警告一下,不知多少人要把他这个太子当成软弱可欺的笨蛋,朝廷地方上的大臣们还有几个肯尽心为他说话办事?所以太子迅速就命人来处理此事,也是那人聪明,这戏园子和赌场着重就是在一个“扰”字儿上,偏偏百味馆周围还有其它民居店铺,从前这些小铺子敢怒不敢言,如今有人暗示可以撑腰,大家伙儿自然群情激愤,其中不知有哪家店铺还拐弯抹角和七皇子扯上了点关系,这就更好办了,众人打点了一份厚礼,托店铺的东家送上成王府,把事情一说,立时就让七皇子大怒。七皇子那是什么人?向来只有他横冲直撞毫无顾忌的,何况如今又收了重礼,于是二话不说,便给顺天府衙下令:如此扰民的恶劣经营方式,怎可开先河?责令拆除。不肯拆除?不肯拆除就强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