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倒像是已经很习惯金铮这样的行事,点点头,道:“知道了,也问你家大爷好。这大头菜只是个酱菜,早上过个粥什么的还行,可也不能多吃了。这样,我让厨房再给拿点儿。还有南边送过来的腌嫩笋尖,我们家新作的咸方等等,你都拿点儿过去,吃了好再说,不过,可不能当正经菜。哦,对了,今儿个厨房还做了鲜肉扁团,上回看你主子好像是爱吃的,你也带些回去给你主子做个宵夜吧。”
碧草听着就想发笑,好不容易忍住了,只是着身子还有点儿微微颤抖,手上也少了力气。林靖觉察到了,偷偷背过手去捏了一把。碧草僵了一下,接着抖动就更厉害了。
金无乱连声应着,“这感情好,小人多谢林大爷。”只是,看着是半垂的眼睛,其实早已把林靖主仆的动作收进眼里,心中又是一声叹气。
只等金无乱告辞出去了,这碧草再也忍不住了,“噗哈哈哈哈,啊哟喂,这世子爷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么一本正经的讨个小菜。哈哈哈哈。大爷,您也真是,不过是个扁团,又不是什么宝贝,您还正经让人带给世子爷。人家那王府里,什么样的厨娘没有,什么样的点心宵夜做不出来?还要您特意给人家?”
林靖看也不看笑得一点儿没有形象的碧草,“他的是他的,我给的,是我的。东西不在贵贱,在乎一分心意,在乎合适喜欢。这才是朋友相处之道。”
碧草慢慢的收了声,默了半晌,才开口,声音里有些紧张,“我知道是这个理儿。可,大爷,这交友之事,真的妥当?”
真的妥当?
不知道。其实,林靖心中也不太有底。只是现在人家的这份折节相交,林靖没有拒绝。
金无乱一路赶至世子爷的书房外头,正好碰上金福出来,看见金无乱手里捧了个包袱,忙要接手,嘴里还嚷嚷着,“不是说大爷让你去小和尚那儿了吗,这就回来了?什么好东西,还要你亲自捧着?”
金无乱微一晃手,避开金福的手,看着这大大咧咧的东西,真不知道说他什么,索性也就不说了,只是问道,“爷可在里头?”
金福正想说句主子在呢只是忙得很,你这闲事还是等会儿再说吧,就听见里头金铮的声音:“无乱进来吧。”
“是!”金无乱也顾不得眼前这憨货,忙应着进去了。
一进门,就见金铮正坐在大书桌子后头,桌子上摊着一摞书信和一些册子,主子腰还是挺着,脸上也没见什么倦色,只是他们这些跟着的人都明白,这段时日主子是怎么个操劳。
进了门,也没等金铮吩咐,金无乱就把林靖说的话给转了一遍,又忙着把手里的包袱解开摊在主子跟前。看着主子翻开着包袱里的东西、指着那盒扁团吩咐自己这就让人给煮了端上来后,金无乱忍了忍,到嘴上的话,就这样给吞了下去。
只是,退出来后,金无乱还是去找了下金无伤。别看金无伤那彪悍身躯、给人一副猛张飞有勇无谋的样子,其实,他们这些跟着主子的,还就是数他脑子最灵性。平时看着好像只是主子身边赶车的,可谁能知道,他还算半喇个谋士,还是主子的耳朵。
荣国府里,也是份过年的忙碌。
王熙凤歪在炕上,肚子挺着老大了,脸上是浓浓的倦色,只是时不时地,还有人在门外回话。好不容易等清静了,平儿忙递了一碗参片八宝茶过来,忧心的问道:“奶奶您这还行?要不,托个病罢了。小哥儿要紧。”
王熙凤摇摇头,“容我再想想。”
可不得再好好想想嘛!
当初,王夫人的嘱托,她算是应了,可又是没应。王夫人让她提着让几位姑娘帮着理家,又格外提了提宝钗。只是,这里面的利害,让凤姐儿给看出来了。凤姐儿原本就想着提让家里三位贾氏姑娘管家,只是听着王夫人的话后,在老太太跟前确实提了家里的姑娘,这算是应了王夫人的嘱咐。只是,别说是薛家宝钗了,连四姑娘,她都想法子绕着话让老太太主动说了个不合适的话。瞧瞧,连同是姓贾,就因为是东府的,老太太都说了不合适了,这薛姓的,就更不用提了。
这样一来,王熙凤又算是没彻底办成王夫人的托付,只是这样的结果,王夫人也怨不得她。
不过,说起来,虽然二姑娘不怎么顶事,可三姑娘确实是把好手,真不知道,赵姨娘这样的赖货,怎么生出这样的女儿来的。
只是三姑娘再怎么能干,也不过是个姑娘,更何况,这到年下,这往来的节礼,账房的结算,姑娘们是插不进手的。过年的操持,更不是姑娘能干就行了,还得讲究个身份。不说别的,这祭祀器皿,就不是姑娘可以碰的,得做媳妇的亲手收拾出来。要不,怎么说得生儿子呢,不然,连年节祭祀上都没得后人点香贡礼!
而正因为这些繁忙,还有老太太动不动就让人走一趟林家,才让王熙凤有些应付不来了。只是,都挺到这会儿了,快过年了,让老太太不舒坦了,是不是有点儿前功尽弃的味道?
王熙凤人歪着,脑子盘算着,委实决断不下。正犯难着,贾琏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大年节下,他也是很忙碌的。
才进来,就冲着平儿说到:“快快,把我那身补子给拿出来。”
然后才转头看着王熙凤,心疼地问了声可好。
王熙凤也不说别的,只是追问,“好好儿的,二爷要拿那身衣裳做什么?”
贾琏身上捐了个同知,芝麻绿豆大点的官儿,虽有有着官服,只是向来不穿,今儿个怎么想着找那身了呢。
贾琏咳了一声,道:“才刚,老太太把咱们老爷,政老爷,东府珍大哥和我都叫过去商量省亲的事情了。说是商量,其实,老太太发下话儿了,要往上头递折子,想赶着正月十五接娘娘回来省亲。这不,明儿个一大早就赶着去操办这事呢。想着,还是穿那身合适些。”
王熙凤听得省亲之事,人就竖了起来,等贾琏说完了,才急急地问,“正月十五,这么赶?怎么不是三月三,咱们不是商量好的吗?”
贾琏咳了一声,泛起了个苦笑,“咱们商量,那是咱们的事情,最后还得听老太太的。也不知是哪个给老太太递话儿了,说是吴家,周家,都要请旨,赶在正月十五呢。你想想,本就是冲着拔头筹,怎么在这个上头反给人超了过去?”
贾琏顿了顿,道:“况且,园子也是造好了,东西也预备下来了,只剩下后头一些收拾上的事情,就是那些小道士小尼姑小戏子这类的,加紧着让给调/教下规矩,满打满算,这一个月也尽够了。”
贾琏说着疲惫的靠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老太太那头得的消息,是真的,还是那位给揣掇出来的。这大节下的,本就是够事多了,现在又要添了忙乱。”
王熙凤皱着眉头,道:“就算不是真的,过了明日也成了真的了。”
贾琏长叹了一声,“我何尝不知道这个!”是啊,只要贾氏一递省亲折子,那两家必不会落下,这样,不就成了真的了吗?“只是你这个身子,”贾琏看了看王熙凤高耸的肚子,“怎么吃得消!”
王熙凤眼珠子一转,用力抿了抿嘴唇,半天,才蹦出句话来,“吃不消,那就不吃!”
“这?”贾琏有些愣愣地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横了贾琏一眼,“怎么,怕你这未来的荣公承嗣人丢脸?”而后又爱抚的轻摸着肚子,放柔了声音道:“以前,你还常劝我,要分得出孰轻孰重,这会儿,唉!可见是……”
“哎哎,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确实得以咱们儿子为重。吃不消,那就不吃。况且,若咱们真不顾身子劳心劳力,还不知道为谁做嫁衣呢。”
王熙凤笑了,正要说什么呢,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话,“啊唷,鸳鸯姑娘,您怎么来了?”
王熙凤听得,忙轻声道:“快,我病了,你急着要去给我请大夫,快!”
“你连她都要避着?”贾琏还没有转过味儿来。
“你这傻子,快,让你说就说!”王熙凤急得很,可这会儿也没法细说。然后说了声“我晕过去了”,就两眼一闭,人往后倒,慌得贾琏忙搂住,连声叫着“凤儿,凤儿!”
这下,才刚去找东西的平儿听见了,慌得丢下手头的东西冲了过来,“二奶奶,二奶奶!您这是怎么啦?二爷,您快去请大夫去!”
贾琏连声叫着王熙凤,而后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凤姐儿扶着躺下,才被平儿推着搡着要往外头走,临走之前,还偷掐了平儿一把,偷偷使了个眼色。而后,贾琏才急匆匆地冲出门外,也不管听着屋里动静,急急忙忙要往里头来的鸳鸯,还撞了她一下,连个招呼都没打,就冲出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