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廖青梅轻轻地应声,嘴角微微翘起。
明明十分复杂的环境,廖青梅却觉得这时候的氛围刚刚好,睁开眼就能看到顾铭朗的感觉让她十分安心。
“冷不冷?”更深露重,凌晨时分正是山里凉意最重的时候,廖青梅只穿了件衬衣就出来了,顾铭朗手动了动,强忍住想牵住廖青梅手的念头,转身往偏一点的火堆边走过去,“去火边坐坐。”
瞌睡已经完全醒了,回帐篷也睡不着,廖青梅想了想,跟着顾铭朗走到火堆边。
见他们俩过来,警卫员立马识趣地起身离开,临走时还告诉他们火堆底里埋了木薯,是他们在树林里挖的,再过一会就能吃,让他们看着点,别焖过了头。
“接下来的几天会很辛苦,还会遇到危险,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要保护好自己。”顾铭朗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廖青梅的肩上,才提了提裤脚坐下来。
“嗯。”廖青梅点头,扯了扯还带着余温的外套坐在顾铭朗的身边。
虽然火堆旁边有些灌木丛遮挡,但周围人多眼杂,廖青梅没好意思和顾铭朗坐得太近,而是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坐下后双眼盯着火堆,捡了根棍子拨着火堆边缘,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就已经十分美好。
这种时候,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却有一种一个字也不想说,什么也不需要说的感觉。
“把鞋子脱下来。”可惜感性的永远是女人,顾铭朗调整好火势就看向了廖青梅,毫不迟疑地开口。
脱鞋?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
廖青梅惊讶地看了眼顾铭朗,双脚下意识地往后藏,脚下踩的作训鞋从演习开始一直穿到现在,又脏又破,每次穿都要抖过泥土沙子才行,怎么好意思给顾铭朗看。
“脱下我看看!”顾铭朗皱眉,他早注意到廖青梅走路有些不对劲了,见廖青梅不动,眉头竖了起来,“让我亲自动手?”
“……”廖青梅没动,主要是一时间没有弄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顾铭朗轻叹一口气,从兜里掏出小瓶的医用酒精塞到廖青梅的手里,直接动手抓着廖青梅坐的那截树杆转了个方向让她面向自己。
“顾铭朗!”瞬间顾铭朗的脸就在自己的眼前放大,廖青梅惊得杏眼瞪得老大,绯色上涌,这时还不停地有部队往这边集结,周围活动的人可不少,虽然大家训练有素动静极小,都在忙碌,但廖青梅已经感觉到有好几道视线同时看向她们这边。
“我在呢,别怕。”顾铭朗闷笑,抓着廖青终梅的脚踝往外拉了拉,没拉动。
廖青梅这会是真的急了,顾铭朗到底是想干嘛吗?
“顾铭朗,你到底是怎么?很多人看着呢!”廖青梅不敢抬头看四周,声音里带着焦急,空着的手忙握住顾铭朗的手腕,想要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顾铭朗无奈地叹气,一点点把她的手掰开,把不停往后缩的脚轻轻拉了出来。
反抗无效,廖青梅心里紧张的要命,全副心神都在注意周围的动静上。
“走得慢一点也没事,我不会让你掉队的。”顾铭朗有些心疼地看着廖青梅脚磨出的血泡和水包。
廖青梅脚下的伤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看到脚底还有两个水泡已经磨烂的时候。顾铭朗的声音里已经带了明显的怒气,“痛不痛?磨成这样怎么也不说话,我要是不看不问,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廖青梅心底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顾铭朗,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竟然亲自给她脱鞋检查伤处。
放在后世,男同志给女同志端洗脚水洗脚都不罕见,但是在这种时候,廖青梅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到过,有男人会做到顾铭朗这一步。
在她全部的人生里,从来都是她来干端水洗脚的活,给方志诚给方壮壮甚至还有方母,水稍热一些,方壮壮就会哭嚎着说后妈要烫死他,方母便会破口大骂,踢翻洗脚水,她又要重新烧水兑水……
服侍完难缠的方壮壮和方母,还有一个方志诚,方志诚虽然从来不挑什么,但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当家男人的权利,却不会管她身体是不是不适,心情是不是不好,忙碌了一天是不是会累。
想到这里,廖青梅猛地甩甩头,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想起过上辈子的事情来,怎么突然会想到这么多?
大概是现在的场景,太过震撼她了吧!
眼底的热意一直凝聚不散,廖青梅看着专注地地替她处理伤处的顾铭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不说话,顾铭朗也没有办法,色厉内荏地瞪了廖青梅一眼,喊站在不远的警卫员重新去帐篷里取了药和绷带来。
“痛的话忍一忍。”顾铭朗先处理脚底被磨破的两个大泡,酒精淋上去,廖青梅痛得往后一缩,没缩回来,脚踝被顾铭朗抓得紧紧的。
清洗过伤口,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药粉撒上,才拿绷带细细地包扎起来,至于那些还没磨破的水泡,那瓶小酒精里泡着几根缝衣针。
“我要穿泡了,你忍忍。”这时候要是有女同志的长头发是最好的,可惜廖青梅一头精神的短发,至于沈念,谁也不曾记起她还在这里。
顾铭朗找了根粗一些的缝衣针,贴着肌肤从泡边缘穿过去,让泡里的血水从两端流出来还不会把泡弄破,之后再上药。
处理完右脚接着再是左脚,全程顾铭朗都小心翼翼,动作却快准狠,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但又很轻柔,一点也不痛。
廖青梅的皮肤白,脚上的皮肤极少见光,就更加白了,可和白皙娇小的脚不同的是脚底的粗糙的厚茧,完全不像个正常女孩子的脚。
顾铭朗心疼得不行,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如果不是他出事,廖青梅也不会近乎惩罚地逼迫自己,如果不是他一直没有消息,廖青梅也不会……都是他的错!顾铭朗心里自责不已。
他不知道他被“死亡”的这段时间里廖青梅有多煎熬,但他知道,他会用他的余生对她好。
把绷带绑好,顾铭朗替廖青梅穿上鞋,依旧没什么好气,他这是被廖青梅给气的,语气里却满是心疼,“这两天你就呆在营地,少走路好好休息。”
“顾铭朗?”廖青梅低垂着眼晴盯着自己的脚,声音微哑。
顾铭朗看向她,伸手轻轻地覆盖住她撑在树杆上的手,一点点把她的手抓在手心里。
只要她态度稍软,他瞬间就能溃不成军,这会听到廖青梅略带撒娇地唤自己,顾铭朗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嗯。”
“我就是叫叫你。”廖青梅突然抬起脸来冲顾铭朗笑,笑得特别特别开心,特别灿烂的那种。
“……傻瓜!”顾铭朗笑,轻轻替她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这么好哄,还好遇到的是我,不是骗子。”
“还说不是骗子,明明那时候史克朗说,你因为哄不好我,偷偷找他们支了很多招来着。”廖青梅冷哼一声,扭过脸去。
说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像她的性格,但对象是顾铭朗,廖青梅觉得,她可以让自己软弱一点,这个男人值得她依靠信赖。
“……”顾铭朗,他觉得自己先前见到史克朗时修理的那一顿肯定是轻了,这种话怎么能跟廖青梅说!
“他还说什么了?”顾铭朗沉着声问。
说起史克朗,廖青梅突然就想起一年前史克朗在校门口仓皇逃走的那一幕,虽然见到顾铭朗没事,她心底已经释然,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委屈,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史克朗是因为顾铭朗真正的出事了,才不敢见她的。
她一直抱有的希望,也因为那一次,全部破灭。
不过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廖青梅也没打算再提,见顾铭朗着急,只笑着摇头,什么也不肯吐露。
或许是因为挨着火堆,两人闹着闹着渐渐气氛有些火热起来,顾铭朗的眼神变得极其危险,一点点往廖青梅逼近,“说。”
“好香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夸张的惊叹,何楠就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他身后还跟着脸色黑沉的沈念,也不知道这两人在那里站了多久。
火堆里埋着的木薯早就有香味飘了出来,廖青梅和顾铭朗不再说什么,招呼两人过来坐下,两个男同志一起把火堆里的木薯全部扒拉了出来,份量还不少。
留下四人要吃的份量,喊来警卫员,让他把剩下的全部带去和守夜的战士分吃。
何楠过来,男人间自有话题,顾铭朗他们说着话,廖青梅则安心地坐在顾铭朗的身边,自己剥木薯吃。
沈念身世不简单,顾铭朗和何楠之间的话题她不时插进来,竟也聊得十分投机,廖青梅反倒插不上嘴,不过她就算能说上话,沈念也不见得会给她机会。
若说刚看到顾铭朗和廖青梅在一起时,沈念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确实是不甘心,但不甘心她还是在心里劝自己放弃。
可现在不甘心已经占据了上风。
实在是顾铭朗给廖青梅扎水泡的那一幕太刺痛她的眼晴,在她眼里,顾铭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个再痛也不会喊出来的男人,沈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看到他的这一面,在一个女人面前低声下气。
就是低声下气!
沈念心痛极了,顾铭朗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他应该遇到一个好女人,把他放在心上,细心妥帖地照顾他,而不是让他放下身段去伺候别人。
虽然很想骗自己,是因为自己的出现,顾铭朗才会变成和她印象里完全不同的样子,是因为自己的家世,让顾铭朗感到压力,他才会想尽办法摆脱自己……
可是顾铭朗眼里的光骗不了人,这个叫廖青梅的女人,在他心里很重要。
正是因为如此,沈念心里才会那么不甘心,就算不是她,为什么要是廖青梅,一个哪哪也比不是她的女人。
不是她,可以!但也绝不能是廖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