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奋斗,其乐无穷!
与地奋斗,其乐无穷!
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伟人1917《奋斗自勉》
2151年6月1号
山东济南 朝阳7号避难所。
“哎,你说这事靠谱吗?”李金群拍了拍同乡岳荣刚的肩膀。
“太阳消失”以前,他们俩都是济南生态规划区里的繁育员,做着最普通的工作,也一样养着一家人。
岳荣刚正在吃饭,他也听说了。
现在上头要在华北平原建一座新的“避难所”,据说规模大到可以容纳几亿人世代居住,是备选的长期斗争方案。可是现代人都不傻,“烽火”点亮后,各个避难所什么状况,大家几乎都心知肚明。
像朝阳7号避难所这种居住人口适中,各项基础设施运行良好,怎么说也能够再撑个五十年的避难所称得上是当今这世上少有的世外桃源,所以岳荣刚现在很矛盾。
他四十七了,从出生到开始工作就没什么太大的志向,就想着服从指挥和安排,老老实实的在生态园里过一辈子。
而像岳荣刚这样的想法的人不再少说……但谁能想到,还没到抱孙子的年纪就碰上了这么场人类有史以来都未经历过的大劫难呢?
“这不是靠谱不靠谱的问题,我要是回去和你嫂子说了,她指定要跟我吵一架。”岳荣刚拿着馒头,嚼着略微酸涩的海藻,心里暗暗一叹。
李金群挠挠头:“也是嚎,我估计你弟妹也不同意我去……但是吧,这组织给了任务,让大家积极响应号召,说什么到了自强不息的时候,是个老爷们就得想着为后代子孙留片绿荫……你说,这不都是快两个世纪前的口号吗?现在还嚷嚷个啥呢。”
岳荣刚听到李金群这种牢骚只是笑,他不想和李金群过深的探讨,或者说他怕自己说了自己的想法会引起矛盾。
的确。
这次的募集令无论从内容还是形式都像极了两个世纪前的风格,很多人听了都直摇头。到现在都吆喝了两个礼拜了也没见到几个人去报名,岳荣刚家的那儿子倒是想去,可才跟岳荣刚的老婆说了一次就被关了禁闭,现在还在屋子里闹意见呢。
一想到这岳荣刚莫名的就没了胃口。
“吃饱了,我去干活了。”说着岳荣刚把没吃完的海藻和剩下的一个馒头都塞给了李金群。
工作区域提供的饮食要么吃掉,要么分享给其他人,是决不允许浪费和带回去的,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李金群胖了许多,多半都是被岳荣刚给投喂的。
“喂?你这才吃多点东西啊?”
岳荣刚摆摆手:“没心情。”
……
岳荣刚现在做的工作和当初“太阳还没消失”以前没什么区别,就是换到了地下继续生产而已。工作内容虽然几乎一样,但心情却大有不同。尤其是前一段时间,岳荣刚听说欧洲那边的难民有不少都冻死在了前往中国的路上,印度最近也爆出不少避难所基础生态循环系统损坏,大量幸存者遇难的事情……所以岳荣刚最近经常会做噩梦。
梦里他看到自己也成了没人要没人管的难民,在冰天雪地里茫然的走着。
一到这时候他就会感觉浑身发冷,醒来后才意识到是老婆把被子都卷走了,而最近避难所因为考虑到要打“持久战”,所以到了深夜都会停止供暖一段时间。起初还只是小范围的,现在看大家伙没什么意见,就变成了避难所自上到下的统一标准,所以最近经常有人伤风感冒,这可忙坏了避难所里的防疫工作人员。
岳荣刚的妹妹就是这些防疫工作者里的一员,前些年她还主动申请过去雄安,这一次也毫无意外的申请了加入新“避难所”建造的工作,一想到这……岳荣刚就觉得有些丢脸。
晚上回到家,岳荣刚看里屋的门还管着,老婆就坐在门口一动不动,活像一尊佛。
他苦笑一声,把食物放进供暖炉加热开始准备晚餐。
岳荣刚的老婆周雪子原本是个搞生物基因研究的高材生,当年来生态区实习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岳荣刚这么个胸无大志的男人。
可能主要是因为岳荣刚很平静吧。
周雪子总说有岳荣刚在身边的时候她就不会做噩梦,所以就不顾父母和师长的反对,自己放弃了大好前程与岳荣刚结婚生子,慢慢的变成了一个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奔波劳碌的家庭主妇。
“回来了?”可能是一天没吃饭的缘故,周雪子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可一想到儿子要去外边建“避难所”,做母亲的就不敢稍有放松。
“嗯,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待会热了,你和儿子一块吃吧。”岳荣刚说完就又要出门。
周雪子皱眉道:“干嘛去?”
岳荣刚转身道:“不干嘛,就去李金群那商量点事。”
“商量什么?你也打算去外头搞建设?我跟你说!你们爷俩就没一个有良心的!好啊!你们去!都去啊!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好了!我还能享受国家给的补贴政策呢!”周雪子有些情绪崩溃,她这一天一夜过的非常不好。
一开始周雪子是想着和儿子好好谈一谈,劝他放弃那么危险的想法,老老实实在后边搞工作不也一样是支援国家,支援世界吗?
可周雪子的儿子岳新林却搬出一堆大道理反过来尝试说服自己的母亲。
什么人类命运共荣,什么人生意义的说了一大堆。
周雪子听得心烦意乱,干脆就不讲道理,就说了一句:“只要你还是我儿子,只要你妈我一天没死,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才十九岁的岳新林正值青春期,叛逆是正常的,可他也不可能真的就和母亲翻脸,于是母子俩就耗上了。
在这个家庭里,周雪子和岳荣刚的身份大多数时候都是互换的。
比起岳荣刚,周雪子似乎更像一个父亲。
见老婆红着眼睛说出那样的话,岳荣刚轻声一叹:“我去李金群那是商量怎么把晓晓带回来的,你也知道的,她肯定已经报了名,但我这做哥哥的,不能看着她去送死啊。”
周雪子不说话了,她吸了吸鼻涕道:“那你也等一会,你过来替我坐在这,我吃了东西你再出去。”
岳荣刚闻言乖乖的回来坐下了。
看着饿了一天,又一整晚没休息的老婆狼吞虎咽的样子,岳荣刚心疼之余又觉得一阵安宁。他本就是个与世无争的人,生活给与他的最大天赋就是平静。
他靠在门上,想着屋子里的儿子肯定也饿坏了,但让他饿着从比让他出去要好。
……
房间里,岳新林坐在床头,空间很狭小,却让人感到非常安心。
他拿着一本小册子,上头写着的赫然全是从《伟人语录》上摘录下来的经典名句,他反反复复的看着,就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读完了一遍,就从头开始再读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听到父亲推门离开,直到他听到母亲因为过于困倦卧倒在门外。
深夜,岳荣刚回来的时候发现老婆已经睡着了,而儿子的门还关着,便自然而然的以为他们母子已经和解了。拿出准备好的食物,岳荣刚敲了敲儿子的房门说道:“林子,睡了吗?”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岳荣刚轻声一叹,说道:“林子啊,我知道你现在血气方刚的,有想法有胆量,可外头那世界不比这地下,冷得很,也危险的很……你要是……”
岳荣刚话还没说完,儿子的房门就自己打开了。
可门不是岳荣刚的儿子开的,是它自己没锁死自动弹开的。
岳荣刚微微一怔,随后拉开门进屋一看。哪里还有岳新林的人,他的床头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爸、妈,我所追求的不是自由,而是明天。”
……
岳荣刚和老婆仓皇的赶往最上层区域的时候,第一批应召志愿人员已经出发了。
他们的数量不多,大概也就两百多人,但离开避难所的时候却有几万人前来围观。大概在他们眼里,这些人很“傻”,又或许,他们只是来送行,送别这些“英雄”。
岳荣刚艰难的挤过人群来到最前头的时候刚好看到穿着防寒服的儿子岳新林登上了一辆雪履车,他没有听到父亲的呼唤,只是默默的回头望了眼出口附近的人山人海,便收回目光踏上征程。
周雪子赶到丈夫身边时,送行的人大都已经散去,有唏嘘,有赞叹,当然也有嬉笑调侃,甚至还有拿这些人的命运做赌注的。
周雪子不关心那些,她仓皇的来到坐在地上的丈夫身边。
“林子呢?”
岳荣刚平静的说道:“出发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直击身为母亲的周雪子的内心,她嘴唇颤抖道:“你看错了吧?”
岳荣刚摇摇头:“我让李金群帮我找人核实过了,那孩子其实回家找咱们商量前就做过体检了,只是一直拖到今天才走,他都算好了时间了。”
一想到这,李金群不禁苦笑。
岳新林无疑是聪明的孩子,但李金群现在却宁愿他傻一点。
周雪子沉默了,随后不到一秒,泪水夺眶而出。
没有多余的言语,岳荣刚包住爱人,心中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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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你也申请了?”李金群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今天来交接工作的岳荣刚平静的点了点头:“我和你嫂子说好了,我是去带林子回家的,找到他人就回来,不会再外头待多久的。”
李金群却急道:“喂,我说岳哥,你是不是糊涂了啊?这外头这么黑,工程规划面积又这么大,你上哪找啊?这不是大海捞针吗?”
岳荣刚却平静的笑了笑,拍了拍李金群的肩膀道:“等我回来再找你一起喝酒。”
说完岳荣刚把两套工作服都放进了柜子里
,随后把一样东西交给李金群道:“还有就是这个,你不是一直想要吗,给你了。”
那是一个古董级的HIFI音乐盒,平时岳荣刚工作的时候一直都是不离身的。
李金群感到很不安,他皱眉道:“算了吧,你还是别给自己立FLAG了,我顶多算是替你保管,等你回来了,再还给你。”
岳荣刚没有再说什么,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这工作了快五年的地方道:“走了。”
李金群有些不舍,走过来和岳荣刚拥抱了一下:“好好活着,兄弟,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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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1年7月19号
第三批建造人员抵达1号建设区域。
从雪履车一下来,岳荣刚就看到了极远处的大平原上有两台巨型的好似章鱼一般的机器正在缓慢的意动,它们的机械臂是经过特殊设计的,可以防寒防冻的仿生机械臂,圆鼓鼓的头部下方挂着十几个超大号的探照灯,主要负责为建设区域提供照明。
那光落在地上像极了过去岳荣刚和老婆第一次去看歌舞剧的时候,漆黑的大剧院里落下的聚光灯,只不过那灯光下是一个个鼓囊囊的“气泡”,而不是妆画的很浓的歌舞剧演员。
“气泡”是鬼才设计师想到了的点子。
用特殊的高分子材料作为“泡膜”,然后注入一层可在超低温下自动进入半凝固状态的防寒液体,跟着再在里边注入氧气和一些惰性稳固气体,于是一座微型的“穹顶”系统就做好了。
这些微型“穹顶”绰号就是“气泡”,主要为施工人员提供庇护。
岳荣刚跟着指示先来到地下,然后在那里休整了一天,等到第二天才有人来带人。他们都是各个工程队的负责人,这些人已经在这片区域工作近一个月了,脾气都不算太好。
看到这一排排好似新入伍的小兵一样的志愿建造者,三个工程队负责人如教官一般用冰冷的眼神扫视而过,跟着一个光头大声问道:“有会焊接的吗?”
“有!”有四个人举手。
光头点点头,指着其中两个道:“你们俩归我了,拿上东西给我走。”说完光头就戴上头盔带人离开了。
另外两个负责人也很快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并选走了需要的人。
可到了最后,房间里三十个人被选的七七八八了,就剩下岳荣刚和另外两个年轻人的时候,这些工程队负责人们也都离开了。
岳荣刚有些着急,他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被选上着急,而是如果一直在这候着,那得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去打听儿子的下落啊。
可那两个年轻人却感觉很侥幸的样子,他们对视一眼后噗嗤一声乐了。
岳荣刚纳闷道:“你们笑什么?”
其中一个小伙子道:“没被选上还不值得高兴啊?这要是刚来就被要走了,那多辛苦啊。”
岳荣刚皱皱眉:“你们不是自愿来的吗?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另外一个黄毛道:“切,要不是为了能让我那刚怀孕的老婆不用工作,我才懒得过来呢。”
岳荣刚听到这话明白了,看来还真的有一些人是纯粹为了赚取国家给的补贴才来的。那么会否也有人和岳荣刚一样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亲人来的呢?
岳荣刚暗暗摇头,心道:‘应该没有了吧……’
又一个晚上,冰冷的房间里,岳荣刚冻得瑟瑟发抖,这里的气温估计得有零下二十多摄氏度,睡着了是会死人的。
可建设区域有规定,节约能源是最紧要的任务,所以岳荣刚只能缩在角落睁着眼等天亮。白天那两个自以为占了便宜的小伙子也笑不出来了,他们一直在发抖,后来就开骂,骂这里的负责人,骂这个世界,骂自己家的婆娘怎样不省心,然后骂着骂着大概觉得更冷了,便也和岳荣刚一样平静下来。
熬夜本就是很痛苦的事情,更何况只能勉强维持体温的状态。
于是其中一个小伙子问岳荣刚道:“叔,你是因为什么来的啊?看你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咋不呆在避难所里呢?”
岳荣刚对这两个小伙子没什么坏印象,可他不想说话,因为太冷。
但不说话又太没礼貌……便尽量简短道:“为了钱。”
“钱?嘿嘿!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那种为了钱就不要命的呢。”黄毛忍不住吐槽,说起话来也有点没大没小的。
岳荣刚咧咧嘴,心里犯着嘀咕,但嘴上不会计较。
另一个小伙子道:“你也少说别人,你下来不也是一样为了钱,咱们都一样,一辈子就这命。”
黄毛哼哼两声:“早知道白天不装傻了,说不定现在已经跟着工程队吃香的喝辣的了。”
“吃香的喝辣的?你想啥呢!能给你个馒头,让你睡在不这么冷的地方就不错了!还吃香的喝辣的!你当是过去搞基建呢?”与黄毛一起的小伙子吐槽的时候一点情面也不给黄毛留。
黄毛吸了吸鼻涕道:“那也行啊,我都要饿死了,也不知道这里给不给饭吃,不会真就要把我们三个饿死在这里吧?”
另外一个小伙子不说话了,估计是真的没力气了。
黄毛见他不说话,碰了碰他道:“喂,别睡啊,这么冷要是睡着了,当心一觉不醒。”
那小伙子恼火道:“我想睡也得睡得着啊,我都饿死了你知道不?”
岳荣刚听着他们对话,摸了摸自己怀里临行前老婆给准备的备用干粮,犹豫了一下后拿出一个冻得发硬的面包丢过来道:“先凑活一点吧。”
黄毛被砸了个正着,但一看是食物也不生气,只笑道:“谢谢叔啊,哎,咱一人一半,先吃饱再说。”
说完两人便分了东西开始干嚼。
岳荣刚没心情吃东西,他听着上头从土层里传来的轰隆声,不知道此时此刻外头是怎样一番光景,但他清楚这前期工程肯定是最艰苦的,只怕不止要连夜的开工,甚至还要担负生命危险。
就这么睁着眼睛熬了一夜。
时间上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房间里似乎恢复了供暖,没有之前那么冷了。
黄毛呵气连天,正准备睡一会的时候,房门开了。
又是三十个人进来,而且这一次多了不少女人。
大家进来后都很安静,唯独黄毛有些兴奋,他到处搭讪女孩子,全然忘了自己是有家有室的身份。
岳荣刚看着好笑,心里则在盘算着不管今天需要什么人,他都得争取进队伍。
但让人意外的是,这一天从新人来了之后过去了十二个小时也没见一个负责人来过,倒是送补给的人来了两次。一次带来了水和食物,一次带来了说是明天才能吃的压缩口粮,并嘱咐众人老实待着,最好哪也不要去。
大家都挺慌的,毕竟外头的生活严苛程度有些超乎想象了。
好在不少人是有准备的,身上都带着食物,大家又都是山东这边的,所以经过一轮再资源再分配后,每个人手上都有了足够支撑三天的食物和水。
岳荣刚开始着急,他脑子里涌现出更多的坏想法,哪怕因为人多了,房间没那么冷了,他能睡一会了,也是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做噩梦。
于是他索性不睡了,就这么睁着眼睛又熬了整整三天三夜。
终于,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新的工程队负责人来了。
而且这一次他都没有任何要求,直接叫上所有人跟他走。
大家还挺兴奋的,毕竟一直憋在地下这么个小黑屋里都快憋出毛病了,现在听说能够出去,哪怕是要开始工作,一个个看上去也都挺兴奋的。
然而,细心的岳荣刚注意到那工程队负责人的眼中满是紧张与不安,他看起来太年轻了,就像是一个刚上任的新手,只是被现实推着走到了最前头罢了。
从地下出来,外头那章鱼一样的巨型机械只剩下了一台,另外一台倒在了远处的黑暗中,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损毁了。
岳荣刚跟着队伍疾行于黑暗中,身边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声响。
对于接下来要面临的工作,岳荣刚一点认识都没有。他一辈子都只是个生态区繁育员,负责栽种一些绿植或者一些蔬菜瓜果,连一些重活都很少干。现在他却要穿着二十多公斤重的防寒服在零下一百二十多摄氏度的黑夜中工作,这是岳荣刚无法想象的。
忽然,天空闪过一道光,队伍瞬间停下来。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那划破长空,将黑夜一分为二的红色光芒,一时间都有些迷离的梦幻感。在避难所里的这五年,大家都习惯了按照避难所规范的线路移动和生活,就连交际圈也被严格划分,所以对于这天空上的景象都有种不真实的体验。
黄毛跟在岳荣刚身后,他轻声道:“老子都快忘了咱们以前是住在这天空下的。”
岳荣刚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大地在颤抖,翻腾的火焰腾空而起,化作一团璀璨的光,将黑暗驱散。
所有人都吓坏了,都一脸慌张的看向那爆炸的方向。
队伍前头,那带队的年轻负责人大喊一声:“卧倒!”
所有人不由分说,立即照做。
岳荣刚和黄毛找到一处掩体躲进去,才刚刚藏好身形,天空中就激荡开一层又一层绚烂的光晕。起初岳荣刚以为是自己熬了四天四夜出现了幻觉,可当他注意到其他人也和他一样惊诧莫名的望着那呈现出奇异光景的天空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清醒的。
那么这外头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岳荣刚不得而知,他只听到那云层中传来一阵阵炸裂的声响,似乎是天兵天将在决断凡人生死的博弈棋局上亡命搏杀。
因此,岳荣刚逐渐又恢复了平静,他不再惊讶,甚至不再害怕。
光影闪烁如惊雷翻涌,云层中一声高过一声的爆裂在持续了十几分钟,终于以三四道拖着尾焰的星火陨落而结束。
大家默默起
身,心中瞎想难以言表。
远处那西方的天际,又是火光腾空而起,随后天空中的光晕消散,一切恢复如初。
大地也不再震颤,年轻的负责人心有余悸的起身道:“好了,没事了,大家赶紧跟上队伍。”
黄毛胆战心惊的缩在掩体后不敢说话,他问岳荣刚:“叔,是不是打仗了?我听人说那些在雄安造孽的家伙还没根除干净呢?会不会是他们?”
岳荣刚没有回答黄毛的问题,他起身归队。
有不少人提问,可却没有一个得到答复。
进入“气泡”后,看着已经标记好的工作区域,岳荣刚知道自己要开始活动身体了。年轻的负责人却让他们先把防寒服脱了,换上便装再开始。
黄毛不同意,他说道:“那哪行啊!这万一要是出了点问题,这外头这么冷,我们不得立马被冻死啊?”
年轻的负责人却说道:“你要是有力气穿着这么重的东西工作十二小时,那我没有意见。”
“什么?十二小时?!”黄毛顿时炸了。
其他人也都非常惊讶。
虽然早知道出来了不可能是轻松的工作,却么想到会如此的辛苦。
年轻负责人看着手底下这三十多号人都在议论,其中几个更是直接要和他理论,他便淡淡的说了一句:“十二小时还是我争取来的,你们要么现在就开始工作,要么就回那个房间去,看谁会愿意接收你们。”
听到这话,一些人不再说话,开始脱掉防寒服。
黄毛和他那兄弟不为所动。
岳荣刚担心自己带来的东西被发现,便穿着防寒服开始工作,可才活动了一会就觉得很辛苦,最终也只好脱掉防寒服工作。
“气泡”里的温度不高,只有十几摄氏度,但对于岳荣刚来说已经是如沐春风了。
他知道外头很冷,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把人给冻死,所以也就豁出去了。年轻负责人看到黄毛和他的兄弟不动,也不催促,只把他们晾在一边,自己专心去指挥其他人工作。
“气泡”里的工作其实挺简单,也挺无聊的。
无非就是在指定位置向下挖掘,同时把挖出来的土堆到一旁。
岳荣刚他们一直干,黄毛和他那兄弟就负责在一旁看戏。就这么过去了四个小时,又有人进到岳荣刚所在的“气泡”,他们是来送补给品的,但没有黄毛和他兄弟的。
黄毛气急:“喂,怎么意思啊?不干活就不给饭吃了啊?想饿死我们?”
年轻负责人平静的道:“对,不干活,就没有饭吃,这就是这里的规矩。”
黄毛急了,上去要抢,结果年轻负责人立马拔出武器对准了他们俩:“我警告你们!不做工可以,但必须按规矩办事,干活就有饭吃,不干活就等到这边工作结束回地下待命,没有其他路给你们走。”
见到那年轻人拔枪,黄毛和他那兄弟都不敢动了。
岳荣刚轻声一叹,吃了东西后就继续工作去了。
不一会,黄毛也脱掉了防寒服开始工作。
外头的温度还是那么低,有两百多平米的“气泡”里,三十多号人干的热火朝天。融入集体的黄毛很活跃,他跟他觉得有戏的姑娘介绍自己的时候,用了好多个名字。
后来岳荣刚才知道,他本名叫“吕世安”,山东滕州人。
他那个兄弟也姓吕,叫“吕品晶”,据说是他那不正经的老爹给起的古怪名字。
吕世安在“太阳消失”以前是个形象设计师,不过属于三流之下那种,也就是不入流的……可他自己却一直坚持自己的艺术创造风格,经常把自己的头发捣鼓的乱七八糟,像现在这样一头黄发还算是他比较正常的时候。
至于吕品晶,这兄弟家庭殷实,原本也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可他却偏偏要自己闯荡,还自封为作家,结果写了十年,粉丝基础连一百人都没有,也算是个挺悲催的人物。
但让岳荣刚觉得意外的是,他们俩居然都是在“太阳消失”以后找到的老婆,而且老婆还都怀了孕。一聊才知道,曾经年少轻狂不懂事的两位现在在避难所里可是正经的民兵预备役。虽然没怎么碰过枪,却也是受过些训练的。
吕世安干活的时候话特别多,他和岳荣刚聊起自己第一摸枪的时候,那兴奋劲比聊起他第一次和姑娘上床时还要兴奋。
“哎!叔,你不知道,那枪摸起来的感觉冷冰冰的,可拿在手上的那种分量感却让人心里烫的很,只可惜我都没怎么正经进行过射击训练,不然绝对是个神枪手。”
岳荣刚就只是笑着听。
吕品晶吐槽道:“你少来了,就你还神枪手呢?子弹都打歪了,给我那好同学整成个宫/外孕,要不是我老婆在医院,你媳妇都没了!”
岳荣刚闻言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泛起一些涟漪。
吕世安红着脸道:“呸!要不说你不学无术呢!这宫/外孕和老子有什么关系?那纯粹就是个意外好不好!而且!你丫的说话注意点,再拿我老婆开玩笑,我跟你急信不信?”
吕品晶嘿嘿的笑,也不过火。
干活的气氛热烈不少。
岳荣刚感觉有些怀念,就像是当初生态区刚建成那会,他作为志愿者进去开垦田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群人凑在一起忙活。
只不过那时候的土壤不像这里这么硬。
吕世安没吃东西,所以忙活一会后就有些架不住了,他丢下工具一屁股坐在地上恼火道:“娘的,这地硬的跟铁块似的,咱就不能找台机器来挖?非得让人上?”
吕品晶听到这话也丢掉了工具坐下来,他挖的手上都起了泡,现在疼的要命。
工程队的年轻负责人叫王殿海,他轻声道:“咱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给下一步机器进场做铺垫,否则就指我们这些人力得建到什么时候,所以啊,别抱怨了,争取三天完工,然后我们就可以去下一个区域了。”
吕世安闻言道:“下一个区域?有什么说法?”
王殿海没明白吕世安的意思:“就是下个工作区域啊,能有什么说法?”
吕品晶解释道:“哎呀,就是想问问你,咱们这边忙活完了,去那边是不是可以歇一歇,有些奖励啥的?”
王殿海皱眉道:“奖励这块……我没听说,不过确实可以休息一下。”
吕世安懂了,他躺下来冷笑道:“老子算是明白了,这分明就是个大坑啊!跳进来之后再想出去就难咯。”
吕品晶也学着一样躺下来。
岳荣刚见状轻声道:“你们俩要是真累了,就去别处休息一会吧,别妨碍其他人。”
吕世安和吕品晶正要挪地方,王殿海却说道:“你们不能休息,这些工作都是有进度要求的,要是三天后不能完工,会耽误工程整体部署的。”
饿着肚子的吕世安却冷声道:“耽误就耽误了,嘛?光挤牛奶不给牛吃草?这算哪门子道理?老子累了,不干了。”说着吕世安就走到一旁坐下来。
吕品晶却有点担忧的小声对吕世安道:“哎哥!咱还是别硬顶硬的了,他可是有枪啊。”
吕世安闻言却把眼一瞪,直接问王殿海:“喂,我说我不干活想休息,你该不会又要拿枪出来吓唬我吧?”
提到枪,众人的神经都很敏感。
王殿海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后,随后却淡淡的说道:“除非你们做了绝对不该做的事情,否则我是不会动枪的。”
说罢王殿海便去到岳荣刚那边,接替了吕世安的工作开始按照标记在冻硬如铁的大地上工作。
看到这一幕,听到这样的话,吕世安坐了一会后说了声:“曹!”跟着就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大家默不作声,气氛低落了许多,但工作进度加快了不少。
终于,十二个小时过去了。
每个人手上都起了泡,有些甚至磨出了血。
王殿海给所有人都准备了药,但交给他们的时候叮嘱道:“一人一份,只有这一次,你们要收好了。”
拿到药的岳荣刚本想着找机会和王殿海聊几句,想探一探儿子的下落。
可王殿海就像一台被规划好的机器,到了点,做了该做的事情后就开始催促众人穿上防寒服,准备回去休息。
穿衣服的时候,不少人已经累得抬起不起胳膊。
岳荣刚早已不在年轻,就更是如此。
好在黄毛吕世安这人看着很刺头,实际上却还是个热心肠,见岳荣刚怎么都没办法把上衣穿好,便默不作声的过了帮忙。
岳荣刚说了声“谢谢”。
黄毛却只是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抱怨什么。
从“气泡”出来的时候,岳荣刚发现建造区域已经彻底的黑了。那台巨型机械也已经停止了工作,它也倒在了远处的黑暗中。
黄毛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嗤笑道:“也不知道这东西造来干什么,这么不顶用。”
吕品晶累的不想说话,可是走着走着,他却突然停下来。
走在他前头的黄毛和岳荣刚都没有注意到吕品晶掉队。
黑暗中,队伍远去,直等到所有人都回到了住处时黄毛才发现自己兄弟丢了。
他立马找到王殿海汇报了情况,王殿海对此很重视,但却不允许黄毛自己出去寻找兄弟吕品晶,而是将这一情况转达给了建造区域的守备人员。
当晚,建造区域全面停工,直到守备人员在建造区域西北一公里外找到了吕品晶的尸体为之。
看到那身首分离的尸体,守备人员面色凝重。
他们没有把这个噩耗带回来,而是悄悄的将吕品晶的尸体原地处理了。
黑夜中,不安的气息在弥漫,但岳荣刚他们却对此一无所知。
这辛劳付出的第一晚,黄毛却意外的失眠了。
亢奋了几夜没睡的岳荣刚睡着了,而且居然没有做噩梦。
梦里他回到了故乡,那好像还是个夏天,到处花红绿柳,一切都那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