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里,宝玉房中,林靖看着眼前这张满脸求表扬的脸,嘴角抽了抽。
宝玉被王夫人拘着,不许出去,这在往日倒罢了,可现在秦钟那儿离不得他。这位宝二爷急得乱转,只是没有法子,日日在屋内作耗,哪怕是秋纹等人特意搽上新得的胭脂膏子去引宝玉开心,都不能让这位宝二爷注目。
这下,袭人知道这回二爷真的是往心里去了,不由也有些心慌了。二爷越是这样,就说明越是在乎那个小秦相公,这若是让二爷知道,自己曾往太太那儿走了一遭,真不知二爷会怎么对她。
袭人是比较会揣摩人心的,也会使点儿小手段。这会儿看着二爷烦恼成这样,又加上点儿心虚,还真被她想到了个主意。那日趁着跟前没人,跟宝玉耍了一回,这丫鬟才趁机给宝玉进言,何不求了林大爷,让林大爷去看看呢。
宝玉一听,大喜,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呢?况,他早就有让这两人认识相交的意思。嗯,林兄弟若认识了鲸卿,也一定会引以为挚友的,这样,还真是不错!
所以宝玉就心急火燎的,急着差人去吧林靖请来,只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饶是林靖揣度着宝玉不太可能有什么正经急事,可架不住来人的火烧眉毛,就被拉着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林靖听着所谓的急事,看着宝玉这沾沾自喜的脸,心道,宝玉这孩子,还是留在二次元比较好。
“二哥,我先要谢谢你,有什么好事都能想着我”,可真都是好事啊!林靖努力不吐槽,接着道:“只是,这不成的,我还在服孝呢。”
宝玉呆滞了下,又些困惑地说道:“我知道啊。鲸卿的父亲,也才殁了,所以你们才更该能说到一起,互相开解。”
林靖狠狠抑制住自己的嘴角,真有点儿想甩手就走。只是,又想了想,决定答应了宝玉。这一来,是因为虽然不待见那位情种,但好奇之心还是有的。二来吧,心中既已经放下了对林如海的种种 ,守孝什么的,就成了个说辞,而且既然客居荣国府,就不能跟在自己家一样,也就不用那么严格了,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她也想渐渐往外走走,手头上的事情可不少呢,就借着宝玉的事情做个开头。
只是,虽然林靖已经心中愿意,还是摇着头,让宝玉说了一大车子好话,才点了点头。
宝玉大喜,拉着林靖的手连声说着好兄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了林靖才好。激动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想起来什么,宝玉忙扬声叫袭人。
袭人刚刚有意避开了去,这会儿听见宝玉叫唤,才一掀帘子进来了,见宝玉神色高兴,就知道事情成了,心中一松。再一见林大爷也拿眼睛正看着自己,这袭人心思一转,出于那些隐晦的心念,就想在林大爷跟前彰显一下,自己在宝玉心中,是与旁人不同的,就笑着说道:“二爷这是怎么啦,我才走开一会儿,就这般大呼小叫的,也不怕林大爷看着笑话。”
袭人边说,边把手中端着,那原本装样子用茶壶往桌子上放去,继续道:“忙忙地把林大爷找来,却是连壶茶都没沏上,您这也真是的。”
继而又转向林靖道:“林大爷,咱们二爷就是这样个随性赤诚的,他这是不把您当外人,才疏于礼数,您可千万别忘心里去。我也不懂什么好茶,只往日听我们这位说,这洞庭春最是清雅,平时自己个儿都舍不得多吃,今儿个我就自作主张,沏上来让您尝尝。”
说着,还特意给林靖到了一盏。
“啊呀,可真是忘了。”宝玉一拍自己的额头,这才想起来刚刚尽顾着秦钟的事情,倒真忘了给林靖上茶了。只是,他跟林靖认识到如今,发现林靖真是个好脾气的,从不计较这些小处,让自己除了引以知己之外,更多了些舒爽随心,也更是乐意与林靖作一处儿。
这会儿他说话也随意,就冲着袭人道:“你这回可真是自做主张了,该当问一声就好了。林兄弟是从南边来的,这什么洞庭春他没吃过?原该沏上那西极仙雾茶才是。”
说着就勾上林靖的肩膀,道:“既然上来了,你且吃口,看看与你平常在南边吃的有什么不同。回头我让人包点儿西极仙雾茶回去你吃吃。据说那是从极西边儿的雪山上采摘的,配上雪莲仙花培制而成。”
林靖正眼也不看袭人一下,也不跟她多啰嗦,这荣国府里,还真是人人都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只是笑着对宝玉道:“你说的这个我知道,说是极西边的昆仑山上采摘的雪莲花做的。西昆仑,可不是西王母住的地方吗,所以才得了个仙茶的名儿。这茶,我却不能多吃,所以也不必给我了。还有,你既然喜欢洞庭春,怎么不早跟我说?今年是晚了,明年我让人给你多弄些来。别说吃茶了,你泡澡都成。”
袭人脸红了一下,她原是故意让人沏上这茶的,除了在林靖跟前摆摆谱儿,也是故意刺刺林靖。只是,没想到成了这样。不过,这人倒也真是好耐性,马上又平复的脸色,继续笑嘻嘻的在边上站着。
被袭人这么一打岔,宝玉倒是忘了刚刚想要让袭人办的事情了。只等林靖走了好一会儿了,这位爷才想起来,连声懊恼。
袭人忙又贴心的问宝玉这是怎么了,才知道刚刚这位爷原本想要送林大爷一个东西,只是想不起在哪儿收着了,才叫自己的。
宝玉这人这点真是实诚,对人好,还真是贴心贴肺。刚刚念着林靖的好,就恨不得把自己什么好东西都送给林靖。忽然心头一热,想起前回秦可卿出殡时,路遇北静王爷,得了一串鹡鸰香串,就想巴巴儿找出来给林靖。
当然,刚刚若是妹妹在他跟前,他又会想着去送给妹妹。
袭人听说这话,倒是笑了,“我还当二爷忘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这又有什么难为的,找人送过去不就得了?”转念一想,又道:“也不用特意让人走那么一回了。我还想着,等下我去探望一下林姑娘呢,这不正好?还有刚刚二爷说的那茶,虽说林大爷说不用,好歹你也说了,也拿上一包,随他自己吃也好,赏别人吃也好。”
宝玉根本没什么心眼,也听不出这话里哪有不对,连连点头。这听着袭人提及黛玉,又一腔心思放在黛玉身上。妹妹身子可好些了?这回是怎么犯了病了?再想起这回南下回来,竟没有好好的说回子话,心中又疼得难受。
原要自己走一回,又担心妹妹不乐意看见自己,越发惹她难受,又想着母亲拘着自己呢,只得罢了。只是想到妹妹,心里就跟长了草了,这一会儿都不能等了,忙就要打发袭人去探望妹妹。
袭人还正是想着如此呢,只是面上还是笑话了宝玉一回,才包好了那两样东西出了门。临走前又关照了麝月等人好好服侍宝玉,让小丫鬟们好好照看着花鸟等等,把个晴雯弄得在一边甩脸子冷哼,道是自己这一般人都是粗手粗脚,不配在二爷跟前服侍,还是快点儿回了老太太打发了出去,就留袭人这第一贤惠人就好了。
袭人留心着,见到宝玉在一边无奈的摇头,才抿嘴一笑,根本不接晴雯的话,施施然地走了。
只是这么慢慢到了林家兄妹暂住的院子,袭人在院门口一打听,林靖已经是出门走了,才状似懊丧地说道:“这是怎么说的,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些。”歇了歇,才有笑着问道:“林姑娘现在可好,有没有歇下,我这去探望,可曾方便?”
那院门口的婆子忙笑着说道:“袭人姑娘这是怎么了?哪回你们来了,不是直接去姑娘那儿的,怎么就问起我老婆子来说方便不方便了?”
且不说袭人要去探望林黛玉,先说说林靖这回出门。
林靖还是只用了自己身边的人,出了府门,也没直接就往秦家去,反而让林家福带路。林家福前行来到京城,因大爷的嘱咐,一心四处寻摸。只是这京里不比别处,宅子并不算好找。只到现在,才寻了两处,一处在内城,才三进,另一处虽然大了些,可又在了外城。
今儿个林靖也是要办这正事,两处都转,再去秦家倒是太晚了。只在内城那处打了个转,却发现这宅子并不合意,叹了口气,让林家福继续找,这才往秦家去了。
才到了秦家门口,还没来得及让人通报,就听见里头稀里哗啦的声音,门开处,就见一个老苍头哭着往外跑。
眼看着就要撞上了,林靖忙不迭的避开,身边跟着的人忙拦着那老汉。林靖看这样子就知道不好,也顾不上别的,忙道:“我是荣国府出来的,你家小相公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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