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奶奶一个劲地往外掏东西,都是给顾爷爷收拾的,一边往出掏一边给廖青梅做工作,“你顾爷爷这个病,估计也就这么着了,青梅啊,你放心,奶奶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事儿没有经过,你让我见见你顾爷爷,我见着了放心了就回去了。”
廖青梅看着瘦瘦小小的顾奶奶特别心酸,明明几年前顾奶奶的体格还没有这么小的,这人老了身子骨相也就跟着往回缩了,背也渐渐佝偻了起来,“奶奶……”
最后顾奶奶还是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顾爷爷。
顾铭朗见廖青梅一直不回,托同病人的家属帮忙照看一下,就下楼来找人,一眼就看见了忍着眼泪在哄顾奶奶的廖青梅。
顾奶奶突然出现在医院,其实顾铭朗心里并不觉得意外,好像是意料之中一定会发生一样。
少年夫妻老来伴,老两口这几十年就没分开过,顾爷爷的病情,顾奶奶心里肯定是有数的,只是顾及着瞒着她的儿女们,装做不知道而已。
果然,顾奶奶见到睡得昏沉瘦得脱形的顾爷爷,也没有特别激动或伤心,只轻轻帮顾爷爷掖了掖被子就坐在旁边守着,碎碎地念叨着,“这千金难买老来瘦啊,你这老头子总算是瘦了下来了……”
虽然顾奶奶表现得很平静,但看着她静静地坐在顾爷爷床前,廖青梅两人心里都不大好受。
顾奶奶到了医院,就不愿意让廖青梅两个搭下手了,没多久就让她发现了藏在被子底下,被顾爷爷紧紧拽在手里的结婚证,老人家不大识字,但结婚证什么样她还是认识,翻开里头相片上的两人她也认识。
“奶奶,这事我们没打算瞒您,就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准备缓两天说。”廖青梅忙上前扶住顾奶奶,说完赶紧看了眼顾铭朗,让他好好哄哄老人家。
孙子辈结婚可是大事,虽然两人的婚事在两家几乎已经默认,但不跟顾奶奶商量,廖青梅怕老人家心里会不好受,会伤心。
“你是好孩子,奶奶知道。”顾奶奶叹了口气,小心地把结婚证塞到顾爷爷的手里,结婚证被抽走,顾爷爷睡得都有些不安心,顾奶奶掏出手绢抹了把湿润的眼晴。
顾奶奶也不是糊涂人,虽然她有私心,但那也只是正常的情理,毕竟谁没有个亲疏远近,以前廖青梅毕竟还只是个外人,但事理总归是明白的,就凭自家女儿干出的那些混账事,还有老三闹出的动静,人家廖家能认这门亲,就是人家厚道。
如果不是老头子突然倒下,只怕这证还不定什么时候她能见着呢。
顾奶奶也没有什么被期骗的感觉,并不是所有人上了年纪就分不清好赖的,“就是委屈你了,孩子,你小姑那人有点糊涂,她有家有你姑父,你和铭朗好好过日子不用管她啊。”
“这结婚是大事,铭朗他爹妈留下的东西,我都还给他收着,都给你,你们好好过日子。”说起从前,顾奶奶心里难受,当年儿子媳妇走得早,但也不是什么也没留下,困难的时候女儿女婿儿子媳妇也不是没有眼馋过,但那是孩子们留给未来儿媳妇的东西,她得好好守着。
说起早逝了儿子儿媳,顾奶奶心里难受,但还是忍着难受把顾铭朗招过来,交待了他一些新婚的婚俗礼节,顾奶奶也不跟他废话,“你回去给你岳父岳母好好赔罪,她们把好好的闺女养到这么大,不是让你这么糟蹋的,该办的还得办,你回去把酒席张罗起来,不能不给人一个交待。”
顾奶奶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她们年轻那时候就算是童养媳,讲究些的人家也是要借村里人的屋子好好发嫁的,更别提普通人家的婚姻嫁娶,那都是很正式的,在顾奶奶看来,这一本小本本能顶个什么用,远远没有乡下的一桌酒席来着正式。
“你们这也是新婚,别在医院里耗着,这里我守着就成,你爷爷坏不了。”顾奶奶把廖青梅二人赶出病房,自己守着顾爷爷。
顾铭朗和廖青梅肯定不能让顾奶奶就这么在医院守着,两人守在病房外,等顾小姑急匆匆地找来,才微微放心离开。
两人直接回了廖家,正好廖爸廖妈都在家,还有廖二叔一家。
“爸,妈,我打算先在这里办一场,然后再回老家办一场。”这些事顾铭朗心里已经盘算很久了,如果不是顾爷爷突然病倒,他还要计划得更周全一些,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廖家来靖北来得早,大院里的朋友,还是廖妈以前厂里的同事,都是要请的,廖青梅小时候在老家长大,那些看着他们长大的的乡亲们也是要请的,而且顾铭朗打算带廖青梅回去给他父母扫墓,还有廖爷爷那里,廖青梅也是打算好要去的。
廖爸廖妈相视一眼,叹了口气,“行,你心里有个章程就行,有什么活就派给你大哥的小弟,有为难的地方就跟我和你妈说。”
在靖北这里办婚礼还算方便,家里现成的饭店和大厨,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准备起来的,烟酒糖果,还有婚礼当天穿的衣服等等,都需要筹备。
廖家这边几乎是全家出动在帮忙,顾奶奶从医院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廖青梅喊过去,把手里的老物件都交给了她,顾姑父也很热心地帮忙,倒是顾小姑一直不闻不问,保持沉默。
廖家人包括廖青梅心里都不舒服,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好像自从顾小姑以死相逼让廖青梅替顾铭朗守望门寡起,她对廖家人就是这样的态度,哪怕顾铭朗回来了,也一直是这样。
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端得太早下不来。
其实廖青梅也不是没有递过梯子,只是顾小姑不接,谁也拿她没有办法。
准备婚礼远没有想像的那么简单,忙起来谁也顾不上去考虑顾小姑的态度,廖家的男人和顾铭朗在外头跑,廖妈和廖小婶在家里给廖青梅准备棉被,按老家的习俗,娘家人是要给新人准备八条新棉被的,不同的重量应用到不同的季节,俭省的人家可以盖上一辈子。
各种颜色的缎子被面廖妈很早就准备了起来,大红大绿牡丹凤凰,什么都有,至于棉被,廖青梅找廖妈要了户口本说要去领证时,廖妈就找人开始准备起来,在今天之前就已经弹了好了两张新的大棉被。
闺女嫁人没有个像样的婚礼,情况特殊他们当父母的心里不好受也能理解,但该给闺女的一样也不能少,只是没想到铭朗这孩子心里有谱,到底没有太过委屈自家闺女。
廖妈催着弹棉花的加紧弹她剩下的几张棉被,自己就拉着刘爱华和廖小婶编家里用得上的各种罩子,沙发罩、电视机罩还有窗帘桌布,所有她能想得到的小物件,恨不得一次性给廖青梅备齐。
“妈,你准备这些干嘛,我现在还读书呢,也不能和顾铭朗住到一块儿,这些东西织了放哪?”廖青梅舍不得廖妈做这些无用功,就想劝她别这么忙活,这没日没夜地织,到时用不上不是白瞎吗?
廖妈现在看见廖青梅心里又是不舍又是来气,臭丫头片子都没好好享过她一天福,就这么嫁到别人家去了,“你一边去,看着你就心烦。”
冲廖青梅喊完廖妈心里又不好受,偏过脸就开始抹泪,心里到底还是舍不得。
“妈!”廖青梅拿廖妈没办法,赶紧坐在床边搂住廖妈的肩膀,刘爱华和廖小婶瞅着她们母女腻歪,赶紧笑着离开房间,去忙别的琐事,让她们娘俩好好说话。
“我又不是嫁人了就不姓廖了,我还是你闺女呢,说不定还能给你哄个儿子回来,这买卖划算。”廖青梅搂着廖妈就晃,脸贴着廖妈的颈窝撒娇。
只是你看看她说的这是什么话!
廖妈没好气地拍了她一巴掌,“什么买卖!嘴上没个把门,你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就成,别傻大姐似的到处嚷嚷,让铭朗他小姑听见,又要起官司。”
廖青梅只搂着她傻笑,这话她肯定只能跟廖妈说说,她还没那么傻呢,而且这也是实话,她相信顾铭朗不仅会对自己好,也会对自己的爹妈好,至于她呢,顾小姑不喜欢她,她那里就敬着吧,顾爷爷和顾奶奶她肯定会好好孝顺。
“你说说你们这结婚结得,夫妻两个都不能在一处,连个正经的家都不好安置。”伤感只是一时情绪,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不能忽视,廖青梅都快二十四了,这还得再读两年才能毕业,毕业后还有分配,要是不和顾铭朗分配到一处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廖妈就后悔,早知道有今天当初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闺女进军医大了,念个师范现在正好毕业结婚,以后就跟着顾铭朗去部队,不管是去当地的小学当老师还是干啥,总好过现在好好的年华全耗在了学校里,先前还愁着等她毕业年纪就不小了,也不知道顾铭朗等不等得,没想到现在突然结了婚,又要担心以后相处的问题。
夫妻两个长久不在一处,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没事,我以后跟着他,我这个专业还是挺有用的,毕业下基层肯定要考虑到我的现实情况。”廖青梅不是说假,她就是这么打算的,如果她一个人哪里都去得,但是结了婚,两个人还是要在一起的,婚姻和处对象不一样,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
廖妈点头,还能怎么着呢。
婚礼的日子是廖奶奶和顾奶奶一起翻历书定下的,就在一周后,顾爷爷或许是因为见到了顾奶奶,这段时间精神好了不少,说不定能出席一下他们的婚礼,廖青梅和顾铭朗都很惊喜,现阶段顾爷爷的病情能好转,就是最让他们开心的事。