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与众不同会受到排挤呢?”
“因为‘与众不同’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异常啊。”
少年暂且停下诵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颅。
“异于常人,异于群体的人,总是会受到排斥的,无论那是否正确,是否合理。”
芙兰朵露皱起了眉头。
“好不公平哦。”
“是啊,就是这么不公平,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王暝温和地回答着,伸出手轻轻抚平芙兰朵露皱起的小小眉头。
“可是,不是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吗?那岂不是每个人都是异常的。”
“的确,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可每个人也都会有共同点,一个物种都会有自己的共同点,比如我虽已是吸血鬼中的异类,但我们都可以从血液中汲取活力,都在夜晚精神抖擞,都有着用来吸血的尖利犬齿,这是共通的。”
“而与芙兰和蕾咪不同的是,大哥哥不会受到阳光的伤害,寻常的圣器也不能让我产生厌恶或憎恶。这在吸血鬼之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就是吸血鬼中的异类,芙兰你是不知道红魔下辖的吸血鬼军团中,有多少血族做梦都想得到我的一滴鲜血。”
“可是他们没有排挤大哥哥啊。”
“因为我是他们之中最强的吸血鬼,比他们加起来还要强的吸血鬼。”
少年的眉宇间不自觉地流露出某种浩瀚的威严,他的神色坚毅如钢铁,黑眸却柔软的像是云朵。
“如果成为了马王,那么就算你是白色的,也无所谓了。”
芙兰朵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很快便将这些东西抛到脑后,笑嘻嘻地说道:
“但是大哥哥是不会排斥我的对吧,我也绝对不会排斥大哥哥。”
“是的,永远不会。”
王暝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他露出温柔的笑容,再次举起那本童话。
“他安静地躺下来。枪声还在芦苇里响着,枪弹一发接着一发地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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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安静地躺下来。枪声还在芦苇里响着,枪弹一发接着一发地射出来。】
铃仙·优昙华院·稻叶卧倒在焦黑的地上,竭力用双手护住头胸,凭借吴刚IV型动力装甲的厚实金属勉强抵抗着八云蓝疯狂而毫不间歇的进攻。
平素温文尔雅且娴静端庄的九尾狐骑在月兔的身上,凭借不知从何而来的狰狞愤怒挥舞起暴涨的利爪,轻易切削开特化了防御与近战功能的装甲。
火花四溅,疯狂的八云蓝不知疲惫,但优昙华院却有些撑不住了。
差距太大了。
她想。
一个是月之都量产的炮灰兔子,充其量是其中优秀少许的变异品种。一个是涂山氏女娇的后人,青丘之国少有的遗民。无论是从经验,力量,技巧,还是从素质,血脉,魂魄上来看,都毫无可比性。
这种差距,连弥补的可能性都不存在,让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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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丑小鸭是天鹅没错吧。”
“是啊。”
少年耐心地回答着小女孩的问题。
“也就是说,它从一开始就和别的鸭子不一样咯。”
“没错,就是这样。”
“那,别的鸭子也能变成天鹅吗?”
“嗯……这样吧,我来问芙兰一个问题。”
“好,芙兰一定~会答出来的!”
“我也这么相信,那么芙兰听好了。”
王暝笑容依旧,却似乎变得漠然了几分,冷峭了几分,像是冰结湖面的反光,看似温和,实则刺目。
“‘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这是《山海经》中对九尾狐的记载。”
“提问,九尾狐……真的是狐狸吗?或者说,寻常的狐狸,真的能变成九尾狐吗?”
小女孩沮丧地低下了头,她是非常聪慧的孩子。
“也就是说别的小鸭子,一辈子都只能当鸭子咯。”
王暝的笑容再次温和了起来。
“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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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优昙华院将自身的波长聚集起来,以疯狂驱动身躯,凭借大量肾上腺素的分泌屏蔽了疼痛与恐惧,取出冲击力与破坏性都是最强的宗布之力不计后果的零距离发射,爆发的高温光热甚至将周围的有着阵法保护的竹子都摧毁一空,让优昙华院自身短暂失明,月精IX装甲融为铁水。
但当她恢复视力之后,九尾狐——八云蓝却毫发无伤地伫立在原地。
她的身上萦绕着压倒性的黑色妖气,黄玉般的兽瞳逐渐向着血红过渡,理性的比重明显减少,由狂野兽性取而代之。
她的九条尾巴更加膨大了,原本金黄的色彩更加淡薄,却不显得杂乱突兀,反而有种妖物满盈的力量美感。
八云蓝带有利爪的,如白玉般的裸足踩踏在焦黑枯死的土地上,纤尘不染。
真是美丽的妖魔啊。
铃仙·优昙华院·稻叶在内心赞叹,但行动却毫无迟缓犹豫,被唤来的近战特化吴刚IV型动力装甲与断玉者高周波斩斧瞬间装着,怀着飞蛾扑火般决绝的意志冲向妖化的九尾狐。
然后被轻易地击败,打翻在地,斧子也断成了无数片废铁,凌乱地散落在焦土之上。
她竭力护住头胸,恍惚中回想起了曾经那场惨烈而无望的战争。
月面战争。
那些妖魔似乎是这么称呼那场战争的。
巧的是,月之都也是如此。
正是那场战争迫使月民们撤入月球内部,抛弃曾经的都城,并任由它被妖怪贤者一击抹消。
被抛弃的不仅仅是那座都城,还有无以计数的月兔。
炮火,枪弹,爪牙,毒液,利刺。
还有鲜血。
那些平日里共事的袍泽如草芥般倒下,然后死去,简单的像是收割作物,无法反抗,无处可逃。
只有Reisen03逃了出来,凭借着从绵月依姬那里偷来的月之羽衣飘落到地面上,像只真正的妖怪一样狼狈地生活,直到被八意永琳发现。
【当太阳又开始温暖地照着的时候,他正躺在沼泽地的芦苇里。百灵鸟唱起歌来了——这是一个美丽的春天。】
接下来的生活太过美好太过幸福,甚至会让她害怕这是不是自己濒死时欺骗自己用的幻觉。
可这样的她,为什么会清楚地记得那场战争的结局呢?
【因为我们啊。】
无数的兔子在她心底轻声回答道。
【我们就是你,优昙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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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在说,安徒生的这篇《丑小鸭》,究其本质乃是对于血统与天赋的崇拜,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并不是因为它多么努力多么勤奋,而是因为它生来就是白天鹅。”
“难道不是吗?”
王暝笑着摸了摸仰头看向自己的芙兰朵露的小脑袋。
“我问你,芙兰。你在读这篇故事的时候,你会把自己当成丑小鸭,还是其它的小鸭?那只有着西班牙血统的老母鸭?自以为是的雄吐绶鸡?年轻的大雁?聒噪的猫儿?穿木屐的渔夫?”
芙兰朵露在王暝每提出一个新的选项的时候都在摇头,她脑侧那条马尾辫随之不住地摇晃起来,颇为可爱。
“是的,每一个孩子都不会认为自己是那些无趣且愚蠢的角色,他们都会认为自己是丑小鸭,将自己带入丑小鸭,并期待着成为白天鹅的那一天。”
“安徒生也是如此,他将这篇故事视作自传,丑小鸭就是他自己。而丑小鸭之所以是白天鹅,是因为他坚信自己是白天鹅,所以安徒生也就是丑小鸭,最后变成了白天鹅。”
“固然人贵有自知之明,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着才华与天分。但那些连想都不敢想,在阅读一篇童话的时候都要将自己视作毫无天分的路人的人,真的是可悲到了极点。”
“想成为天鹅的人并不是一定会成为天鹅,但连想都不想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天鹅。”
“所以要相信自己,芙兰。相信自己的话,就算你不会成为天鹅,至少也不会成为鸭子。”
“鸳鸯也未必输过天鹅,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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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仙看到了每一只月兔的死亡,体会到了每一只月兔的痛苦,她们潜意识中对生的眷恋与对死的恐惧,无论兔子们自身有没有意识到,她们生物的本能都在哀鸣着,怮哭着,抗拒灭亡的命运。
【我们都是你,优昙华院。】
无人保护,无人在意,当月民们蜷缩在月夜见的羽翼之下时,无数批次的月兔被当做玩物与资源消耗着,毫无意义地死去,再毫无意义地诞生。永远都有新的月兔,所以永远都不会有人在乎月兔。
“……没关系。”
铃仙·优昙华院·稻叶喃喃低语。
“没关系。”
兔子集中波长,将自己的疯狂推演到极致,握紧千疮百孔的手击退了九尾狐。
“你们不懂得痛苦的话,我来替你们痛苦。”
优昙华院面甲下狞笑着的面容逐渐变得庄严而肃穆,流露出慈悲的神圣来。
“没有人来保护你们的话,我来保护你们。”
厚重的动力装甲淡化消失,露出铃仙沾染着鲜血的俏丽面容,和那双无数红瞳累加而成的如玉眼眸。
“月兔没有神明的话……就由我来当这个神明!】
铃仙伫立在八云蓝的面前,目光淡漠而威严,那脱胎换骨的气势让妖兽本能地迟疑起来,不敢向前。
【我就是月兔的神明。】
【我叫铃仙。】
战魂·铃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