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拉响,纳木错周边进入紧急状态,三万余当地居民以及游客被紧急疏散。
苏家这边没有立即撤出,他们还在争取一个几率相当渺茫的奇迹。马奔来更是临危受命,准备直接带着手下这群人去这座水下设施的最底层一探究竟。
孙源勇这边是不能再等了,他们得想法子以最快速度将周边的人群疏散到安全地带。
……
看着换装完毕的薛佳念,苏晚霞皱眉道:“凭什么你可以去,我就不行?”
薛佳念直接答复道:“你学过潜水吗?”
苏晚霞摇头。
“那不就得了,老老实实在岸上呆着,如果有人试图在这时候欲行不轨,我还指望着你替我守好退路呢。”薛佳念说完就转身上船带着第四批人员往湖心区域去了。
岸上,苏晚霞无奈苦笑。
薛佳念说的事实,他一个不会潜水的毛头小子不是光凭着一腔热血就能应付所有事的。但这也让苏晚霞十分泄气,毕竟谁也不希望成为一个非常的人生主角。就在苏晚霞站在岸边发呆的时候,远远的,一个骨瘦嶙峋的老者向苏晚霞缓步行来。
他走的很慢,起码看上去很慢,可实际上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就到了苏晚霞身边。
守卫苏晚霞的雇佣兵吓了一跳,他们都以为这老者只是住在纳木错附近的藏民,结果这人的神出鬼没却让这群雇佣兵感到了极大的威胁。
“站住!干什么的!”雇佣兵队长举起枪喝道。
苏晚霞闻声回头时就愣住了。
老者嘿嘿一笑,抬起干瘦的手臂这么轻轻一挥,就把听“咔咔”两声,三名雇佣兵手中的武器都被隔空扭成了麻花。
老者看着苏晚霞说道:“苏姓小子,你不是拜托老夫替你找你姑姑的吗?怎么跑到纳木错来了?咱们之间的约定到底还算不算数?”
苏晚霞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他说不出话来。
这个老人自然就是那位曾让苏晚霞光着屁股在布达拉宫前游客广场上表演“行为艺术”的朗日木托了。
雇佣兵们见武器被毁没有傻愣着,立即拔除匕首准备近距离将这古怪的老头制服。
然而这一举动却激怒了朗日木托,只见前一秒朗日木托还是笑着对苏晚霞说话的,下一秒脸色一变,抬起的手一捏一放,三个雇佣兵身上的机械外骨骼就变成了束缚他们行动的铁笼子。
眼睁睁看着三个雇佣兵被人轻描淡写的解决掉,苏晚霞第一时间想到就是逃。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向营地跑去,刚要喊出声的时候,就觉得身子一轻,好似从高台上后仰下去,直坠向无底深渊。
周围的世界也在短暂的凝滞后迅速被拉扯成肉眼不可察的漆黑线条。
待到苏晚霞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一扇巨大的“石门”面前。
幽暗的地下,一道光正落在“石门”上。它高约莫十米,宽约莫六七米的样子,造型粗糙,但质感厚重。
与“石门”相隔百米的苏晚霞在看到“石门”的那一刻,眼前浮现出的全都是凌乱的画面。
污浊的水体中充斥着诡异的线条,它们像是在蠕动的寄生虫,又像是某种有规则的符号。他看到天崩地裂的场景,看到黯淡无光的世界中冲天而起一道光,那光奋力的向上,却最终熄灭于黑暗的苍穹。
更多灰白的影像里,被高高悬挂二七的纯白之躯,被时光不断的剥蚀,最后只剩下苍白的枯骨。
大地逐渐拥有颜色,却是赤红的荒凉。
他逡巡其上,只见眼前的世界被缓缓撕裂,那豁口持续蔓延,一点点扩张,就如同血肉之躯被痛苦折磨的体无完肤一般。
终于,水滴的声音让苏晚霞清醒过来。
黑暗中摩挲着苏晚霞的手臂瞬间退回那混沌之中,一切归于平静。
苏晚霞猛地转过身,只瞧见一片朦胧中,似有千千万万匍匐于此的虔诚信徒跪拜于此地。
“苏小子,你还真是福大命大,意识都穿过了‘虚妄之海’,竟然还能保持完整。”朗日木托的声音传来。
苏晚霞循声看去,朗日木托正站在离石门很近的地方冲他说话。
分明两人隔得很远,苏晚霞却能清晰的听清楚朗日木托说的每一个字,这让苏晚霞有些无法理解。他有些痛苦的捂住头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朗日木托转过头看着石门道:“人类文明诞生的第一个千年,智者相信信仰可以缔造一个伟大的王国,于是他们在这里将那些虚幻的,自己尚且无法认清自己的异世界访客奉为‘神’,这就是最初的,也是唯一被人类供奉起来的‘旧神’,它的名字,叫‘亚辛之母’,后世人称其为‘莉莉丝’或者‘蒙恩的圣母’,认定其为起源之物。”
苏晚霞茫然的听完朗日木托的话,他向“石门”走去,却发现距离非但没有缩短,反而越来越远。
注意到这一点的苏晚霞停下脚步,再看向“石门”的时候,他才终于看清“石门”只是虚妄的假象,那扇门后方与黑暗中手捧头颅的巨大人形之物才是“真相”!
“神……真的存在吗?”苏晚霞喃喃自语。
朗日木托反问:“何谓‘神’?”
苏晚霞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现在很混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来找我姑姑的,为什么我会经历这些事情……如果说桑多卓玛是苏家必须面对的麻烦,那么你呢?你究竟是谁?你想让我做什么?”
朗日木托笑了,他走近那扇门,在照耀“石门”的余晖下站定。
“我叫朗日木托,原本只是守卫祖国边境线的一名普通士兵,奈何机缘巧合,我坠入深渊,受来自混沌彼岸的低语的启发……我发现了三个真相,预知了两个未来……但我一直无法说服自己这一切是真,更无法让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假……它确实是存在的,从地球诞生的那一刻,它就存在了,它比太阳系还要古老,它的身上还散发着上元文明时代留下的智慧光辉!那福音照耀之下,才使得文明勃发……小子!你是这些年来,我遇到的唯一一个与我走的这么近,也听到了它的启示,却没死的人,你说,这一切是为什么?”朗日木托话音刚落,不待苏晚霞思考和回答,他就“嗡”的一声穿破空间的束缚,直接出现在了苏晚霞身前。
苏晚霞吓坏了,他以为朗日木托要伤害自己,下意识的抬起手遮挡。
朗日木托那双漆黑的眸子凝望着苏晚霞,他说道:“真相一,你所见之世界是虚假的,它本就已是过去式,无论重复多少次,都不过是在为另一个更高贵的意识凝结智慧的光而已……真相二,你的意识若能穿越‘虚妄之海’,便是独立为真,你应该追寻和探求更多的可能,尝试觉醒,尝试让你自己得到超脱……真相三,这世界充斥着高位凌驾之人,他们不属于这里,却亦未能清醒的认知,而你有两个选择,守望或彻底的毁灭……”
苏晚霞怔怔的望着朗日木托,他还是听不懂。
什么所谓凝结智慧的光……什么所谓“虚妄之海”?
高位凌驾之人不属于这里?是在暗示桑多卓玛这类人其实是外星人吗?
苏晚霞现在彻底的混乱了。
他抓住自己的头痛苦的跪倒在地:“求你别说了……我的头好像要裂开了……”
朗日木托却没有停下。
“时间战争即将开始,它们来了……从宇宙诞生到现在,尊重秩序者得以长存与跃升,自建秩序之牢笼者终将成为待宰的羔羊……它们来了……这极有可能是人类文明的最痛苦的结局……它们来了……不曾带有所谓怜悯,尔等都将于黑暗中长眠……”苏晚霞说到这,突然也痛苦的缩起身体缓缓跪倒下来。
几乎是同时,朗日木托痛苦的跪倒在地时,苏晚霞的混乱与头疼欲裂得到了明显的好转。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身体几乎缩成一团的朗日木托,这个干瘦的老者说的话让人完全听不懂,也搞不清楚前因后果,可为什么苏晚霞会觉得他好像在默默承受着本不该由他承受的痛苦。
他一直在坚持着,就像现在,哪怕自己痛苦到极致,也不甘心认输。
苏晚霞有些担忧的问道:“您……您没事吧?”
“走吧……孩子……去和你的家人团聚吧……”朗日木托跪在那,身体卷曲着,脸几乎贴在了自己肚子上,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让苏晚霞感觉他好像终于清醒过来。
而之前的那个朗日木托,以及他说的所有的让人费解的话,都非他所愿。
意识到这一点,苏晚霞无法想象这个老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能帮到您吗?”苏晚霞没有就此离开,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朗日木托忽然悲戚的哭起来,声音嘶哑,好像要把无穷无尽的苦痛和委屈都宣泄出来一般……苏晚霞就这么跪在他身前,听着他痛苦的哀嚎。
落在“石门”上的光缓缓消失。
终于,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黑暗中。
意外的,苏晚霞竟然反倒觉得安宁了……看着身旁以及身后黑暗中望不到尽头的那些跪拜者,苏晚霞不禁想到他们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呢?
一样的茫然,一样的渴望真相与解脱,却最终只能于此地长眠?
有那么一瞬,苏晚霞认为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所有后来经历的,发生的事情都是虚假的,捏造的。
这对于一个苏家人来说并不陌生。人工智能AI发展至今,触及最多的就是大脑,以及大脑保存着的那尚无法触碰的意识与灵魂。智慧或许可以被具体的描述……它似乎是有形有色的,却未必能被统一完整的整理,因为它仍处在成长的阶段,这宇宙中也还存在着许多未经人类探索和加工过的智慧。
意识和灵魂却始终是泛着哲学的光。
生物学家或许会把“意识”和
“灵魂”具体描述为一种纯粹的现实生理反馈。
丰富的体验却又否定了生物学家的这一“算法”解读。
于是认知的探索进入了一片黑暗地带。
似乎所有学说都是可以成立的,又似乎所有可成立的学说又都站不住脚。
即便是通过了“图灵”测试的司南2号,也在“忒休斯之船”面前败下阵来……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这也是初代司南会突然消失的一个原因之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仅仅是几分钟,几秒,又或者过去了一整天,一个月,甚至一整年,一个世纪。
朗日木托的痛苦似乎有所减退,他再抬起头时,黑暗中竟如同泛起了光的涟漪,它迅速扩散,让一切变得不再浑噩黑暗,不可捉摸。
手捧头颅的巨大之物究竟是人雕刻建造出来的,还是它本就天然如此,谁都说不清楚。
苏晚霞看着朗日木托,脸上出现了苏晚霞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时的表情。
没有太多的神秘,更像是个老顽童。
他问苏晚霞:“苏小子,想不想和我学些真本事?”
苏晚霞微微一怔:“就是隔空把武器扭成麻花的那种本事?”
朗日木托却摇摇头:“力量,或者说……暴力不是最上乘的,它很直接,却无力扭转和改变很多事情……就像人们会屈于淫威建造自己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高塔一样,一座又一座高塔建起来,一座又一座高塔倒下去,这事情不可能永远重复,因为我们终归要尊重客观的现实,要理解,你我都不过是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一个凡人,而凡人,是无力抗衡宇宙的残酷法则的……除非你能够进化到一个更强大的状态,或许还有一点点的机会去超越……超越自己……超越文明固有的认知,乃至超越星辰的永恒,缔造一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时代……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我要教你的是一种意识,一种觉悟……你若有心,很容易就能学会,但你若已经有了自己的坚守……只渴望着逃离这颗星球,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说下去了。”
苏晚霞听完这番话后身心巨颤。
朗日木托似乎有看透人心的力量……
苏晚霞不得不承认,朗日木托的话戳中了苏晚霞内心深处的秘密。
即便是面对苏澈,苏晚霞也没有说出过他渴望进入星瀚国际航空航天局的真实目的……
“深空远望计划……您……是怎么知道的?”
朗日木托咧嘴一笑,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苏小子,通常人有两副面孔,一副对外,一副对内,但你不同,你好像连你自己都骗,结果就多出了一幅面孔……这样的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苏晚霞默默的看着朗日木托,一言不发。
“你我隔着时光距离在此地对话,看似是你在寻找这一切畸变的.asxs.,实则,老夫也在好奇,究竟哪个你才是真实的你?”朗日木托这句话一出口。
苏晚霞的眼神变了。
在薛佳念面前,苏晚霞是个天真的学生。
在苏澈眼里,苏晚霞是个刚长大,有理想有抱负的少年。
但此时此刻,在朗日木托面前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双眸深邃如地渊的男人。他轻声答道:“老先生,原来您一直都知道我才是光阴的逆行者……”
朗日木托却轻声一叹:“其实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直到刚才,直到我忽然理解了你为何能够穿过‘虚妄之海’,原因无他……你已经看穿了这世界的本真……只不过,你好像仍无法接受。”
苏晚霞沉默了。
朗日木托继续说道:“初遇见你时,你确是个孩子,目的单纯,心思干净……可现在,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从修罗炼狱归来的罗刹,虽然你身子依旧单薄,看不出半点血腥威吓,但你的那双眼睛藏不住的……”
苏晚霞抬头看着朗日木托:“所以你一直存有疑虑,才没有急着把我姑姑的事情告诉我是吗?”
朗日木托闻言一滞,随后长叹一声:“原来……畸点在这……”
“什么畸点?”苏晚霞反问。
朗日木托诧异道:“难道你不是来寻找畸点的?”
苏晚霞轻轻摇头:“我从没后悔过我离开西藏后作出的每一个决定,也不会认为所有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不是回来赎罪的,我是来……”
苏晚霞话说道关键处时又停下了,他自嘲一笑,缓缓起身望着远处的“石门”久久不语。
朗日木托也站起身来,他看了看苏晚霞的神情,又看了看那远处的“石门”,以及“石门”背后那巨大的雕像。少许,朗日木托说道:“不管看多少次,都还是会觉得它浑身上下透着令人叹为观止的美感……只是不晓得,这种美感是否有朝一日能闪耀于我们这个文明身上。”
苏晚霞闻言看了朗日木托一眼后却冷笑了一声,轻蔑道:“光辉的美感?呵……若她真是成功者,何故会迷失于混沌,落到今天这种连自己是谁,自身的形体都无法具体呈现的状态?我们不会走这条路,永远都不会。”
一瞬间,从朗日木托的言语中感受到巨大压迫力的苏晚霞眸子亮起光来,他怔怔的望着身边的少年。
虽是少年的样貌,和眉宇间透露出的磅礴气势却远非一个少年能比拟的。
‘你到底是谁?你回到这里……又是为了寻找什么呢?’巨大的困惑笼罩在朗日木托的心间,他收回目光,忽而又笑了:“对了,苏小子,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苏晚霞闻言立即答道:“其实早在咱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回答过了,只是你忘了,错以为,这一切都是第一次。”
朗日木托听了这话,心下了然了,他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我什么都没告诉你,就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了呢。”
“入土为安了。”苏晚霞忽然说道。
朗日木托闻言一怔,跟着终于展露发自内心的笑容道:“好!好哇!”
……
马奔来带着人从1号区进入设施能源供给中心,抵达目标地点时已经是探索工作展开的第三天下午。
向下探索的过程中,马奔来越来越觉得这地方不像国安处的分哨,因为周围环境里有太多要素证明了这地方就是个巨大的生物实验室,而且到处都充斥着装有生物样本的培养舱。
那里头水体糊成一片,看不清到底有什么,不过马奔来还是觉得非常不舒服。
奈何当务之急是抢修随时可能变成核弹的能源供给装置,马奔来也没时间和精力去查探。
终于,在临危受命4个小时后,马奔来终于带人找到了已经默默工作了不知多少年月的能源供给装置。
它的大小和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差不都,造型也是圆形的。马奔来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过他也一眼就瞧出来这东西应该是上个世纪最先进的法星盘式中子微曲变供能核心。
这东西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台量产型的微曲变核心,不过据记载,当时由多国顶级物理学家参与设计研发,由三大制造商联合打造的这一款代号“新日恒力A型”的中子微曲变能源核心虽然注册是量产型,却因为造价问题最终只生产了七台。
其中两台在俄罗斯,两台在中国,另外三台在澳大利亚。
查看机器注册编号,马奔来惊讶的发现,这台居然是七台之外的第八台,而且还是经过加强改装的高功率版本。
“这东西不会有辐射吧?”马奔来最担心的还是这件事,他不怕死,选择下来的时候都签过生死合同了。
可马奔来担心自己会因为受辐射而生不如死,那感觉可太痛苦了。
“放心吧,这要是老式的核裂变核心,我肯定第一时间让你撤退了。”此时远程指挥马奔来的是苏家紧急请来的国内顶尖物理学教授马商德,这位现年七十七岁高龄的老教授在国际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就是为人脾气古怪,很难有人请的动他。
有他坐镇,马奔来肯定安心。
“哈哈,那就行,那,我们现在干嘛?先把安全门拆了吗?”马奔来问道。
马商德吓了一跳,赶紧制止道:“别!你可千万别犯浑!这物件虽老,可基本的防护程序还是有的,我看了最初的设计图,当初设计师们担心微曲变失衡,给这东西上了三道保险锁,一道就是这合成材料制作的安全门,主要用于隔绝曲变能量溢散,第二道……”
马商德话没说完,马奔来就突然问了一句:“教授,您啊,就别逐一的解释了,咱现在着急啊,还是直接告诉咱怎么做吧。”
马商德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唔……好,你们先把操作台附近清理下,记住,动作要仔细点,别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马奔来闻言应了一声后对手下道:“都听清了吧?赶紧的,仔细着点。”
七个人得令后立即投入工作,而马奔来则环绕这台被罩在安全舱里的设备,一点点认真的查看起来。
绕道另一侧,马奔来看到了两具死状奇特的尸体。
他们一个趴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扣住自己的脖子,感觉像是把自己给掐死了,而另外一个更是身体对折,活像个煮熟的大虾。
两具尸骸都只剩下白骨森森,身上的衣服也腐朽的七七八八了。
马奔来也没有多留意,就简单拍了照,取走了他们各自的身份芯片后就继续往前走去。
结果走着走着,马奔来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人在跟着他。那感觉无需刻意感受,正常人被跟踪多多少少会有所察觉,更何况是受过特战训练的马奔来呢。
他微微皱眉,手已经贴在了手枪上。
在感觉对方正在逼近的时候,马奔来猛的一回身,枪口对准了身后。
然而马奔来只觉得一阵头晕,并没有发现
任何人在跟踪自己。
‘难不成是错觉?’正自疑惑呢,马商德教授的声音传来:“对了,马奔来,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中子微曲变核心虽然不存在辐射问题,可如果该核心运转不正常,曲变能量处于长期溢散状态,那么它周围就会缓慢的形成一个曲变能量透膜,被这东西包裹进去的话,个体对时间的感受会出现差异,有些人会觉得很快,有些人会觉得很慢,而这则会间接影响你对客观世界的认知和判断能力,所以一定要小心!!”
马奔来闻言一怔,暗忖:‘难不成刚才那感觉就是因为这个?’
于是马奔来赶紧问道:“那教授,我怎么能确定自己已经进入那个什么膜啊?”
“是曲变能量透膜,类似周遭空间和时间被曲化,处在峰谷两端的会觉得时间在加快,身体也会对应的加速衰老,处在峰谷底部的,会相对感觉时间变缓,身体状态也会放慢代谢速度……因此最直接的证明方式就是你找另外一个人,两人隔着几米远询问对方的感受。”马商德说道。
马奔来听完头皮一麻,不由自主的看向身后那两具死状奇特的尸骸。
马商德教授也注意到了那两具尸骸的异常,但他不认为这两个人是死于曲变能量溢散,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便对马奔来说道:“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让核心稳定下来,只要一切恢复的正常状态,所有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马奔来闻言后也不再胡思乱想。
他回到队员那边。清理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但是操作台却被损毁严重,像是曾经被人用武器攻击过。马奔来傻眼了,他来到损坏的操作台前问道:“教授,这东西还能用吗?”
马商德却并不意外,他说道:“别急,你先把操作台右侧的维修螺丝拆掉,然后里头有一个紧急清障按钮,你试一下,看看这机器的外置管控系统是否还能正常运作。”
马奔来立即照做。
打开侧面用不了多少时间,里边也确实有一枚用橙色标示线框起来的红色按钮,但马商德见到那按钮后却皱眉道:“等等!别急!”
正要按下按钮的马奔来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心脏都跳出来了。
“怎么了教授?”
“这不是紧急清障按钮!他们一定改装过,这是自毁系统启动按钮!”马商德面色阴沉的说道。
马奔来闻言更是后怕不已,身后几个手下也都面面相觑,看得出来,大家都挺庆幸自己这队长不是个莽撞性格。
“那怎么办?”
“等等,我这边正在重构管控系统的构造图,相信就算他们改装了,主体上应该也是一样的。”马商德说完就低下头开始仔细分析构造图了。
站在能源供给装置外围的马奔来等人此时此刻可谓度秒如年,望着那嗡嗡作响,明显已经运转不正常的中子微曲变核心,马奔来几乎都能想到自己下一秒就被它炸的灰飞烟灭了。
于是为了放松精神,马奔来笑着问自己这边年纪最小的一个佣兵道:“二毛,你今年才二十五岁吧?怎么想着申请国际佣兵组织资格的?这行的饭可不容易吃啊。”
二毛本名陈启超,是个喜欢把头发染成两种颜色的朋克少年。
闻听队长询问自己为何加入国际雇佣兵组织,二毛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就觉得……当了雇佣兵就能摸到枪,感觉这很朋克,所以就……就加入了呗。”
马奔来闻言一愣,跟着咧嘴笑起来:“你小子倒是真的胆大,对了,你家里人不反对?”
说起家人,二毛的表情明显有异色,他挠了挠头道:“我爸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出意外去世了,爷爷奶奶也不要我,外公外婆也不知道去哪了,所以……我是无牵无挂的。”
马奔来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唔……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小子执意要跟我下来,怎么样,对这趟任务还满意不?”
二毛笑着点头:“很刺激!”
马奔来哈哈一笑,其他队员也都乐了。
“是吧,干咱们雇佣兵这一行的,除了危险点,其他哪都好,钱来的多且快,而且还能满世界潇洒,确实比一般的工作刺激多了……不过这次……”马奔来突然笑容一收郑重道:“不过这次的任务要比你们过去接触过的任何任务都要危险得多……你别看这地下设施很诡异,好像处处藏着危险,可实际上,真正的危险一直在亮处,在岸上,所以……详细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几个都多加小心为好。”
二毛没太听懂马奔来的意思,不过他也感觉到这次的任务非比寻常。
过去苏家雇佣他们都是签短期的雇佣协议,通常任务内容并不复杂,主要就是保卫和护送工作。
可这一次,苏家直接让大管家和他们谈,签的协议也从短期雇佣变成了长期委派,酬劳更是翻了几倍。虽说,雇佣兵很爱钱,肯定是希望任务给的钱越多越好,但他们也不傻。
钱不是白拿的,肯定是要承担对应的风险的。
这趟来西藏,像二毛这种和苏家接触不多的新人更是直接签了内部生死协议,账上也立马多了三百万国际通用超级汇率货币(以下简称通用货币)和一万五千信用点数。三百万通货在这个时代算是一笔大钱了,可和一万五千信用点数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苏家出手如此阔绰,二毛只觉得这钱着实有些烫手。
但能加入国际雇佣兵组织的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精英,单就任务执行力这方面,还是没得说的。
“知道了,谢队长提醒。”二毛等人说道。
马奔来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说话期间,
薛佳念带着人赶到了。
马奔来见到薛佳念也下来了,当时就是一愣,跟着赶紧起身过去道:“薛小姐,您怎么也下来了?!”
薛佳念瞥了他一眼道:“若论起做雇佣兵,我可比你出的任务多,怎么?你下的来,我就不能下来?”
马奔来顿时尴尬:“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太危险了,一旦核心运转失控,随时随地都会发生爆炸,到时候谁也跑不掉的。”
薛佳念根本不在意这些,她走到操控台面前扫视一眼后,不等马商德教授那边给进一步的指示,就直接徒手把操控台给拆了。
马奔来吓了一跳,赶紧阻止:“薛小姐,马教授说这东西里装了自毁装置,这么拆很危险的。”
薛佳念却道:“装了自毁装置而已,又不是立马起爆装置,你能想到跑,想着毁掉核心的人肯定也想到了,所以……还是得拆开来看看!来,帮我一把!”
马奔来见薛佳念不害怕,干脆也豁出去了,几人合力,很快就把操作台给拆了。
暴露出内部的系统结构后,薛佳念很快就从中找到了这机器内部的两个重要组件,一是操作台的逻辑运载核心,主要负责接收和反馈操控指令,另一个就是机器的数据记录器,主要是监测和记录能源供给核心的运行状况。
这两样东西到手后,薛佳念直接让手下的人过来接手。
她带来的可不止有雇佣兵,还有两个处置紧急状况的好手——一个运行数控专家,一个数据分析大师。两人立即投入工作,很快就接入了能源供给核心的数据库。
不过,正当他们准备开始着手修复能源供给装置的时候,忽然进入能源供给管控室的通道里传来异响。
寂静无声的环境里,这小小的一点异响可不得了。
守在入口附近的雇佣兵几乎是立即抬起武器。
黑暗中,武器前置的灯光只找到了一张惨白的脸,然后那东西就跑掉了。
薛佳念和马奔来都看到了那东西。
当时两人就心底一颤。
马奔来不等薛佳念开口就落下面罩道:“我去把它找出来。”
可薛佳念却拦住他,说了四个字:“以静制动。”
马奔来有些犹豫,不过既然薛佳念都发话了,也只好端起武器守住了入口区域。
队员们都紧张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前几天在纳木错湖边发现尸体的事情……那些死状惨烈的尸体,他们是否也是遭遇了类似的情况才落得如此下场呢?
薛佳念捏紧拳头,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
……
岸上,刚准备把苏晚霞失踪消息汇报给薛佳念和苏然、苏澈的苏家另一位管事人就远远的看到苏晚霞带着个衣着褴褛的瘦弱老者走了过来。
管事人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急忙迎上去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苏晚霞摆摆手,问管事人道:“怎么样?佳念他们回来了吗?”
管事人摇摇头:“刚下去没多会,这会应该还没跟马奔来他们会合呢。”
苏晚霞点点头,然后对管事的道:“去,给我找两件潜水服来,我也要下去。”
管事人愣住了,赶紧阻止道:“少爷!这可使不得啊!老爷和薛小姐都特别叮嘱过,一定不能让您有闪失,刚才您失踪了一会,我们都快急疯了,现在您又要下水,这……”
“别说那么多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去安排就行了,至于老爷和薛小姐那边,我会去说明的。”苏晚霞没有真的拿出少爷的派头强压这个管事人。
这不是苏晚霞性格和善,而是他很清楚这些苏家管事的虽然口上尊他一声“少爷”,但苏晚霞毕竟离家十多载,在很多苏家管事人眼里,苏晚霞的地位还不见得有他们这些老人物来得高,所以,苏晚霞也就不和他们起冲突,直接用委婉的说辞表达意思。
管事人有些无奈,但也不要再说什么,应了之后就去准备了。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下去?”苏晚霞问朗日木托。
心情变好后,容貌居然也有显著变化的朗日木托笑着点头:“既然是最后一站,那自然是躲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