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的,好不容易战胜了中心之帷迎来了胜利,不好好休养生息,难道还要大张旗鼓的搞人文改革吗?”南映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白瑾。
白瑾却道:“这不一样,胜利日已经过去很久了,从各项数据分析结果来看,这些年我们的最高管理级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复兴和发展上,大量的资源去向不明,还有许多无辜者莫名牺牲,可以说……我们眼前看到的整个光荣共和国景象就像一场梦,真实的世界正在坍塌,而它却依旧美好如初。”
“这不挺好的吗?只要大部分过的还不错,不就行了吗?难道非得闹出什么大动静?”南映简有意找茬。
白瑾也知道南映简在装糊涂,她也不打算和南映简争辩,只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只是说说我的看法,而如果我的看法方向是对的,那就证明现有的最高管理级仍在执行一个宏大的计划,而且事关我们每一个人未来的命运。”
南映简又立马拆台道:“喂,不要动不动就人类命运啊,生存意义啊,人性啊,家国啊,这概念这么大,写在课本上供学生们看看也就行了,怎么张口就来啊?”
白瑾没说什么,银城有点听不下去了:“小简!你等她把话说完不行吗?”
南映简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白瑾顿时有种如释重负质感,她继续道:“好吧,我们就把这些什么大的概念全都放下,就拿最简单的来说好了,中心之帷的起因是仲裁者与门徒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导致的,胜利日结束后,我们迎来了属于自己的人生,那么现在,如果有一群人打算拿全人类的命运做赌注,豪赌一场的话,我们每个人就不得不关心一下这场豪赌的输赢了!不是吗?”
这次南映简是无话可说了,但现在她想的根本就不是白瑾为什么突然揭露真相,而是整个事件的发展与她和韩空文所制定的有很大的出入。
“嗯……那这和我们现在正在面临的困境有什么关联呢?”银城问。
白瑾道:“我现在也只是大胆的猜测,具体的细节我并不清楚,可我有种预感,真相就在遗迹的最深处,而现在,那些叛徒已经找到他们最想要的东西了。”
“什么?薛明没有抓到他们?”
白瑾叹了一声,然后把之前在遗迹深处发生的事情简要的说给银城他们听了。
南映简心中一动,对银城道:“要去地下看看吗?”
“那地面的异种呢?”
南映简想了一下后道:“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说,那么这些异种就不是我们的敌人,真正将要威胁到我们的东西深埋在地下。”
银城一震,问白瑾道:“你告诉我们这些,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白瑾沉吟一阵后坦诚道:“对,我需要帮手,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沦为牺牲品。”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但银城和南映简都没有多问。
银城明白了。
“你现在在哪?”
“基地的地下安全堡垒。”
“唔……我派人去接你,你带我们去地下。”
“好。”
说着白瑾就退出了通话频段。
这时南映简才开口道:“你就这么轻易的相信她了?而且她还没说第二种猜想呢!”
银城却沉声道:“其实不用她告诉我们这些,我们也应该清楚事情正在朝着我们无法掌控的事态发展,如果现在不能当机立断,那灾难发生时就晚了。”
银城的意思很明确了,他现在在乎的并不是白瑾为什么知道这些,又是怎么闯进他们的加密频段的,而是他自己很好奇在遗迹的最深处到底有什么秘密在等待他们。
或许他们应该把事情搞清楚,做好充足的准备再出发,但正如银城说的那样,也许那就晚了……
“好,我这就回基地,另外,你联系一下星际军,让他们尽量阻止异种靠近基地,如果真遇到难以对付的家伙,就让他们随便招呼一下,尽量不要造成人员伤亡就行。”
银城听罢愣住了,他沉默了一会后问南映简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瞒着你?有吗?没有啊。”南映简故作轻松,可她忘了,银城和她相处这么多年,她撒谎时会有什么表现,银城是最清楚不过了。
于是银城道:“如果你真的不方便说,我也就不问了,但你得记得,需要我的时候,我永远都在。”
这句话说得着实暖心。
可南映简却只是苦笑了一声,心底默默道:‘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
6月中旬的奥古大洋北部海域气候宜人。
玄奥大宗里,白泽与涅云姬对面而坐。
两人面前放着一盘围棋。
只看棋盘,白泽所持黑子明显要多余涅云姬的白子。
两人对坐良久,涅云姬手中的白子也迟迟没有放下……
最终,涅云姬还是把棋子放回到身侧的乌木漆黑之中。
白泽看出了涅云姬的
心神不宁,轻声问道:“师妹,你在忧虑什么?”
涅云姬抬头看了眼白泽后,轻声道:“师兄,为什么这一次我们要冷眼旁观,任由他们这样闹下去呢?”
白泽也把自己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盒,随后问道:“云姬啊,你知道吗,以前师傅还在的时候,他时常带着我在这卓渊观上一坐就是数月,这数月里,我们基本不说话,我和师傅都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天空,看着宇宙间的星辰闪烁,并从中感受人的存在。”
“人的存在?”
“是的,人的存在很微妙,很玄奥,若说我们无力对抗这世间的法则,又为何给予我们认知和感受?”白泽说着抬起手,那莹白如玉手掌微微翻转,居然自指尖长出青枝,开出花来。
这一幕若叫寻常人看了,肯定惊讶的不行,但涅云姬却早已司空见惯。
自白泽接掌玄奥大宗之后,他就已经逐渐脱离了人的境地。
此时的白泽不但手掌可以任意变化,他的身体也已经与万物融合,可以临摹万物。
但临摹终究只是临摹,白泽与罗生天之间还是差了许多。
涅云姬道:“师兄,你我都是玄奥大宗之人,按理说,尘世间的种种早已与我们没有任何瓜葛,就算是他们的文明彻底毁灭,也不会影响到我们,可你不觉得……他们就像一群正在成长的孩子,他们需要有人帮助他们,也应该有人帮助他们才对。”
白泽笑了笑,他点头道:“你说的对,但问题是,人类面临的问题远远不止社会人文,更关乎到一个存在的尺度问题。”
“存在的尺度?”
“嗯,文明存在的尺度可以被视作一个文明自诞生到毁灭的时间区间,而确定这一尺度的因素有很多,既有外部的客观的,也有内部主观的。”
“比如呢?”
“比如……人类曾经因为意识形态的不同发起过很多次的战争,最终符合人类社会整体进步与存续的被保留下来,成为胜利者,当然这不是唯一的战争诱因,它是综合的,多方面的,但所有这一切都是围绕存在和进步展开的!哥伦布踏上美洲大陆时看到的是资源,纳粹士兵杀死犹太孩童时,却只是因为他们极端的思想指引……虽然后来,慢慢地,东方的巨人觉醒了,提出了‘和而不同’,试图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但恶果已经成熟,资源枯竭、大国博弈、疾病肆虐、意识畸变等等因素不断纠缠融合,最终确定了人类文明的尺度不会很长……”白泽的这番话令涅云姬无言以对。
她拥有东方若的全部知识储备,自然懂得白泽在说什么。
“师兄……真的就没有办法可以扭转吗?”
白泽笑了笑:“万事万物,有其坏的一面,自然会有其好的一面,当我们为了不同的意识形态,为了占有资源而大打出手大肆制造杀虐的时候,新生的力量与思想觉悟也在孕育,战争并不完全只会带来毁灭,它同时会带来蜕变与进化……当然……这只是一种基于统计学和现实现状的分析学说,并不意味着战争是进步的前提,战争一定会促使人类进步。”
“那……这不是一个死循环吗?”
“是的,这是一个死循环,文明的孕育、存在及尺度确定往往都被约束在一个框架内,唯有打破这种框架才有可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进步。”白泽道出了关键点。
“那就去打破啊,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呢?”
白泽苦笑一声道:“概念的明确的,方向是确定的,但问题时,想要打破这种框架谈何容易?而且,越是微小的牵绊,其内部就越有可能积聚难以想象的力量!这就好比核裂变,那么小的东西,却能释放出如此恐怖的能量!就好比所有这一切灾难的起因……其实最初都是因为一个又一个小家庭的破碎引起的。”
听完了这段话,涅云姬明白了很多。
白泽又道:“另外,我们凭什么认为自己的认知能力已经足够去解读宇宙万物?”
涅云姬闻言一震,眼中隐隐透露着惶恐。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的文化宣扬都是一种自我褒奖,我们认为自己独一无二,甚至更自大的认为科学应该是唯一信仰,而实际上……所有这种自我褒奖都是一种自我认定,一种没有比较,没有方向,为了整体秩序稳定运行的自我认定!也就是我一开始说的……感受人的存在。”
涅云姬眉头深锁。
白泽深吸一口气,叹了一声道:“如果走在最前面的人告诉你,前方的路是深源,或者是我们的终点,那么后边的人就不会再带着希望前进了,所以,为了尽可能在进化的迷宫里找到出路,必须让每个人相信,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力量走出去,希望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涅云姬听到这,忽然抬头道:“师兄,你是说……希望……其实就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吗?”
白泽摇了摇头:“任何单纯而片面的理解都是错误的,所以……希望是否是谎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从中获得了存在感。”
“哦……”涅云姬有
些泄气,她纯粹的只是不想看到更多人的牺牲,却没想到聊着聊着,就又回到这么沉重的话题上来了。
白泽似乎是看出了涅云姬的心思,他笑着道:“当年若儿和你一样满腹疑惑,但她从不多想,就直接下山去做她想做的事情去了,所以……如果你也可以一样做出这样的选择。”
涅云姬闻言愣住了,她看着白泽,过了许久后才道:“师兄……师姐她……究竟去了哪里?”
白泽微微一怔,随后笑了笑:“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她想去的地方……有他的地方吧……”
涅云姬懂了,她起身道:“那师兄,我下山去了。”
“嗯,多多保重。”
“嗯。”
……
在台阶之下,黑暗的最深处,薛明等人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留有人形烧灼印记的石碑。
它矗立在失落之地的边缘,附近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血嗣的尸体。
从尸体的腐化程度来看,这些东西死去没多久,看来应该是之前那些叛徒们杀死的。
薛明沉声道:“继续深入,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阻止他们。”
“是。”
……
遗忘之地是一座碎裂在黑暗虚空中的王宫,它支离破碎,有些地方甚至上下颠倒,完全违背了力学原理。
手持勘测设备的男人看了眼数据后对身后的其他人道:“这里的污染很严重,我们得找另外一条路!”
“不行!他们已经追上来了,再找别的路的话肯定会碰上他们的。”队伍里的一个身材火热的女人立马反对,她抢过男人手中的设备道:“就走这条路,生死有命!”
说着她就当先一个向前进发。
倾斜的回廊碎成了十数段,每一段之间还留有很大的裂隙,虚空的气息从裂隙中渗透出来,对这些人的防护服造成肉眼可见的腐蚀。
没走多远,一个队员就倒下了,他如同被点燃了的纸片一样,身体转眼间就化作了灰烬。
其他人没有停留,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继续向前进步。
最终在付出三条生命的代价后,他们进入了碎裂王宫的正殿。
刻满神秘印记的正殿内,地面上跪满了信徒。
它们的身躯形如枯槁,嘴中念念有词,已经不知道在这大殿中跪拜了多少个岁月……时间都已经将它们遗忘,死亡始终未能降临到它们身上。
避开这些被诅咒的信徒后,女人带队继续深入大殿内部。
随后在王座上看到了一个已经化作骷髅的王者怀抱着一支金色的圣杯高坐于大殿的最高处。
看到圣杯的那一刻,女人和她身后的小队都满眼欢喜。
可是很快,这种兴奋就被冲淡了。
在踏进内殿的那一刻,王者和他怀中的圣杯都消失了,大殿被无限拉伸为一条一望无际的长廊。
无数沉寂的英灵被唤醒,地底深处也传来血嗣们因为品尝到鲜血而发出的欢呼声!
队伍立马就乱了。
女人反应很快,当即道:“不要慌!这是弦维度的迷宫,只要我们找到正确的印记,就可以走出去。”
队伍里的一个成员闻言道:“对,大家不要慌!我们现在是在遗忘之地,这里的一切都非同寻常,只要跟紧队伍才能找出出口。”
队伍这才稳定一些。
“那现在……我们去哪找印记?”有人问。
女人看了看周围,然后发现在大殿入口处亮起了一只类似金甲虫一样的徽记。
跟着她耳边就隐约传来阵阵“嗡嗡声”。
女人神色一变,立马对其他人道:“是晶甲虫!快走!”
众人闻言立马神色大变,纷纷掉头往来路跑去。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路也变得无比遥远,那一瞬间,他们有种自己被缩小了的感觉。
铺天盖地的晶甲虫是王族陵墓的忠实守卫,被它们追上估计连骨头渣都给你啃个干净。
……
“部长,痕迹就到这里了,找不到他们了。”特动队的领队汇报了情况。
薛明看了看远处碎裂虚空中的王宫道:“不用找了,他们一定就在那边。”说着薛明就带人往王宫那边赶去。
可是还没到王宫附近,薛明等人就听到一阵阵瘆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扫视一圈后,并没有发现威胁目标。
但这笑声实在恼人,薛明让队伍停下来,然后开口问道:“谁在笑?”
那笑声戛然而止,跟着许多身影从周围冒出来。
它们或蹲或站,犹若影子一般。
“薛部长,好久不见啊?”
这一次薛明听清楚了,他脸色一变,清楚了来者是谁。
“玫瑞……你怎么会在这里?”
“咯咯咯,这话不该我问你吗?你们放着好好的窗口期不用,非要探访遗迹深层区域,还带着还这么点人来走夜路,啧啧啧,真是令人担心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