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凉染没有再劝,她相信九哥是真正懂年芊妩的人。
她可以为了他,远走周国,他同样也为了她,做出对她最好的选择。
“不,她想不想回到这里,要看你的爱在哪里。”
她也是女人,她也爱过,又怎么会不明白年芊妩的心思呢!
来之前,她见过年睿离,知道周奕威其实并没有限制年芊妩的自由。
是以,她不愿回来,便只能是因为她对九哥的爱,毫无信心。
“朕的爱在哪里,你还不清楚吗?”皇甫瑾有些悲凉地笑了笑,她的话,让他的心有些痛,却又不像从前那般,翻滚着痛了。
霍凉染平静地看着他,反问:“九哥,你是想说,在我这里吗?”
“你居然不信朕?”皇甫瑾失望地问道。
他的语气中带有些怒意,可仔细听,怒意中又没有多少底气。
“九哥,我信,你曾爱过我。但如今呢?我和芊妩,谁会让你更痛?”霍凉染看着他眉宇间的纠结,叹了声,又道:“九哥,摸着自己的心口试试,如今想起我和她时,谁会让你更痛?”
皇甫瑾缓缓抬起手,覆在心口处,眼神忽然有些慌乱的解释道:“朕只是习惯了她这个知己。”
“九哥,习惯不能拿来做借口,若真的不在意,只是习惯,失去了会惋惜,但却不会心痛。”霍凉染顿了顿,看着他眼中的挣扎,继续道:“其实,你都懂,你只是在自己骗自己。”
“自己骗自己?”皇甫瑾轻喃着,似在认真的思考霍凉染的话。
“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才能看得透彻。”霍凉染知道这会儿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枉然,要他自己看透才行,便出声告别,“九哥,我要走了。”
“嗯。”皇甫瑾看她带着幸福的笑意转身,扶着肚腹,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心竟真的没有那么痛了!
有些问题,在他的心里也渐渐的明朗……
皇甫烨与霍凉染一起去拜祭了赫蓉秀和星儿后,才接上太皇太后与秦姨,一起赶回边城。
又是一个月的光景,霍凉染的肚子已经有五个多月,明显的鼓了起来。
霍凉染气恼的有些不想办婚事,这样走出去,不也是让人笑?
但,皇甫烨可不这么认为,肚子里那是他的儿子,谁敢笑话?
是以,婚事照办,还得大办。
至于,军事方面,皇甫烨将自己手中的兵权,一半给了年睿离。
他是国之栋梁,该受到重用。
但,毕竟年睿离曾经誓死追随过他,年芊妩又人在周国,皇甫瑾如今不怪罪,以后可难说。
是以,他决不能因为自己放手了,就让自己的兄弟陷入危机中。
年睿离最终没有选择回皇城,而是留在了邻近边城的城市中驻扎,既可以为顕国效忠,又可以防患于皇甫瑾随时改变主意,对皇甫烨下手。
而且,他亦想在这里等妹妹回来,皇城必然不会是妹妹想去的地方。
那夜,不懂妹妹为何会选择留下,但现在他却懂了。
一想起妹妹,他的心,便会很痛,因为妹妹这一辈子,都在为身边的人不停的牺牲着……
边城。
靖王府张灯结彩,红绸高挂,靖王爷第三次迎娶正妃霍青绾。
没错,霍青绾。
因为“青绾”两个字,是赫蓉秀给取的。所以,在她恢复容貌那一日,便将名字改成了“霍青绾。”
一并改名的,还有边城。
曾经贫困,破乱之城,此刻不止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更是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叫“亘城。”
寓意:恒久不变,就如他对她的爱。
后来,这座城里,又成就了很多很多爱情的神话。
而出名的除了这座城,还有靖王府里珍藏的那两套鸾凤和鸣喜服……
据传,翾国的皇帝凌灏离,便为他心爱的女人求过……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司仪满是喜气的高唱中,在亲人的祝福下,皇甫烨与挺着大肚子的霍青绾终于礼成,被送入了洞房。
众人心地都比较善良,念在新娘子已经有孕五个多月的份上,并没有去闹洞房,而是将喜房安静的留给了两人。
霍青绾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都已经第三次与他成亲,居然还是这么紧张。
难道,是因为前两次留下阴影了?
皇甫烨满心欢喜地揭开她的盖头,便看到她一张纠结的脸,顿时有些发窘。
其实,有阴影的不只是她,他也一样。
他们第二次成亲的时候,他险些没死在她的床上,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绾绾,怎么了?”他也顾不上喝合卺酒,坐在她身边,紧张兮兮地问:“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皇甫烨,我有点紧张。”霍青绾眨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很想说一句,“我也紧张。”可是,谁让他是男人呢!
娘子紧张的时候,他坚决不能紧张,要做好她的坚实后盾。
“别紧张,有我在。”皇甫烨心想,如果再有事,他就真要骂天了,哪有成亲三次,还不让完美一次的。
“我们喝合卺酒吧。”霍青绾想,也许喝点酒,能少紧张一点。
皇甫烨连忙起身,将合卺酒端过来,递给她,与她挽臂,刚想提醒她少喝点,她有孕,不适合,她便紧张的一口喝掉整杯酒。
得,省得说了!皇甫烨也一口喝掉满杯的酒,接过她的酒杯,放到一边,便拉着她站起身,动作温柔地将她身上的喜服除去,他又扶着她坐回床上,蹲下身为她脱鞋……
夜,为深。
情,已浓。
他们的幸福生活,从这一刻开始,却永远没有结束,就如这座城的名字一样,亘古不变……
霍青绾自从有孕后,在家里的地位可谓是一日万里,皇甫烨的脾性好得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但,这好脾气也仅限于对霍凉染,别人若是敢挑战他的脾气,定然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太皇太后在为他们主持完婚礼后,在霍青绾的劝说下,最终决定留在边城。
至此,皇甫烨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他有了祖母,娘子,还有儿子。
磨难与不幸已经悄然离去,幸福之神正眷顾着他们。
不过,伺候孕妇,可真是个累活。
时不时地发点小脾气什么的,他都能忍,就是忍受不了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只小手总是在他的身上不停的游走。
那时候,他真恨不得,一口将她吃了!
可是,随着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宁愿将自己憋出内伤来,也舍不得碰她。
但,霍青绾因为这事又不高兴了。
她掐指一算,他居然有五个月没有碰过她了。
难道,他不喜欢自己了?
怀孕中的女人都有点神经兮兮的,于是,霍青绾也毫不例外的犯了猜疑。
偏偏某人还不争气,居然对丫鬟笑。
霍青绾记得,这人以前就是一座冰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笑了?
但,她不知道,皇甫烨之所以会对那丫鬟笑,是因为那丫鬟在向他禀报:“王妃午睡时,一直在梦中说‘皇甫烨,我爱你’。”
没搞清状况的她,直接误会成了“奸情”……
她倒不是不相信皇甫烨的爱,只是,自己如今的身形摆在那里,有些没信心,怕一个看不住,他就出去偷吃。
于是,她决定自己先喂饱他,免得他再出去偷食吃。
但,他却很不配合,怎么也不肯碰她,她要怎么办?
想了想,她忽然心生一计,在他的茶水里下了点药……
是夜,皇甫烨搂着霍青绾刚躺下,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体内的热流仿佛要冲开他的身体一般。
“烨,你怎么了?”霍青绾的小手,摸上他滚谈的胸膛,装傻的问。
其实,心里已经在偷笑:“皇甫烨,看你今晚还不乖乖的就范,哈哈哈。”
“没事,睡觉。”皇甫烨拉下她使坏的柔荑,将她揽进怀中。
“烨,你别搂得我这么紧。”她在他的怀中蹭啊蹭啊,成功地将他体内的火,越蹭越旺。
但,皇甫烨还没有烧得失去理智,很快便揪出真凶。
“霍青绾,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他咬牙瞪着怀里一脸无辜的女人。
“我没有。”霍青绾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能承认的事情,坚决不承认。
皇甫烨也不管她承认不承认,直接翻身而起,惩罚性的重重吻上她的唇。
霍青绾顿时在心里尖叫,“我终于成功了……”
他两下解开她的亵衣,挑开她的肚兜,粗喘着气,吻遍了她的全身,最后才双眼喷火地看着她,“可以吗?”
她这些日子就要生了,他即便再难受,还是不敢碰她。
霍青绾蓦地瞠圆眸子,极快地回了三个字,“不可以!”
他见她的表情不对,立刻问:“怎么了?”
“烨,我肚子疼,我好像要生了。”霍青绾捂着肚子,带着哭腔喊着。
“别怕,我去叫稳婆。”皇甫烨当即跳下床,赤着脚冲出了屋子。
好在,为了方便,稳婆就住在他们的院子里,很快便赶了过来。
只是,刚刚皇甫烨跑出去的太急,忘记了给霍青绾穿上亵衣,两个稳婆,外加秦姨进门一看她裸露在外的香肩,顿时都是一脸的不赞同。秦姨还很不满地瞪了皇甫烨一眼。
皇甫烨正急得不行,被秦姨这么一瞪,有些傻眼。
“赶紧出去,这产房是男人能待的地方吗?”秦姨不悦的驱赶着他。
皇甫烨还不等退出去,床那边便传来了霍青绾的一声尖叫,“烨……”
他顾不得其他,绕过秦姨,就冲了过去,“绾绾,没事,我陪着你。”
“王爷,产房不吉利,还是先出去吧!”稳婆见状,连忙劝道。
皇甫烨闻言,眸色一戾,“本王的孩子出生的地方会不吉利?”
两个稳婆立刻噤声,谁敢说小王爷出生的地方不吉利啊?
“好痛,烨,我的肚子好痛!”霍青绾被疼痛折磨得浑身一点劲没有,声音虚软。
“绾绾,别怕……”皇甫烨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恨不得替她疼,完全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体里的燥热。
霍青绾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讲道理的埋怨,“皇甫烨,都怪你,一定是你把儿子提前吓出来了!”
他也不管她是不是诬陷,连连应声,“对,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于是,这下皇甫烨的罪名是彻底的落实了。
儿子出生后,他被皇祖母、岳父、岳母,外加一个秦姨连番教训,就连无心看到他,都有些爱答不理的……
“皇甫烨,以后不许对府中的丫鬟笑。”霍青绾边哭,边数落着皇甫烨的不是。于是,皇甫烨的罪状又加了一条。
他愣了愣,有些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连连点头,慌忙回道:“好,不笑,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笑。”
“啊——”霍青绾又是拔高的一声尖叫,叫到最后,嗓子已经哑得叫不出声。
皇甫烨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这会儿因为霍青绾的痛苦,已经是又急又怒,“臭小子,你赶紧给本王出来,若是再折磨你娘,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不许……不许你骂我儿子……”霍青绾立刻不乐意了。
“好,不骂。”皇甫烨现在已经完全的悟出了“夫人永远是对的”这句话的真谛。
汗水浸湿了霍青绾的鬓发,将发丝沾在她的脸颊上,好生狼狈。但,她的唇角却始终挂着淡淡的弧度。她握紧他的手,眸子蓦地瞠圆,在他吓得屏住呼吸时,喜房里,传来了孩子嘹亮的哭声和稳婆的恭喜声。
“出来了,孩子出来了!”
“哇——”
这幸福的声音,瞬间传遍整间屋子,而皇甫烨的眼中,却只有床上那个鬓发濡湿,满脸汗水和泪水的女人。
她让他明白什么是爱,她给了他一个家,她为他生儿育女,他必奉她生生世世……
###番外 冰城染红妆
这里叫玄冰岛,放眼望去,皆是不染一丝尘埃的白。岛上嶙峋而起的冰山形态万千,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辉映着最高峰上,那仿若建于缥缈云端的冰宫,美得不真实。
它从来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真正踏上这里的人少之又少。但,这百里冰川却见证了一段跨越生死的爱情传说。
她用生命谱写了对他的爱,他为她用鲜血铸造了一座永恒之城。
五百工匠,日夜赶工,历经一年,将冰山的顶峰雕刻成供奉她的天宫。
只是,再也没有一个工匠走出这里……
那一日,血染红了晶莹剔透的冰,哀嚎声四起。风墨远却仿若未闻,眼中的冷意比冰更胜。
他抱着她站于冰宫下,视线微垂,触上她唇角淡淡的笑时,寒眸中竟是染上了暖意,仿若冰峭里开出了花来。
不舍的移开眼,他的视线触上峰顶冰宫的一刹那,人已经飞身而起,脚下踏过冰壁,胜雪的衣袂轻动,墨黑的发在苍茫的白色间飞舞,仿若一幅磅礴的泼墨画。
须臾,他已经稳稳地落在崖上。他低头看了看阖着眼的女子,才抬步迈上冰阶。
霞彩夺目的冰面,将他们的身影折射得耀耀生辉。他迈进殿内,空旷的大厅里只摆了一口透明的冰棺。四周的冰壁上雕刻着形态各异的莲花,正面花丛中间的一片圆形莲叶上端坐着一个抚琴的女子,形态逼真,裙纱纷飞,仿若莲花仙子般脱俗的绝美容貌,赫然与他怀中的女子的容貌重叠在一起。
他走到冰棺旁,动作极其小心地将她放入冰棺中。末了,葱白的指尖划过她冰凉的脸颊,为她拂下那一缕沾在娇颜上的青丝。
他微垂着视线,静静的凝着她,一动不动,仿若石化成了她的守卫。
山下的惨叫声已经停歇,天地间再次恢复了寂静。
时间渐渐地流淌,夕阳的余晖将他映在冰面上的身影拉长。
昼夜更替,在冰面上那道影子的长短变换间,已过了三个昼夜。
忽然,那始终笔直的身影晃了晃,僵硬的向下倒去。
“嘭——”
他高大的身躯砸在冰面上,眸光蓦地一缩,眼底竟是映上了红色。
下雪了,红色的雪花纷飞而落,为这苍茫的白色空间染上了红妆。
他妖魅的凤眸,有些费力地撑起一条缝,隔着厚厚的冰,凝着里边同样白衣胜雪的她。渐渐地,阖上眼帘。耳边,似乎还有簌簌的雪声……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冻僵的身体,竟是渐渐渗进暖意,似乎有柔软的暖源,正贴覆着他。
混沌间,耳边响起了谁的轻唤:“墨。”
谁在叫他?
“墨,坚持住。”温柔的声音,就如贴在他身体上的暖意。
他费力的睁开眼,视线里满满的皆是红色。
他想动一动,可身体好似被谁抱住,动弹不得。而他,并不想挣开这样温暖的束缚。
他只得微垂视线,向下看去,一个模糊的轮廓便撞进视线里。
“墨,你醒了?”她惊喜地问,温婉动听的声音化成流转在他心头的暖流。
他试着将双眼睁大些,那道轮廓渐渐又清晰了些,容貌渐渐显现。
他的眼底蓦地闪过一抹惊色,视线微微下调,是她圆润、莹白的光裸肩头。
她紧紧地抱着他,肌肤相贴,两具*的身体上,松垮的盖着他的白色锦袍。
而两人所处之地,似乎还是那座冰宫。只是,不知是谁为冰宫披红,装扮得好似大大的喜帐。
“墨。”她的眼底沁着柔情:“墨,答应我,你要好好地活着。”
话落,她的娇颜在他的眼前渐渐放大,唇覆上了他的。
有甘甜在他的舌尖蔓延,有水润过他干涸的嗓子。渐渐地,困意来袭,他再次阖上了眼帘……
他的世界再次陷入了静寂,没有她,没有梦。他仿若被遗弃在白色的空间,放眼望去,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
蓦地惊醒,他下意识地向冰棺看去,被映衬成淡红色的冰棺已是空空如也。
透过冰棺,宫殿原本透明的冰墙这会儿已经变成了火红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