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连长来信,原本各自看信分土特产的人都围了过来。
部队的老传统,家书是要被集体传阅的,尤其是对象寄来的信件,哼!连长也不能例外。
史克朗还在哀嚎,求着顾铭朗大人不计小人过。
不理会史克朗的哀嚎,顾铭朗心情极好地以加量训练为要挟,把这帮眼里闪着凶光的恶儿狼赶出办公室,锁好门,才心情极好地拆信封。
小心翼翼,满脸期待,也不知道小丫头会给她写什么。
肯写信给他,是不是表示他离她又稍微近了那么一点点。
脸上荡漾的表情随着信件的展开一点点龟裂,顾铭朗看了正面看反面,不死心又两面翻看了几次。
竟然真给他寄了张稿纸过来!
顾铭朗磨牙,他是应该高兴她听话,还是气怒她敷衍好呢?
“嘘~”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亮又幸灾乐祸的口哨声。
史克朗瞅着顾铭朗手里的信件,心里瞬时平衡了,哼哼!他的新婚小妻子才不会这么敷衍自己呢,黑心大魔头,居然克扣他的假期,活该被敷衍。
身后不止史克朗,刚刚在屋子里的人一个不落,都在!
此时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史克朗,这小子最会坏事,说好了战备状态,看完信就跑的呢!吹什么口哨!这下好了,被发现了吧!
想到接下来的黑暗日子,大家恨不得把史克郎就地掩埋。
指导员老邓还跨坐在窗框上,吊在窗外的左腿刚刚踩到窗框上,看到顾铭朗看过来,立马尴尬地笑了,“这帮兔崽子,说了不让他们来,结果一个都没撵上,你放心,我这就把他们赶走,赶走!”
话落,立马板着脸看向众人,“一个个地还杵这干啥!等着发晌啊!赶紧的,那啥……是五十公里负重跑吧,赶紧的,跑去!”
是五十公里负重越野跑!
史克壳正要出言纠正,被身后的副连长勒住脖子捂住嘴,“是!指导员!立正,跑步——走!”
不过短短三秒,办公室里走得空空荡荡,老邓干脆原路从窗口又退了回去,冲顾铭朗笑,“呵呵,老顾,你继续,继续!”
“我去盯着那帮兔崽子,绝不让他们来烦你,继续!……哎哟,哪个兔崽子把叠的砖头!”
顾铭朗磨磨牙,臭小子们,来日方长!咱们慢慢来。
现在么,还是看信要紧。
说是稿纸那是半点也不打折扣,一面写满了公式和演算过程,另一面则是默写的诗词,和一些杂乱的英文单词,顾铭朗倒是想找出一面别有含义的诗词来。
可惜,没有!
可怜今夜月,相照宿江东?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氏独上海风秋。更吹……更吹……
顾铭朗果断地跳过那个和他不太熟的字眼,转而看起廖青梅的字迹来。
蓝色的钢笔字,字迹清秀,哪怕是稿纸都杂而不乱,干净整洁,一个墨团都没有。
啧啧,果然是他家小丫头,字如其人!
顾铭朗看着看着目光停在一行潦草并涂抹过的铅笔字上,精神立马抖擞起来。
“顾铭朗同志……”中间一段被涂抹过,顾铭朗凑近了看,依稀可以分辨得出,写的是……
“这是回信,勿回……”
简直是会心一击!好在廖青梅有点良心,把它涂抹掉了,后面另外补了一句。
“一切都好,但时间太紧,没有时间再寄信,不用回信,也不用等我的信件。”
“……”
这一句,还不如不加呢!
不过小丫头片子的复习情况不错,公式解答流畅,字迹轻快,其间还有她自己打气写下的“加油!”
顾铭朗失笑摇头,从旁边的信纸薄撕下信纸摆好,拧开钢笔,开始给廖青梅回信,一笔一字,灌注情思。
******
而此刻廖青梅正迎来高考前预考成绩的公布。
现在不像后来,只要是高三学生都能参加高考,廖青梅她们高考前有一次筛考,过了才能继续走高考这座独木桥,落榜了就只能望桥兴叹。
在廖青梅之前高中只有两年,她是改成三年后的第一届学生,与她们一起竞争的,还有学校的“老红军”班,复读班的学生。
而每一次预考过后,都有百分之八十的同学失去参加高考的机会。
预考,又被他们苦中作乐,笑称为小高考。
班上的同学都很紧张,紧张到许多女同学已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男同学们也没了平时的折腾劲,安静地等待着判决下来的那一刻。
廖青梅也很紧张,前世她直接就被筛了下来。
想到听到她预考就落榜的廖爸廖妈,他们当时的表情一直深深记在她的心里,廖青梅的心猛地揪紧起来。
原本充满自信的心也渐渐变得不自信起来,廖青梅努力回想预考时自己的答题状态,虽然后来有对答案估了分,但是万一呢?万一她记错了呢?
正在胡思乱想间,班主任推开门走上了讲台,班主任今天不复平时严肃的样子,神情十分平和,竟然还冲大家笑了笑,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一开始就直奔主题,一个个地念着通过预考的名字。
廖青梅耳朵里嗡嗡的,随着一个个名字的念出,班主任的声音一点点离她很远,直到最后什么也听不见。
耳鸣也是前世留下来的毛病。
有一次和方志诚打架,被狠狠地甩了一耳光,力道之大,她当时半边耳边都失鸣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就会不时耳鸣,紧张的时候更是会如此。
这几个月来,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她几乎已经忘记前世那些噩梦般的记忆,现在那些回忆如海啸般席卷她的脑海。
手心很快润湿一片,廖青梅掐着虎口,不让自己去回想,但思想半点不由她控制。
那些谩骂嘲讽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廖青梅捂住头,想要大喊,不要再说了!
“青梅!青梅!我们都通过了!”同桌任桂云摇了摇廖青梅的肩膀。
廖青梅满头冷汗地转过脸来,眼晴空洞洞地没有聚焦,任桂云心底一惊,艰难地笑了笑,“青梅?你怎么了?”
她还在教室里!看着任桂云略有惊慌的脸,廖青梅手上使劲,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转脸看了看讲台,台上已经没有老师的影子,黑板上写了二十几个人的名字。
她拼命让视线凝在一个点上,慢慢地看着,一个一个看过去,直到最后一列,才从里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青梅?”任桂云轻轻推了推她。
廖青梅转过脸来,除了脸色苍白,眼晴里已经有了神采,“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我以为……”
任桂云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理解理解,我也很担心,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来着。”
廖青梅苍白地笑笑,垂下眼眸,不一样了!廖青梅,你今生的命运已经不一样了!
“青梅?”任桂云怔怔地看着廖青梅脸上的泪水,心底一酸,也跟着哭了起来。
教室里哭声一片,有伤心落榜的,也有像任桂云这样大松一口气后,激动落泪的,唯有廖青梅,看着黑板上的名字,半点也没察觉到脸上的泪水。
预考过后,离正式高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留在教室里的学生少了大半,老师干脆把剩下的学生都集中起来上课,该复习的都已经复习完,现在每天上午正常上课,下午会留两节课给她们自由安排。
到了这种时候,大家更是半点也不敢松懈,哪怕是课间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也没有人舍得离开教室,都恨不得在题海里扎根才好。
“走走走!赶紧的,下节课体育课,趁着天气好都给我出去活动活动,要让我再看到谁呆在教室里,别怪我书都给你烧了!”班主任的教鞭砸在讲台上“啪啪”作响。
所有人被老师撵出教室,一活动才发现骨头都僵硬了,咔咔直响,回头看去,班主任堵在教室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绝了他们偷偷溜回去的想法。
大家相视一笑,各自跑到想要玩的地方活动起来。
“廖青梅,有你的信!”因为顾铭朗的信件,传达室的大爷已经认识她了。
自从回了那一封信后,廖青梅再没有给顾铭朗写过回过信,但顾铭朗一直有信来。
有时候做题做得久了,她也会拆开他的信看一看。
没有什么出格的言语,都是一些平常入微的关心,最多的还是他生活中发生的趣事。
廖青梅通过这一封封信件,认识了贱贱的总自己挖坑又掉坑里的“屎壳郎”,还有油滑好酒又耙耳朵的指导员老邓,还有家乡有个一看就能生儿子的漂亮对象的小刘……
每一封信都被顾铭朗写得生动有趣,每一件发生的趣事,好像她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一样,甚至廖青梅都有此期待起这些信件来。
托这些信件的福,廖青梅缓解了不少的压力。
而高考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